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和新娘子含情脉脉的对望,惹得一旁的小丫鬟们捂着嘴偷偷的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把顾筝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回当下,让她一张俏脸上立时火辣辣的热……顾筝有些不安的捋了捋衣角掩饰尴尬,随即很快就正了正身子、假装若无其事的坐好。
陈夫人见了十分识趣的上前扶起顾筝,引着她经历了“牵巾”、“撒帐”、“合髻”等仪式,顾筝和梁敬贤剪下来的两绺青丝才刚刚被绾在一起,梁家请的全福人姜氏便将缠了五彩丝线的杯盏递了过来,欢欢喜喜的说道:“请新人喝交杯酒。”
梁敬贤接过杯盏后便朝顾筝靠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将握了杯盏的那只手绕过顾筝的臂弯,待他们的臂弯交缠勾绕在一起后,两人便以额头几乎抵在一起的亲密姿势喝了交杯酒。
“喝了交杯酒,举案齐眉到白头。”
姜氏一面说着吉利话儿,一面示意顾筝和梁敬贤将杯盏、花冠子掷于床下,一见掷出个一仰一合、俗称“大吉”的好兆头来,姜氏方才领着丫鬟收拾好杯盏、红盖头、金杆秤等物退了下去,留下顾筝和梁敬贤二人单独在屋里“坐床”。
姜氏等人一走,新房里比先前又安静了不少,外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喧闹嬉笑声,伶人咿呀咿呀的吟唱声,唱大戏的锣鼓声,把屋内衬得越发静谧安宁,让顾筝有些不安的扯了扯衣角,强自镇定的对梁敬贤说道:“你……你不用出去招呼宾客吗?”
梁敬贤不语,只目不转睛的看着顾筝———她戴着红色的凤冠,烛光柔柔的落在她那身大红的嫁衣上,把她的娇颜衬得白里透红,像熟透了水蜜/桃、又像颗娇艳欲滴的红樱桃,让他生出一股轻咬一口、细细品尝的冲动。
一想到这里,梁敬贤的目光顿时如夏日的日光般灼热起来,看得顾筝的脸越发的火辣辣的,整个人更是被他看得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小脑袋也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竟还鬼使神差的想到太夫人昨夜交给她的那几本春/宫/图,以及太夫人对她说的那些羞人的话儿,待会儿她和梁敬贤会不会……
打住、打住!
顾筝猛的一攥紧大红的衣角,悄悄的在心里鄙视自己———顾筝啊顾筝,你怎么能被梁敬贤这个家伙给迷得胡思乱想呢?竟还想着和他……这家伙今日看起来虽比平时还要好看几分,但她怎么能被眼前的男色迷得生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来呢?
她和他不过是在做戏而已,她可不能入戏太深、自己傻乎乎的陷进去,从此不可自拔……
一想到成亲前和梁敬贤的约定,两人之间的美好气氛立刻烟消云散,顾筝更是在心里强迫自己认清事实,迅速的把那些不该有的怪念头驱逐出脑海,清咳了几声后故作不悦的推了梁敬贤一下:“喂!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招呼宾客?我可不想被人说没规矩、缠着新郎官不放,你可别害我!”
顾筝一凶巴巴的赶梁敬贤走人,新房里原本美好暧昧的气氛瞬间就被她给破坏了,梁敬贤也只能收回凝视顾筝的目光,有些无奈的悄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呢,心里怕是还想着成亲前他们之间的约定!
看来还是得徐徐图之,才能一点一点的虏获这丫头的心,让他知道他和她之间的约定,他从头到尾都没打算遵循过……
打定主意后梁敬贤便也冷静下来了,虽然还有些依依不舍、不想离开新房,但终归是开口接了顾筝的话:“无妨,家里的长辈会帮着招呼宾客,我出去也不过是露个脸罢了,最多应酬着吃几杯酒便能回来陪你了。”
梁敬贤话说到最后已然又带了几分无赖,让顾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谁要你陪?!”她巴不得他应酬一整个晚上呢!省得晚上二人单独相处时彼此尴尬!
顾筝如今的身份已是梁敬贤的娘子了,梁敬贤也不管他们之间成亲前说好的约定,只管大着胆子往她跟前凑,一脸陶醉的深嗅顾筝身上特有的淡淡香味儿,还不忘嬉皮笑脸的调戏顾筝:“娘子,我可是你的夫君,你不要我陪要谁陪?我晓得你心里定是希望我早些推掉应酬回来陪你,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顾筝被梁敬贤调戏得杏目圆嗔、并不客气的把他推开:“不要脸!鬼才要你陪!喂!你给我正经些,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梁敬贤被顾筝一推、索性直直往后倒去靠在新床上,面对似嗔似怒的顾筝只笑而不言的望着她,大有一副“如今你都已经是我的媳妇儿了、你就接受现实”的意思,把顾筝气得抓了枕头便往他身上砸去!
梁敬贤自是不会一动不动的任凭顾筝打他,只见他一面捏了顾筝的手腕、一面四处闪躲,还不忘趁机在顾筝的粉颊上头像,一时间把床给闹得“吱嘎、吱嘎”直响……
不曾想就在两人正在床上闹着玩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让床上两人下意识的僵住动作,顾筝意识到门外之人误会他们后瞬间满头黑线———刚才新床被他们弄得“吱嘎、吱嘎”的直响,这种暧昧的声响不会让门外的人误会他们实在等不及、已经提前洞房了吧?!
顾筝突然生出一股挖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的冲动!
罪魁祸首梁敬贤倒是一派悠哉的倚在床头,津津有味的欣赏顾筝脸上那又羞又闹的羞人神色,越看越觉得这样的顾筝也十分迷人……
顾筝见了自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使劲将梁敬贤从床上拽起来、强行让他端坐好后,自己才万分尴尬的迅速坐回原位,努力的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所幸的是门外那人并未推门进来,隔了一小会儿后只毕恭毕敬的在门外说道:“三少爷,时辰到了。”
新人喝完交杯酒后要在床上坐上半个时辰,才算是完成“坐床”这项婚礼习俗,之后新郎官才会出去应酬宾客,留新娘子单独一人在新房里。
顾筝和梁敬贤都有些惊讶半个时辰就这样过完了,梁敬贤还有些郁闷的嘀咕了句“这么怎么快就到时辰了”,又磨磨蹭蹭的在屋里呆了好一会儿,没话找话说的缠着顾筝说了会儿话,再次把顾筝惹的气哼哼的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往外走去:“弯弯,我去去就回,等我。”
顾筝懒得理梁敬贤、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顾筝才站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满心郁闷的感叹道———成亲真是累人啊!她这辈子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了!
顾筝昨夜依依不舍的和太夫人聊到了半夜,今儿又是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虽提前吃了碗面垫肚子,但这一路折腾下来她还是又饿、又累、又困,恨不得立刻寻些热腾腾的吃食吃了,然后去了这一身沉甸甸的衣裳首饰倒头大睡。
顾筝可不是那会委屈累着自个儿的人,梁敬贤一走她就不客气的把桌上摆着的几样喜果、喜饼拣了几个吃了垫肚子,然后再大口、大口的灌了几口热茶,待肚子里稍微有些饱胀感了,顾筝才重新坐到新床上。
不过顾筝才刚刚坐定、都没歇上一会儿,一直在外头候着的勺儿便出声提醒道:“姑娘,女眷们过来寻您说话了。”
顾筝听了少不得得重新打起精神应酬一番,和一群不太熟悉的女眷寒暄了几句,一直到她们离去顾筝才得以坐到梳妆台,在勺儿、琉儿的服侍下把头上的钗环逐一取下来,去完钗环又绕到屏风后把身上那身繁复的喜服给换了下来。
顾筝才刚刚换完衣裳,就有一位面生的妇人给顾筝送来几碟热腾腾的吃食,并善解人意的解释道:“三少奶奶,这些是三少爷特意命奴婢送来给您垫肚子的!三少爷还说前头灌他酒的宾客有不少,让您别坐着等他了,累了自个儿先歇上一会儿。”
顾筝见那妇人穿得还算体面、说话不卑不亢,又能替梁敬贤办这种疼媳妇儿的私事,便猜想她应是梁敬贤屋里的管事妈妈,不由收起原先的漫不经心、客客气气的笑道:“三少爷有心了,有劳妈妈跑一趟了……不知妈妈如何称呼?”说完给琉儿使了个眼神,琉儿立刻心领神会的掏出一个荷包塞给那位妈妈,算是顾筝初次见面打赏她的赏钱。
那妈妈也十分有眼色,接了赏钱后便毕恭毕敬的自我介绍道:“三少奶奶唤奴婢‘黄妈妈’就行,奴婢是三少爷的乳娘,也是三少爷院子里的管事妈妈,三少奶奶今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顾筝态度亲切的笑道:“原来是黄妈妈啊……”
顾筝和梁敬贤虽事先有了约定,但顾筝既嫁到梁家来,那今后就得好好的和梁家的人打好关系,她才能过上她想过的舒心日子。因此顾筝少不得和黄妈妈客套寒暄了几句,简单的问了几句梁敬贤院子里的事,最后才让琉儿亲自送黄妈妈出去。
黄妈妈走后,勺儿一面将她提来的吃食摆上桌,一面满脸羡慕的夸梁敬贤细心体贴:“姑爷真是既细心又懂得体贴人,晓得我们姑娘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定会挨饿,不消姑娘开口就使人送了吃食来,咦……”
勺儿说着顿了顿,带着几分惊讶把桌上那几碟吃食瞧了个仔细后,不由惊呼道:“有热腾腾的鱼虾羹、香喷喷的旋炙猪肉皮,还有开胃的辣脚子姜、炸冻鱼头并一碗酒酿元子,这些可都是姑娘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东西,姑爷还真是用了心替姑娘您准备吃食啊!也不晓得他是上哪儿打探姑娘的喜好的,真真是奇怪了———他没问过我姑娘喜欢吃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