世家妇 104、添乱
104、添乱
侯爷被打也只有强受着,郡主的口气依旧那么冷漠:“老侯爷,我敬你是夫君的祖父,这才跪地让你一步,若你再如此苦苦相逼,休怪我拿出君臣之别来。”说着郡主就站起身,下巴抬起时那倔强依旧。
老侯爷自持出身高贵,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有个座位的,况且年纪又大,京城世家里面隐隐有以他为首的趋势,哪受得了孙媳妇这样的气?双手颤抖的更厉害,胡子都快飘了起来:“你,我再怎样也是你的太公公,你就这样对我,不忠不孝之人,哪堪为我赵家之配?”
郡主毫不示弱:“好啊,我等着接你家的休书,就看看你能不能休了我。”老侯爷更气的暴跳,拿起拐杖就要往郡主身上打去,侯爷转到老侯爷身前,用身子挡住老侯爷的去路,劝说的话再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叫着父亲。
楚夫人见老侯爷要打郡主,急忙站起身紧紧抱住郡主,老侯爷见他们夫妻一派维护之意,气的连连咳嗽起来:“你,你们,你们好……”话没说完就停下来,那拐杖也落在地上。
楚夫人维护郡主,四太太也没闲着,此时已经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拐杖递到老侯爷手里:“公公,我们做儿孙的虽说不能得祖宗的荫庇,可也不能因祖宗而获罪,郡主身份尊贵,论起来还有君臣一别,您就消消气,日后侯府还要靠郡主撑着呢。”
四太太到了此时还不忘侯府的归属,婉潞心里已经顾不上再去想别的,只有上前扶住郡主,老侯爷听了这话更加暴怒,回手一拐杖打在四太太身上:“我还没死呢,侯府要靠谁不是你说了算。”
老侯爷虽气势依旧,但那声音已经不像原先一样声如洪钟,四太太被打那一下也不算重。这个关头,楚夫人顾不上再和四太太辩一辩那些话,对婉潞道:“六奶奶你来的正好,把七奶奶送回她房里。”老侯爷的拐杖又一跺:“不许走。”
郡主哪听他的,转身就往外走,婉潞匆匆行了一礼就随着郡主出去,身后的院子依然混乱一片。郡主唇边浮出一丝冷笑,这丝笑让婉潞瞧的有些心惊。
走出院子,郡主的丫鬟见她们出来,急忙上前相迎,走过一个拐角口郡主才停下脚步对婉潞道:“不劳六嫂相送,我很好不需人安慰。”虽然嫁进赵家已经数年,婉潞对这位郡主还是不甚了解,顾不得许多就道:“七婶婶,我有几句话要说,还望七婶婶别怪我交浅言深。”
郡主的眉一挑,天生俱来的那种高贵疏离感又弥漫全身:“我和你总都是赵家媳妇,你说吧。”婉潞刚要开口,拐角处已经转出来一群人,领头的是叶氏,身后跟着的是水氏周氏。看来她们也是得到消息赶来劝说老侯爷的。
瞧见郡主和婉潞站在那里,叶氏明显松了一口气,面上也带了笑容上前:“郡主原来在这里。”郡主也没行礼,微一点头道:“我正要回去呢,六嫂请送我一程。”婉潞对叶氏行礼道:“公公婆婆还在老侯爷院里,二婶子这一去也可以劝劝。”
难道事情还没结束?叶氏的眉头悄悄皱了一下接着就松开:“六奶奶,那你送郡主回去,我往后面去去就来。”水氏周氏也跟了叶氏往后走。婉潞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大厦将倾,忙碌的不止一人。
回头见郡主还等在那里,婉潞轻声笑道:“七婶婶,我们走吧。”郡主站着没动,唇微微抿起:“你不是和我有话说吗?现在没人了,这里说也可以。”婉潞面上笑容没有变化:“七婶婶,这里总是路边,要嫌我不能进你的院子,那不如移驾到我屋里,那里总也有香茶点心我们可以慢慢坐着说话。”
郡主的神色有些许变化,丫鬟也急忙道:“郡主,这里风大的很,我们还是回屋去吧。”郡主这才转身往另一边走。
郡主虽没有单独建府,但她的院子在整个赵府之中,精致华美那是头一份的。当年赐婚的诏书一下,赵府就大兴土木建了这个院子。前后三进,正室厢房一应俱全,前有金鱼池,后有荷花塘,遍植花木不说,那个小花园足足有两亩,荷花塘中有亭子,夏日可以垂钓赏荷,冬日可以拥炉赏雪。
当日赵府迎娶郡主入门,那也是欢腾的,谁知不过八|九年的工夫,就走到这样一个田地,人生兜转,那可真是无法言说。
窗棂上精美的雕花似乎戳了婉潞的眼,她接过丫鬟递上的茶微微抿了一口,茶香满口和平日吃的茶有些不一样。婉潞赞道:“七婶婶这里的东西自然和我们房里的不一样,这茶的香气都不一样。”
回到自己房里,郡主放松了很多,那种冷漠也不在了一些,只是笑道:“六嫂今日来我这里不是来赞我的茶香的吧?”婉潞放下茶杯:“自然,七婶婶也不是什么外人,我就直说了,若赵府有个万一,七婶婶会怎么办?”
郡主发出一声冷笑:“人都说六嫂是通达人,怎么今日说话这样颠三倒四?我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赵府兴衰和我何干?”婉潞笑了:“赵府兴衰真的和郡主没有一点关系吗?”
郡主垂下眼帘,低头看着杯里的茶。婉潞继续开口:“听说七爷和郡主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在京城里谁不知道,赵府若衰,郡主自可以保住自身荣华富贵,七爷由郡主而贵,自然也跟着郡主。只是郡主,赵府怎么说也是七爷从小生活的地方,七爷难道就忍看自己白马轻裘,而家人四处离散吗?”
郡主猛然抬起眼,那眼光咄咄逼人:“你在威胁我。”婉潞并不畏惧:“不,郡主,我没有在威胁你,只是说出一个事实,你我唯一的共通点不过是赵家媳妇,对赵家恨也好,怨也罢,赵府垮了我们这些人捞不到好处去,郡主呢,你的荣华富贵难道就真的和赵府半点关系都没有?”
郡主扔下一个茶杯:“六奶奶,你说的太多了,要知道虽然是我嫁进赵府,但赵府仰仗的是我而不是我仰仗赵府。”婉潞依旧不为所动:“郡主又何必动气?您的富贵是天生的,我们的富贵是后来的,但郡主细想想,前朝也好,本朝也罢,多的是公主郡主下嫁之后有人家获罪的事情,那些公主郡主又有几个是真正地能安然过了后半世的?况且你既和七爷恩爱,难道忍心看着七爷着急难过?”
郡主连喘几口气才把心里的怒气平复掉:“让我去为赵家求情,我做不到。”婉潞又喝一口茶,茶已经变凉,微微有些苦涩:“老侯爷那样辱骂林太后,您是她的亲外孙女,不愿意求情也是人之常情。”
郡主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话里又带上那种居高临下:“那你和我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婉潞依旧不以为忤:“不求情自然也可以不下石,郡主不听不闻不说就可以。”郡主又露出冷笑:“我方才还当你是个好人,谁知转眼你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婉潞并不因郡主的话而产生半点不满:“好人?坏人,我要的不过是我的子女们平安一世,既已在赵家这棵大树之下,也只有祈求它平静安宁,不然覆巢之下,纵早早离开,也未免要受些波及,我比上郡主有皇帝舅舅,也比不上三婶婶和皇家有亲,能轻松不受波及,所依仗的只有我一人而已,不得不早早打算。”
郡主轻轻拍了拍手:“好一个只为儿女不得不早做打算的良母,只是长幼有序,六嫂嫂,你的打算只怕会变成一场空。”婉潞大胆直视着郡主:“郡主不听不闻,不站在任何一边,就已经够了,至于别的就尽人事听天命了。”
郡主把杯里的残茶泼掉,淡淡地说:“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赵家媳妇,我答应你,除非赵家犯了谋逆大罪,别的时候我都不插手。”婉潞起身道个万福:“我替你的侄子侄女们谢过郡主。”
郡主坦然受了这礼,打个哈欠:“我也乏了,六嫂请出去吧,你既说这茶好,就拿一包去吃,总也是妯娌一场。”婉潞又谢过她,这才往外走去,郡主的丫鬟追上把一包茶叶递给婉潞,婉潞赏了她个金指环也就拿起茶叶出去。
现在还不能回去,还要先回老侯爷院里瞧瞧是什么情形呢,婉潞疾步往老侯爷院子里行去。院门口垂手侍立的丫鬟婆子们已经消失,难道说老侯爷被劝住了?婉潞心里这样想,脚步反倒徘徊起来,院里匆匆走出一个丫鬟,见到婉潞急忙行礼:“六奶奶您回来了。”
看见是彩云,婉潞比个手势,彩云急忙摇手:“六奶奶,太太吩咐你们先回去,老侯爷方才病了,正在等太医呢。”病了?方才老侯爷那个架势,婉潞的确担心他像月太君一样被气的倒地,但自己临走时候老侯爷不还好好的吗?
彩云漫走两步:“具体我也不晓得,只是等太太在里面叫人进来时候才知道老侯爷竟吐了一口血,怕太医请不来,侯爷亲自带着片子去请太医去了。”
吐了血?也不知道他被气成什么样了,婉潞不好再多问,也只有回到自己屋里。太阳透过公孙树照了进来,让满院子都浸在斑驳的光影中。
婉潞坐在榻上,拿起一件针线无意识地开始做起来,也不晓得老侯爷的病情怎么样?他这样的病因,楚夫人他们当然要讳莫如深。风吹的公孙树哗哗地响,婉潞停下手,大树底下好乘凉,可大树底下也长不出苍天大树。
又往针线上扎下一针,可这大树要真的倒了,殃及的可不是自己一家,还有很多人,婉潞此时竟不知道是该任由大树倒下,各自四散后再另图呢,还是依旧让这大树站在那里?
春燕的声音响起:“姑娘,都这时候了,该传饭了。”婉潞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自己的心腹婢女:“你说,是在这里好呢还是离开?”春燕被问的摸不着头脑:“姑娘,我是你的人,你到哪我就到哪,是不是姑爷又要外放了?”
外放?若真能外放倒是好事,婉潞摇头:“我不过随便问问,春燕啊,我们这一辈子,只怕是离不开这个院子了。”春燕更是摸不到头脑:“姑娘你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我让他们赶紧传饭,今儿有庄里打上来的鲜鱼,做汤味道是最鲜的。”
看着春燕欢欢喜喜地走了,婉潞扯起嘴角笑了笑,想的不多,是不是就能更快乐?
吃过晚饭很长时候赵思贤才回来,见他眉头紧皱,婉潞没有问别的,只是伺候他换了衣衫又递上一杯热茶。赵思贤喝了两口茶才叹气:“赵家的家运,难道就真的这么坏了?”
婉潞轻轻捶着他的肩头:“难道真是郡主?”赵思贤摇头:“不干郡主的事,是祖父非要让父亲去给三叔叔写信,让他回来赵家,还说要让邱氏和老姨娘的坟都进赵家祖坟,牌位也如此,父亲哪里肯,争执之中祖父用拐杖打了父亲几下,接着祖父就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侯爷总算还顾及赵家的体面,婉潞没有说话,赵思贤叹气:“太医来了,也只是说祖父是老病,听天由命罢了。”
听天由命,这四个字里含有的绝望婉潞是能感觉到的,只是伸开双手紧紧抱住丈夫,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力量,一起走下去。
老侯爷的病倒似乎让皇帝缓和了些,赐药命太医日夜在侯府诊治,表面上看起来和别的时候没有二致,儿媳孙媳们轮班伺候,一切仿佛都那么平静。
这日婉潞刚起床梳洗完召来管家娘子们问事,就有个管家娘子走进来,脚步匆忙说话也着急:“六奶奶,咱们家的七姑奶奶被休回来了。”
七姑奶奶是四房的思慧,四太太的庶出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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