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尤其乏味,再精致的美食配合“食不言”教条,也无法令顾子瑜享受。尤其是看着沈司墨一家的吃相,咳,简直可以刻成餐桌礼仪示范光碟。这样的沈司墨无疑是顾子瑜所陌生的。他们两人在一起总是嘻嘻哈哈,一顿饭吃得跌宕起伏,笑料连连,或是拿肉麻当配菜,无论如何背景音乐都充满浓厚的生活气息。不像现在,别说背景音乐了,根本是场默剧。
顾子瑜不禁要想,沈司墨平常都是在迁就她吧。环视餐桌一周,顾子瑜顿觉他们才是文明人,跟他们相比,她就一未经臻化的河姆渡人。话说起来,她的出土地离河姆渡遗址还真是不算远。顾子瑜越想越好笑,一口汤含在口里差点喷出来。沈司墨坐在她左首,见此场景,皱眉斜睨她一眼,不语。顾子瑜更是委屈了。他沈司墨凭什么摆少爷架子!有钱人了不起啊!心中疙瘩算是落下了。
饭后又是一阵虚伪的客套,顾子瑜严重怀疑自己要消化不良。但是,人在屋檐下,况且,今天权当是看在沈司墨面子上。但是,他爸爸的脸色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黑,他妈妈的言辞可不可以不要那么不动声色地犀利着。
一顿饭下来,顾子瑜身心疲累。所以当沈母客套地请她留宿时,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沈司墨的脸色似有不济,可忍无可忍的顾子瑜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抬脚往外走去,甚至拒绝了司机的接送。行至一半,顾子瑜拿眼睛的余光一瞥,沈司墨竟然没有跟上来?!顾子瑜气极。
到了沈宅门外,顾子瑜愤愤地等着taxi,无奈老天都不站她这边。虽已是四月中旬,雨落到身上还是令她深感心凉。
沈司墨今晚的心情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看得出来父母是不太喜欢他这个女朋友的,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为何。他也看得出来顾子瑜今晚实在是强忍着心底的厌烦,也是,母亲的话中带刺连他听了都极不舒服。他不明白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母亲从来不会这个样子,她永远是客气有礼、温婉而识大体的,这甚至是他心目中女性的完美典范。奈何世上最厉害的男性心理专家也无法分析得透女性心理,尤其是婆婆对于未来媳妇的那种微妙心态。
沈司墨在顾子瑜强硬离去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他是理智的,这个时候追出去对于他和小瑜的未来反而更糟。所以,他留下来,向面色不佳的父母说道:“爸、妈,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喜欢小瑜,她其实是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许是今天初次见面难免有些紧张,表现得不够好。只要多点时间,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沈父皱着眉头打断他:“好了司墨,这样的女孩子我们沈家是不会接受的。没教养,为人轻浮,哪来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和你妈不要求你一定得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但至少要识大体、懂分寸,要配进我们沈家的门!你认为她合适么?”
沈母也上前劝道:“是啊儿子,这样的女孩子怎么配得上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也许这话你现在听了不舒服,但父母也是为你好。”
沈司墨这下也有些不爽了。自小父亲在他眼里总是威严的,这个家里他说一,就是一,没人会去挑战他的权威。随着年龄的增长,沈司墨有时难免也会与他起冲突,甚至有几次闹得十分不可收拾。但母亲总是一味向着自己的,究竟小瑜做了什么令他们两个如此同仇敌忾?
沈司墨自然是知道以小瑜这样的性格,要完全融入他们家的氛围是不太可能的。但二十几年来,他见惯了所谓的大家闺秀,所谓的豪门风范,实在应了那句“美则美矣,奈何缺少灵魂”。自认识小瑜以来,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所要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在他看来,顾子瑜身上的这份自然不做作、天真单纯、善良懂事还有孩子气的敏感骄傲、偏执念旧统统都是最最难得的珍宝。这样一个惯于飞扬跋扈、任性倔强、嚣张肆意的女孩子,面上永远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却最教人轻易只会记得她的好,忘却她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小毛病。
所以,为了这样一个真心喜爱的女孩子,沈司墨第一次和父母同时翻了脸。他不愿再作解释,匆匆追了出去。开了家里的车追至门口,却见顾子瑜一脸愤懑地站在路中央淋雨。沈司墨顿时怒从心起,下车,拎起她丢进副驾,上车,飞驰而去。
顾子瑜这才反应过来。“沈司墨你个大变态、大混蛋、大猪头!”
沈司墨一边开车一边挑了挑眉。“你才猪头!下雨了不知道躲一躲吗?大白痴。”
“WHAT?好好好,我是大白痴、大猪头,我真是脑子被雷劈了才会跟你来吃这顿饭!”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来气。“是是是,我就是拜金物质女,我就是攀龙附凤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我是没家教没背景,我愿意,我高兴,我怎么了我!”顾子瑜发了半天火,不见对手有反应,更加怒火攻心。“沈司墨你给我听好了,姑奶奶不乐意讨好你家那两尊大神!我顾子瑜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气呢!他们不喜欢我,更好!我不稀罕!正好,你回家当你的乖儿子去吧!我、们、分、手!”
沈司墨闻言来了个急刹车,面色阴郁地盯着顾子瑜恨恨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顾子瑜看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脸,顿时心里也有些怕了,但双方交战气势第一,所以她还是硬着脖子吼回去:“再说一遍怎么了!我说,我们分手!”
沈司墨感觉自己手上青筋暴起,恨不得一掌捏死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好!你说的!分手就分手!你给我滚!”
顾子瑜气极。“滚就滚!”说罢甩门而出。
吵架中的人是没有理智的。沈司墨一踩油门就冲出去了,胸中怒火狂烧,只得打开车窗。冷风吹了半晌,沈司墨也冷静下来了。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一个24岁的成熟冷静理智的男人干嘛跟她20岁还差一个多月的小丫头计较?跟她在一起,他简直快要忘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性思维了。
顾子瑜向来就是这么牙尖嘴利,毒舌本事简直可以把人活活气死。平日里闹矛盾了她也不是没吼过分手之类的气话,但也就是耍耍嘴皮子,闹闹小性子,怎作得了真?沈司墨一边埋汰自己失策,一边使劲地后悔把她一个人抛在了路边。这么晚了,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独自在外,要是遇上什么危险……沈司墨不敢想。他急急调转车头去找,刚往回驶了半分钟又停下。顾子瑜是那种会在原地等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