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女神不是无知之人，她所说的每一个条件，每一句话，都必然有她的目的。
杀原罪，这看起来似乎是荒谬离谱之事，根本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不过，狩猎女神既然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
尼拉克觉得，这除了是在试探他的底线，应该还有一些别的意思在内。
也许是在试探本体的能力范围，又或者……狩猎女神根本就没有一次谈好的意思。
面色沉了下去，目光直视着那双如明月一般闪亮的银眸，尼拉克的心中，在疾速地揣摩着狩猎女神的目的。
“第一件事可以试试，那么你就先去试试，第二件事几乎没有可能，也就是还有一丝可能。”
尼拉克的话似是强硬，不过月亮在狩猎手中，仔细体会，其实有相当多的缓和之处。
迎着尼拉克的目光，狩猎女神淡淡地说道：“如此的话，你也可以先去尝试一下，等这两件事做完之后，我们再重新探讨第三件事。”
果然不想一次结束……尼拉克的眼睛微微一眯，他的话，本就给狩猎预留了几种答复选择，而狩猎这回应，也果然应着了他早先的一个预想。
平静地摇了摇头，尼拉克说道：“我只会三个条件一起接受，一个一个去做，我做不到。”
先完成两件事，和一件事都没做，没什么分别。
而且，尼拉克也很想知道狩猎女神的底线，同时，从开始到现在，他虽然一直都在隐晦地试探，不过一切的主动都在狩猎手中，若是什么都应着她的话，尼拉克早先的谋划，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开口机会。
“是吗？”
樱唇边流出了一道冷笑，狩猎女神淡淡地说道：“那么你先回去考虑一下吧，什么时候有新的想法了，我们再重新会面。”
说着，根本不给尼拉克进一步的说话机会，她的目光又看向了天界守护神。
会意，埃雷尔微微点头，随即白光一卷，便将尼拉克直接送出了天界。
“狩猎，你那第三个条件，是什么意思？是要故意拖着幽冥？”
尼拉克一去，天界守护神也开口了，微有一些疑惑，他的目光看向了银衣女神。
“幽冥之女这样的机会，只可能有一次，自然不能随便放掉。”
微笑点头，狩猎女神说道：“而且，时间拖得越长，说明我们的条件越苛刻，魔界那边必然也会对他生出防备之心，进而的话，他们两边的间隙也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他若要满足我们的条件，就只能与魔界硬碰硬……”
目光微微一凝，沉思了一下，天界守护神却摇了摇头：“你确定那月亮对他的重要性有如此之大，能让他与魔界完全翻脸？”
这话一出，狩猎女神的面色也不禁一僵，她所有的设计，都围绕着月亮这个中心，却没考虑到，若是幽冥放弃的话……如九幽那般，几乎永恒不灭的存在，只是一个女儿，即便是独生女儿，他又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
“我会考虑的。”
缓缓地，狩猎女神点了下头，说这话的时候，她又想到了尼拉克最后那平静的态度……也许，他那姿态，就是在表明他的底线吧。
………
被送出天界，尼拉克意志一动，便直接返回了神国。
随即，没有现身，他又隐到了内殿之中，静静地沉思了起来。
狩猎这样的举动，目的很明显，月亮在她手中，该着急的不是她，她不怕拖时间。
不过尼拉克觉得，对他来说，这应该也是一个机会……条件越是难谈拢，分歧越是大，他的设计，才越是顺理成章，才越能削减狩猎的疑心。
这第一次会谈，无论是狩猎，还是尼拉克自己，其实都没有抱一次成功的态度，否则的话，从头至尾，两人也不会只做商谈，却丝毫不提保证了……
正自沉思着，突地，尼拉克心中又是一动……有人过来了。
神国意志一松，便有一道身影直接落到了他的身前。
“谈得如何了？”
灰衣，却微显模糊，看不清面目，正是冥河之主的化身。
“没有结果。”
摇了摇头，尼拉克冷笑道：“狩猎狮子大张口，竟然要我杀了原罪……”
杀原罪？便是以冥河之主的沉稳，也禁不住一怔，不过随即，他又笑了：“她这是另有用意吧……慢慢来了，既然狩猎已经有商谈的意思，迟些早些，总能找到让你们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的。”
“恐怕是有些困难。”
尼拉克却摇了摇头：“她有三个条件，原罪是最后一个，在这之前的，是杀了西希之王，还要我亲自动手……”
对冥河，尼拉克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与天界那边商谈的事情，若是最终能谈妥的话，还是要请动一下冥河的，也只有他和天界守护神双双现身担保，尼拉克才能稍稍信任一下那边……当然，若是尼拉克的谋划能成功的话，也许就不需要谈到最终了。
“杀了西希之王？”
冥河之主的目光微微一动：“看来光明那边倒是确定目标了……这事你自己决定吧，我只提醒你一句，战争之死，其实也与那小恶魔有关系，你若要动他，是要顶着暗黑，一直进入到魔界最深处，才有可能。”
战争之死与西希之王有关？还有，光明那边确定目标？
心思一动再动，联系当年冥王提及蛮牛，曾经说过的一些话，尼拉克突地有些明白整个事件的原委了……从头至尾，那奎拉斯的存在，也许就是原罪为西希之王准备的。
除非光明那边能提早察觉，否则战争陨落之事，只是迟些早些的问题，便是这次三界之战没事，下次，下下次……原罪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以及时间。
而为西希之王准备，最终又是直指暗黑而去……也只有暗黑，才能让原罪如此费心地准备和策划这事。
想必这个时候，天界那边也反应过来了，所以反过头来，他们也将目标定到了西希之王的身上，而不是与战争差不多地位的吞噬和混乱。
沉吟着，尼拉克点了点头，若真如他之推测的话，要想杀那蛮牛，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好在，他本来也没抱太多的希望。
见尼拉克似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冥河也不多说了，意志一动，身影便又散去。
“就看接下来能否达成目的了……若是这也不成的话……”
单人静处，尼拉克的目光微微地闪烁着。
………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再见面，就频繁多了。
四年时间里，尼拉克与狩猎女神足足会面了七次，不过会面次数虽然多了，但每次却仍是不欢而散，莫说第三个条件，便连第二个，尼拉克也咬得越来越紧，仿佛他已经渐渐知道西希之王的内幕了……
对于这种情况，狩猎那边明显已经有所预料，甚至尼拉克若是完全不在意第二个条件，她反倒是要怀疑了。
一边坚持不变，另一边则越咬越紧，似是双方都在不断试探对面的底线，渐渐地，时间越流越快了。
无尽虚空。
席坐星辰之上，本体一动不动，仿若一座无比高大的巨山，巨山周围，又有无穷无尽的幽黑迷雾笼罩着，这迷雾不只笼罩了巨山，还一直延伸，将整个星辰，都覆盖其中。
远比当年凝结无情之心时更快，此时本体虽只能召唤九幽意志，但以他现在的层次，所召唤的九幽意志太过恢宏了……
在这无穷无尽的九幽意志的‘侵蚀’下，只是短短的数年时间，本体心脏最核心处的，那一点与众不同的晶莹之光，便已扩张了无数倍。
虽相对于本体比大海更巨大的心脏，还不值一提，不过昔日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此时的话，至少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小湖泊了。
“又来了！”
正自凝神淬炼着，毫无端由地，本体眉头突又微微一皱。
虽是在无尽虚空之中，不过不管何时，无论是运转玄阴炼尸术，还是凝结巨人之心，本体都预留着最基本的警戒之心。
大概是在四五年前，在重结巨人之心有所突破之后，没过多少时间，尼拉克这预留的警戒意志，便察觉到了一些情况。
星辰能镇压虚空，在星辰周围数千万里之内，都不会有任何乱流存在，可是那一次，尼拉克这警戒的意志，却察觉到了一些异状……竟然有一道混沌乱流，硬生生地闯进了这片宁静的空间。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混沌乱流，尼拉克可以感知到，那是一道拥有意识，拥有独立意志的乱流。
没有接触，甫刚闯进来，还未等双方有所接触，那乱流呼啸一声，又迅速而去。
不过自此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星辰这边，便会有访客过来了。
绝大多数时候，访客都是单人，不过偶尔的话，也会多一些，尼拉克记得，最多的一次，是有四道混沌乱流同时来访，那一次，他本是已经准备暂停一下，起身好好地欢迎一下了，却不料即使是四道同来，它们也是一进就退。
要么是星辰天生能压制它们，要么是九幽意志让它们本能地畏惧，至于为什么会被吸引过来……尼拉克思索之后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在于他的九幽之心。
巨人之心源自于‘元’，‘元’与混沌乱流天然对立，即使不是世界开辟之前的混沌意志，这些乱流也对本体有着天然的抵触……这应该就是它们会频频‘来访’的根源了。
只是一道……眉头虽是皱着，不过尼拉克也未太过在意，只是一道的话，按照这些年的规律，它应该是很快就会退走了。
“嗯？”
不过这个念头才刚生起，突兀地，他的眼睛又一下睁开……与早些年相比，这一道似乎有着本质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