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姑苏坤疗完伤,还有十几个部下也受伤不轻,慕北陵一一替其疗伤,到最后满头大汗喘息不止。
盾牌墙上不时传来“叮当”的碰撞声,箭矢滑顶而过,二十余人顶住盾牌,慕北陵从缝隙间看去,见对面纹丝不动,只时不时有飞箭从盾牌后射出,心想:“这些人是想把我们拖延在这吧。”
斟酌片刻,回头与姑苏坤说道:“他们恐怕知道我们这里有大批修武者,想把我们拖延在此地,你且去屋中搬些柜子门板,将盾牌抵住。”
姑苏坤得令,叫上几人闪入两旁屋中,快速搬来几个大木柜,抵住盾牌,佯做有人对峙。随即慕北陵集合众将,原路返回,从主官道杀将过去。
行至半城,见卢权杨龙程进温三人皆在,其前有弓箭手搭弓拉箭随时进攻,再前面是黑压压的刀斧手,最后是三层盾兵,充斥整个官道。
程进温一眼见他到来,噗通跪地,顿时捶胸顿足,呼道:“老夫真是瞎了眼,当日竟然相信邬里那厮对郎将的污蔑,以致铸成大错,老夫悔啊。”
慕北陵忙将其扶起,安慰道:“程将军何必如此,若当日北陵是将军,亦会相信邬里之言,将军快快起来,眼下守住徽城才是首要任务。”
程进温颤抖起身,老泪纵横,卢权杨龙也在旁劝慰。
慕北陵环看三人,问道:“肖将军呢?胡无为不是说他也在吗?”
提及肖将军,程进温刚刚眼下的泪水又夺宽而出。
卢权叹道:“方才我们来的时候,肖将军在冲杀间不慎被流失击中,最后被夏凉贼人乱刀分尸。”
慕北陵竖眉怒眼,抬手虚挥一拳,道:“夏凉贼人,老子定要让尔等付出代价。”
杨龙道:“眼下他们在外面筑起工事,两侧又藏有弓箭手,万难攻下,我观这里还有超过十五万的夏凉兵,该如何是好?”
三人齐看慕北陵。
慕北陵沉吟道:“官道不适合重兵冲锋,容易被箭雨重伤,我们这边还有十万人马,和夏凉几乎持平,想必现在他们的主官已经知道我们援兵到了,所以才不敢贸然范进,依我看,暂时以此地为界,和他们对峙,另外接到也派重兵筑起工事,等剩下的援军到来再做打算,三位将军意下如何?”
三人齐道:“如此甚好。”随后分派将士前去临近巷道筑起工事。
慕北陵在程进温的引路下登上旁边一三层小楼,此楼命雅天居,乃徽城名气不小的酒楼,如今战乱,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满屋子凌乱的桌椅,还有摇摇欲坠的门楣招牌。
程进温走近窗前,此处有数十弓箭手待命,他悄悄推开窗门,刚开到一半,十来只箭矢“叮叮叮”飞射过来,插在窗框上。卢权眼疾手快将其拉回,弓箭手晃身至窗前,搭弓射箭,一来二去方才息止。
程进温暗道好险,起身谢过卢权,旋即指着外面道:“现在两边的楼里都埋伏有我们的弓箭手,对面就是夏凉人的临时阵地,从破城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和他们在打拉锯战,好在咱们将士对城中地形熟悉,才成功拖延到你们过来。”
慕北陵点头,小心走近窗门,贴身在墙壁上朝外看去,只见百丈外有楼高盾墙,黑压压的夏凉大军在盾牌后整装以待,其两旁楼内时而有冷芒闪过,心想对方也有弓箭手藏于楼内。
便在此时,一股强烈的危险感油然而生,慕北陵视线不断移动,快速搜寻那危险感的来源。几息过户,锁定一处二层建筑,建筑二层窗户开启,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慕北陵擒起目色,想要看清那人,猛然间,那人晃至窗前,咄咄目光同样射来,四目相接时,慕北陵心尖猛颤,暗呼:“竟然是他。”白衣白袍,赫然是当日百花楼内的成叔不假。
定心下来暗想:“不对啊,杜莹和令尹府的人不是说他回夏凉朝城了吗?为何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我认错人了吧。”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去,成叔此时就立在窗前,嘴角微扬。慕北陵认定此人必是成叔,转念再想:“杜莹他们为何要骗我,莫不是在掩饰什么?等等……”他剑目猛瞪,想到:“此次夏凉来袭的将首是戚乐,成叔,戚乐,成叔,戚乐。”他恍然大悟,戚字拆开便可作成叔二字,原来他成叔便是夏凉戚乐,那个东州上赫赫有名的天纵帅才。
猛又连想到令尹府中的杜莹,眼神变换间不由狠狠一巴掌拍在墙上。那日杜莹说,她在令尹是替二公子照顾一位座上客,能被戚乐视为座上客的人,身份势必不凡,那人只道他叫文介,这文介二字合起来不就是一个“齐”字吗?那人很有可能就是逃入徐邺的齐国公。
想通这些,他又是一掌重重打在墙上,欲寻贼,殊不知贼人就在面前而未曾发现。
程进温见状,问他道:“郎将这是怎么了?”
慕北陵摇摇手,心想这些事情还是不告诉他们的好,强壮笑容道:“无事,无事。”余光再瞄那处,已不见戚乐踪影,吐气暗道:“二公子啊二公子,你我百花楼一别,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场景。”
便在此时,忽闻“咻”的破空声袭来,姑苏坤眼疾手快伸手将其拉回,一道箭矢笔直射过他刚才站的地方,“叮”的一声没入墙面半尺,可见力道生猛。
箭尾摇晃,其上插有白纸。姑苏坤取下利箭,抽出纸递于慕北陵。慕北陵展开来,只见其上书道:“慕兄近日可曾安好?徐邺一别已有数日,兄十分挂心,如慕兄知进退,望速速退兵,然兵戎相见,也非你我兄弟之心。二公子,戚乐敬上。”
慕北陵越看越气,三两下将信纸撕碎,斥道:“戚乐之人没皮没脸,那日我险丧于其手,如今倒好,竟然还大言不惭劝我退兵。”
杨龙诧异道:“慕郎将认识这戚乐。”
慕北陵道:“是,也不是,来徽城时我曾潜入徐邺打探情报,偶遇戚乐,他化名成叔,还邀请我去参加那个什么四方辩才大会,后来也不知谁走漏风声,我差点命丧他手。”
程进温道:“我虽在襄砚,戚乐之名也如雷贯耳,此子年纪轻轻却能独掌夏凉帅印,当真天纵英才。”
卢权哼道:“程将军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微风,待大军到来,我老卢亲自去砍了那小子人头。”
程进温悻悻一笑。
慕北陵知其有勇无谋,权当他在说笑话,转念细想,怪不得那日夏凉大军宁可无视家眷,也要执意攻城,戚乐军中威望极高,那些人又怎敢忤逆他的意思。旋即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不动,待援军到来时再一鼓作气破之。
慕北陵朝三人抱拳道:“今日就劳烦三位将军在此督阵了,北陵这就回营向高将军禀报。”
三人还礼,慕北陵下楼去。见夜部众将还在楼下守候,便下令所有人分散在两旁楼内,以烟石为讯,决计不可擅自行事。然后带姑苏七子策马出城。
回到大营已经入夜,营中燃起篝火,士兵三人为伍密集巡逻。慕北陵于中军帐前翻身下马,让姑苏坤七人在外等候,俯身进帐。
高传见其回来,起身迎上,慕北陵近前,单膝跪地,拜道:“属下参将大将军。”
高传双手扶起,道:“城中战况如何?”
慕北陵道:“仍在半城处对峙,依属下看来,夏凉人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攻来,我们只需等另外三城的援兵到来,便可合力一处,攻而破之。”
高传示意他坐下说,亲自替其倒了碗水。
慕北陵仰头灌下一碗水,逝去嘴边水液,道:“谢大将军。”
高传摇头轻笑,说道:“方才后方探子来报,壁赤和临水的大军已到五百里外,看这速度明日下午可到,尚城和扶苏的稍微慢点,应该在后天一早就到,等大军到来,便是收复徽城之时。”
慕北陵点头,连日奔波身体已然有些吃不消,加之方才又耗费大量生力替人疗伤,此时突然松懈下来,倦意登时袭上心头。
高传见他眼眶中布满血丝,便道:“这些天你来来回回也够呛,眼下既然战事不紧,就先去好好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好去收拾夏凉狗日的。”
慕北陵失笑,抱拳施礼后躬身出帐,恰好遇到一队士兵巡逻至此,叫住一人问道:“营中可有多余的军帐?”
那士兵躬身揖道:“回郎将,大将军亲自交代给您扎有军帐,就在那边,属下带您过去。”
慕北陵“嗯?”一声,颇为诧异,没想到高传用心如此细,还特地给我扎了军帐,于此时回身朝中军帐深深鞠躬,随即跟着那士兵过去。
至东南角置有一顶大帐,比其他军帐要大上一圈,慕北陵俯身进去,帐中一应俱全,顾不得许多,叫姑苏坤他们也随便休息,自己则顺势倒在榻上。
不一会,鼾声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