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这不看还好、一看我才发觉库房送到听泉院的东西竟没一样是好的!送去给姑奶奶和表姑娘补身子的人参、灵芝、三七并燕窝、鱼翅等物全部是次品!甚至连送到听泉院摆设的古董都是不值钱的赝品!”
赵姨娘把话说到这里,该捅出来的事情便算是捅得差不多了,于是她便不再往下细说了、也不说这事儿是谁的责任,而是十分聪明的把问题抛给太夫人:“太夫人,您说这事儿是不是里里外外都透着蹊跷?这库房不可能样样东西都送错吧?且还偏只送到听泉院的东西送错,别处也没见送错过……”
这顾筝母女受了苛待、太夫人自是满心不悦,当下便阴沉着一张脸、不客气的戳破赵姨娘玩的小把戏:“你既敢到我跟前来说这些事,想必你已经把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了,那就不要在我跟前装乖卖傻、藏着掖着了!“
“你既早早的就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还特意把夫人支开,我便索性给你一个机会———你还查到些什么一发说了便是,不必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试探我。我也把话给你挑明了,我是不会叫阿鸾和弯弯在这个家受丁点委屈的。”
赵姨娘的心思一被太夫人戳破,立刻便讪讪的笑了笑,随后也不敢再故弄玄虚了、当下便把她查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抖了出来:“我因心疼姑奶奶和表姑娘,因此离了听泉院后便特意去库房走了一遭、仔细的问了问听泉院的吃穿用度……太夫人可知我都问出了什么门道来?”
赵姨娘一想到马上就能给罗夫人重重一击,一双眼里便满是兴奋和迫不及待,只不过她最后那句抛砖引玉的话却让太夫人十分不耐,连话都懒得接、只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一副“有话快说”的模样。
赵姨娘见了赶忙按捺住内心的欣喜,飞快的往下说道:“我取了库房登记府里各处派发份例东西的册子,细细的翻看过后、发觉上头记着听泉院领去的东西无一不是最好的!碳是一千三百文钱一斤的上好金碳;茶是一两银子一斤的上好雨前龙井;燕窝是十两银子一两的上好血燕……”
“这上头登记着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怎地东西到了听泉院便全都成了次等、劣等的了?”
顾筝一听赵姨娘这话、便知道她说了半天总算是要说到重点了,心里不由隐隐多了几分兴奋———这可是顾筝头一回见识到古代姨娘给正室夫人下绊子呢!且顾筝虽然不想自个儿和罗夫人起冲突,但见证罗夫人倒霉这样的趣事、她却是十分乐意袖手观看。
果然顾筝心里才想着马上要有好戏看了,赵姨娘马上就十分给力的把这件事升级到另外一个层次:“太夫人,我瞧着这事儿定是底下的管事欺负姑奶奶刚刚归府、对府里派发各项东西的定例不太清楚,才敢胆大包天的浑水摸鱼、以次充好!”
“那些本该送到听泉院的好东西,定是被那起胆大欺主的下人给调了包、偷偷的拿出去外头倒卖了!茶叶、金碳且不说值多少银子,光是那些百年老参、千年灵芝、燕窝鱼翅,还有古董字画等摆设挂件,随便一样都能卖得不小一笔钱呢!”
赵姨娘报出来的东西样样都不便宜,让一旁的顾丽娘听得双眼直放光———要是这些东西是让她拿到外头倒卖,那她定是少不了要大发一笔!可惜听泉院的狗洞已经叫人给堵上了,顾丽娘即便有这个心思也没溜出岑府的法子了。
不过就算这些东西顾丽娘没能亲自拿出去倒卖,但她一听说自个儿屋里的好东西全叫人给换成劣等的、让别人占了大便宜,当下便跳起来大声嚷嚷道:“哪个挨千刀的家伙这般心黑?竟敢把给我们用的好东西全都换了卖钱!姑奶奶我的东西都敢抢,这简直是皮痒欠揍啊!”
顾丽娘不满的嚷嚷了几句后便拉着太夫人的手,满脸肉疼的说道:“娘,您可不能就这样让我被人欺负了去!您一定要把那起混账东西揪出来重重的责罚,最好是让他们把用我屋里那些东西换回来的钱、全都吐出来还给我!”
赵姨娘一见顾丽娘炸毛心里当下便乐翻了,更是没忘煽风点火的补了句:“是啊,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姑奶奶叫那起混账东西欺负成这样,太夫人您一定要替姑奶奶做主,把那些人全都揪出来重罚才是!若是不把那些人揪出来重罚,怕是其他人见了都跟着学坏了去,到时候我们府上的主子岂不都要被欺负到头上来?烧火只能用暴炭、沏茶也只能用陈茶和茶末……”
太夫人没想到罗夫人私底下竟然做得这般过分,更没想到上次罗夫人泄露顾筝生辰八字一事后,她对罗夫人的敲打竟一点作用都没!
上次那件事太夫人已经饶了罗夫人一回,没有把那件事揭穿、只暗自敲打警告了罗夫人一番,没想到这罗夫人表面上虽然收敛了、私底下竟这般苛待顾筝母女,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既然罗夫人不知悔改和反省,那这回就不能再轻饶她了———这回一定要重重的给罗夫人一个警告,让她吃点苦头、受点教训!否则顾筝母女日后只会被人变本加厉的欺凌!
打定主意后太夫人的目光逐渐变得一片犀利,只见她面无表情的对丫鬟玳瑁吩咐道:“让人把夫人请到荣寿堂来,再把库房的管事给我叫过来。”
玳瑁才出去没多久、罗夫人就匆匆忙忙的赶到荣寿堂,她到了后太夫人也不让她入座,只沉着脸质问道:“听泉院被克扣吃穿用度一事,你可知道?”
罗夫人一听这话脸色立时变了变,但她十分清楚这样的事她在太夫人面前承认不得,于是马上摇头装傻道:“竟有人胆敢克扣听泉院的用度?这事儿我真不知道……娘您先别着急,我马上就命人去彻查此事,一定会尽快把这件事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
太夫人对罗夫人表忠心的话不置可否,目光犀利的看了她片刻,方才冷声说道:“你掌着府里的中馈,但却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看来这个家你当不起来……”
罗夫人一听这话脸色立时大变,也马上从太夫人的话里意识到这件事不可能让她轻易糊弄过去!看样子她若是不推个人出来顶罪,惹怒了太夫人怕是连主持中馈的权利都会被剥夺———太夫人不会是想让顾丽娘那个乡野村妇来当家吧?
不行!她的家怎么能由顾丽娘这个无知的村妇来当?
思绪辗转过后,罗夫人只能咬牙把掌管库房的管事娘子推出来顶罪:“娘,库房的事一向是由我的陪房金水家的负责,这王金水夫妇原是我的陪房、跟着我也有十多年,我一直都把他们当成信得过的人,没想到此次金水家的却背着我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罗夫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都推到下面的人身上,轻而易举的把自己给摘了出来!
而这管家本就是件十分劳心劳力的事,大大小小的琐事更是一天到晚都断不了,罗夫人这个当家主母自是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因此她把事情分别交给管事娘子去管倒也属正常。只不过这管事娘子犯错、主母也要跟着被责罚就是,但这总比主母直接犯错、让人抓住把柄要好得多了。
太夫人膝下只有岑老爷一个独子,这家终归是要由罗夫人来当,不可能真的让顾丽娘来当,更不可能让赵姨娘之辈来当。因此太夫人也不是真的要撤了罗夫人掌管中馈的权利,她不过是想给罗夫人一个大一点的警告罢了。
因此太夫人冷冷的扫了罗夫人一眼后便不再追究她的责任,只让人把罗夫人的陪房金水家的叫了上来,命罗夫人当着她的面把事情审问清楚……
罗夫人得了吩咐自是不敢怠慢,当下便佯装恼怒的训斥起金水家的:“金水家的,我明明吩咐你要小心伺候姑奶奶和表姑娘,也一再吩咐你送去听泉院的东西样样都要给我拣最好的,你竟敢阳奉阴违的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专拣了那次等的东西送去听泉院!我的这张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罗夫人边说边装腔作势的狠狠剐了金水家的一眼,嗓音也跟着往上提了提:“事到如今你还不给我老实交代?!原本该送去听泉院的那些东西,全都去了哪里?!你若是敢再隐瞒半个字,不必老太太发落你,我自会让人撕了你的嘴、扒了你的皮!”
这金水家的也是个人精儿,她一被罗夫人训斥便马上领会了罗夫人的用意,当下便把所有的错都先揽到自个儿身上、并一个劲的冲太夫人磕头认罪:“小人知错了!是小人管教不严才叫库房出了这样的事,小人愿意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