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只有一个人最清楚,那就是金霞。
那天,为报销**一事金霞与黄玲香在办公室大吵起来,秦兆阳不仅没有胳膊往里弯拳头往外打,反而是将她狠狠臭骂一顿,哭过闹过之后,一山难养二虎,她就知道自己在这朝阳服饰公司实在是无法生存下去,就再次找到已同她睡过多次的何敬民,说到要跳槽的事。何敬民考虑到一时尚无好槽可跳,就说:“急不得,你耐心等着,要是有了好单位,我会告诉你的!”果不其然,不久柳小凤随丈夫调走、中学有了出纳的空位。
金霞得到这个消息,当晚就早早吃了夜饭,梳洗干净,再淡淡在身上敷些香粉抹些香水,就去敲何家的门。好歹金霞与何家是共一个走廊门挨着门,又是自己的男人和对方的女人都不在家住,这天进了何家,何敬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早早进自己小房间玩扑克去了,心有灵犀的何敬民就急切切蔟拥金霞进了自己的房间,关好门后,金霞这天更是主动出击,先是站在地面嗲着声音作着娇态挑引男人如馋猫似地将如被抻长的面团般的女人急切切上床******,事完之后,何敬民就倒在一旁!
这时,金霞一边摇着已筋疲力尽昏睡在自己身边的何敬民,一边再次把自己要跳槽的事说了出来。
被推搡得不得安宁的何敬民断断续续含含糊糊说:“你不就是想到中学去接柳小凤那个出纳的事吗?现在不行了,那个出纳的事政府已商量了,让沈幽兰去接手。”
听了这话,金霞就骨碌侧身翻起,以左肘弯撑着床上,右手不停地轻轻拍打着何敬民面部,说:“何镇长,这事我早就想过,她姓沈的是不能接中学出纳这事的!”于是就把于頫马上就要出任中学校长,而一个校长的老婆就在他手下当出纳这是不符合财务规定的事说了出来。
何敬民似乎被金霞的话提醒,就“噌”地坐了起来,半是夸奖地说:“不愧是会计,懂得这么多财务制度!好,我有办法了!”就要把金霞说的这条理由拿去向邵书记回报,对中学出纳的人选另行安排。
金霞见效果出来,就又装着十分柔情妩媚地将坐着的何敬民按睡到床上,自己轻轻吻了一口之后,就半伏在那光溜的胸脯上嗲嗲地说:“我的好心镇长,你可不能直接把我安排到中学当出纳噢!”
何敬民不解,就一边揩着脸上涎水,一边问道:“为什么?”
金霞就把自己是沈幽兰同乡同学,而于頫很快就要接任中学校长,如果是拿掉沈幽兰而让她去接任出纳,那于校长一旦知道是她从中玩了手脚,犁上犁不着耙也要耙到,迟早会报复她的!何敬民觉得这种考虑也在理,二人细细一商量,就来了个“调包计”,用曲径通幽曲线救国的办法把一直不受镇财政所欢迎的尹会计调去中学接手出纳,再以减少朝阳服饰公司不必要的矛盾为由而把金霞安排进财政所接替尹会计一职!
局外人当然不可能一时半会就知道这里面曲折,邵书记当然也不会知道。就在刘正农校长义愤填膺找来时,邵树人书记也还是根据何敬民的提醒说:“之前我们确实忽视了一个政策性的问题,于頫老师就要当校长了,如果再让小沈在他手下当出纳,确实有悖于财务制度!”说着,就耐心地为刘校长让坐泡茶。
刘正农坐下,但不喝茶,只说:“邵书记,你们不让幽兰到中学当出纳,是不是怕幽兰夫妻俩一个当校长一个当出纳会合伙起来贪污中学的钱?”就又说:“邵书记,别人不了解,你难道也不了解?小沈夫妻俩是那样的人吗?再说,学校穷,有幽兰这样的内当家来为校长把住财务关,不是更好吗?再说,我把小沈安排在中学更是为了中学的稳定啊!”刘正农校长连珠炮似的责问着、申辩着。
邵树人书记知道刘校长是一片好心,当然不会反感,只是坐在办公桌前微微一笑,说:“老刘啊,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是制度,制度就是政策啊。小于就要接任校长了,如果刚上任就做着不符合政策的事,那对他今后的工作是极不利呀!”
刘正农校长终究也是当领导的人,听邵书记这么一解释,只得语塞,但辗转一想,又于心不安,问道:“邵书记,现在幽兰的店已不开了,学校出纳又不能当,那总不能让她整天就坐在街上吃白饭吧?”
邵树人想了想,就把那习惯性仰视上前方的眼神拉回来,说:“现在镇里的企业发展很好,是否再到企业……”
刘正农急了,说:“这不行,幽兰只能是留在中学!”接着又补充道:“邵书记,我这样安排,不仅为了照顾幽兰的个人身体、家庭生活,更是为了中学的稳定!”
邵树人两眼就闪动了一下,有些不解。
刘正农说:“邵书记,中学那批教师你不是不了解,现在经商的,搞第二职业的五花八门,于老师一旦顶到校长这个位子,老师们肯定是七个和尚八样腔,会有很多议论的。幽兰她稳重、为人亲和,有她在中学,不仅能配合于老师工作,更能起到稳定教师队伍的作用!现在既然出纳她不能干了,但我还是想让她在中学找份事做。”
邵树人想了想,问:“还有什么事可做?”
刘正农似乎已是出于无奈,说:“中学正缺个打杂的,我想让她……”
邵树人就“哦”了一声,说:“勤杂工?”
刘正农说:“中学单位小,实在找不到其它工作了。邵书记,你说这样安排行吗?”
邵树人已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茶……
邵树人疼爱幽兰这位学生,更知道这位学生的工作能力,只是世事钝蹇命运多舛;他本想再到某个企业为他这位学生谋份工作,但见刘校长如此安排也全是从中学的稳定和发展需要出发,作为一位在孤峰这个地盘上管辖着二万五千名山民的党委书记来说,他还能说什么呢?“唉,人怎么一旦走上领导岗位,就完全失去了真正的自我呢?”他感叹着;当想到鱼和熊掌不得同兼那句话时,他只能狠狠心冲刘正农校长点了点头。
刘正农校长见邵书记已同意,回校就匆匆召开了校务会,见几个主任都没意见,就趁傍晚散学赶到沈幽兰家,见幽兰正在忙着做晚饭菜,就把到邵书记那儿打听到情况和学校的意见重复了一遍,这才说:“小沈啦,我知道让你在中学做个收收发发的事是委屈了你,”刘正农不愧为是干过多年的老校长,当面他把勤杂工说成了收收发发,“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你想,过不了两天我就要退下来了,于老师就要接手校长了,中学复杂你也是知道的,让你干这份工作,不仅收收发发,更是支持学校工作,支持学校工作也就是支持于老师——哦,不,应该说是支持于校长的工作啊!小沈,就把这工作接下来吧。”
沈幽兰当然知道刘校长所说的“收收发发”这种工作的喽唣,她自然又想到镇上那些正红火的服装行业,她真的宁愿去服装厂干那辛苦的机工,也不愿干这收收发发的事!但她又是个极其善解人意的人,更能理解老校长这种安排的良苦用心,于是在为刘正农校长端来凳子泡上茶水后,又是十分感激地说:“老校长,为了我和我家的事,你老真是操尽了心血,叫我和于老师怎么感谢您啊?”
刘正农见对方没有反对,更是高兴,说:“你能听信我的安排,比什么感谢都好!小沈啦,你要是没有意见的话,趁这散学没人,我先带你去办公室看看,熟悉熟悉今后的工作。”
沈幽兰盛着锅里最后一碗炒菜,问:“马上就去?”
刘正农说:“对,马上就去。”说着,又补上一句:“我得抓紧时间把该办的事情办完。办完了也就了却我一件心事,免得日后给于老师——对了,我现在还是喊他于老师——工作上增添麻烦。”
沈幽兰更是感激,就匆匆收捡好灶台,净过手,就跟随老校长去了初中教师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老校长首先指着墙角那副空空的报纸架说:“学校总共订了四份报纸,往日没专人保管,报纸一来,就被老师们拿走了,看过后,不是撕着上厕所,就是拿回家包东西去了。你现在干这件事了,等邮电所把报纸送来,你都得给夹上报夹,放到报架上,只准在办公室里看,不准拿走。高中教师办公室在那上面。”说着,老校长用手指了指后山坡上那排机瓦平房中间:“上面办公室里也有个报架,邮电所的人懒,以往报纸送来,就是往这里一放,人就走了,惹得高中的老师总是看不到报纸。现在你管这事了,可以把四份报纸匀开着,每天调换一次,两个办公室轮流着看。”
说着,老校长又从墙角处拎起一只上面写着“孤峰中学初中办公室”字样的红色塑料暖水瓶,摇了摇,瓶里空着,就说:“以往,老师们办公喝水都是轮流到街上水锅炉那里去冲,有时忘了,他们就干渴着。现在你来了,冲水的事也归你,两个办公室,每个办公室上下午各冲两瓶,当然,也可以灵活些,比方来人呀,开会呀,就要多冲一些。水票,你可以到总务处去领,你买也行,买了到他们那里去报销……幽兰,我讲的这些,你听明白了吗?”
沈幽兰点头,说:“老校长,我听明白了。”就越发感到老校长的细心,临退休了,对中学的事情还是这样热爱、留恋,自己心中又溢出些酸楚,不得不问:“老校长,你真的就要走了?”
不知是真的高兴,还是有意掩饰内心的苦楚,老校长呵呵一笑,用两手在自己那腆出的肚上轻轻拍了拍,说:“走,这是定下来的,还能有假?说真的,要不是为你的事没落实,我早就走了。”停一下,又说:“幽兰,我一走,于老师就要接替我的工作了。说句内心话,当初公社叫我来管理学校,我真是想好好办个学校,让家乡的孩子都能好好念书,将来都有个出息,但无奈我毕竟是个大老粗,想办好一个学校,可就是办不出来,弄得这个学校老是磕磕碰碰没有大的发展,特别是初中招生,别的地方都达百分之三四十了,我们这里才二十出点头……你现在已是中学的一个职员了,我知道你心细,考虑事情周到,往后于老师当校长,在学校管理、学校发展上,你可要全力支持他呀……幽兰,听懂了我的话吗?”
沈幽兰说:“老校长,我听懂了。”就想起陈妈孙子念书的事,要是不趁老校长在位把解决掉,怕就会耽误的!就说:“老校长,在你临退前,我还有件事要麻烦您。”
老校长说:“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
沈幽兰说:“陶坑陈妈你还记得吧?她有个孙子,没考上中学,这次她找了我,想把他放到中学来念书,还得请您……”
老校长就截住沈幽兰的话,说:“幽兰,别的什么都行,就是这不行。升中学念书的事,镇上控制得特别严,—个也插不进来。我不能在退休前还要打破镇上的政策。幽兰,你就原谅我吧。啊?”
听到这里,沈幽兰心里早已酸楚起来,就觉得老校长这天像是一位即将要远行的慈父,她只能祝福他,怎敢再给他增添麻烦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