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两日,令尹府发布檄文,文中曰:襄砚一战,我朝大获全胜,成功驱挞夏凉军,斩贼敌三万,缴获物资无数,城中百姓伤亡颇大,城池受损严重,望百姓们重拾信心,齐心重建,是以恢复襄砚往日之安宁奋斗。”
榜文由专人张贴在城中各处,见此文,百姓无不欢欣雀跃,麓战之后终于得保家园,然见各处破败,又不忍唉声叹气,城中所有工匠于此开始大肆修葺,百姓皆行动,热火朝天。
是日,令尹府衙后院。慕北陵坐于门前台阶上,双手支撑下颌,目色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甫方士过来,见其样,施身与其并坐,问道:“主上在忧些什么?”
慕北陵叹道:“襄砚战事已了,接下来还会面对何种腥风血雨不得而知,昨夜做了个梦,猛见一龙一虎翔于九天,周遭全是雷雨闪电,龙虎疲于对付,最后被落雷击中。”
皇甫方士皱眉道:“主上是忧人过剩,属下倒是懂些解梦之道,主上可愿一听?”
慕北陵偏头看他,道:“先生还会解梦?”又道:“北陵愿闻其详。”
皇甫方士道:“古语有云,梦由心生,龙,乃九五万灵之尊,掌天下,控生死,虎,乃山林霸主,啸东风,翻山叠,此二者好比一主一将,将辅主,主荣将,风雷之力本为龙之本命天力,有道是风从龙,云从虎,风雷齐聚,龙虎之力更盛,主上之梦,非是风雷抗击龙虎,而是助龙虎更冲天际,以待遨游寰宇。”
慕北陵咂摸此番言论,心结逐渐打开,面色也逐渐好起来,他道:“多谢先生开导,北陵明白了。”
皇甫方士盯他半晌,见再无异样,遂而笑道:“主上连日征战乏累,是该多休息休息啊。”
慕北陵笑起。
凌燕从院门进来,手中握着卷筒檄文,走近前来抱拳揖道:“属下参见郎将。”
慕北陵摆摆手,示意她无需多礼,见她手中檄文,微咦道:“这是什么?”
凌燕递来,说道:“这是早上尉迟太尉命人发的檄文,孙将军让我拿过来给你看看。”
慕北陵“哦”了一声,展开来,细读片刻,复而又叹道:“唉,于这乱世,受苦的永远都是黎明百姓。”
皇甫方士道:“若想结束这乱世,除非有一明君能踏下这东州。”语气重而凝。
凌燕细眉微翘,眼角轻颤,似乎这话中另有玄音。
慕北陵合上檄文,递还给凌燕,偏头又看了下院门,无人再来,他心想:“今日怎么不见孙玉英过来。”便问道:“孙将军在干什么?怎么没见她来。”
凌燕闻言眼眉弯起,轻笑道:“怎么?一天没见将军就想了啊。”
慕北陵老脸一红,轻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又问:“她人呢?”
凌燕道:“将军还在清点分发给火营的物资,这次缴获的东西太多,我们人手不够,所以将军就来帮了下忙。”
慕北陵点头,示意她坐下休息一会。此时,房门“吱呀”打开,武蛮缓步出来,两日过去他精神好了不少,身上的铠甲也重新换了副新的,又恢复往日风采。
慕北陵见他出来,说道:“你伤还没有痊愈,需要多休息。”
武蛮挠头憨笑道:“再睡下去俺都要成山猪了。”惹笑众人。
林钩忽问凌燕道:“那个戚平抓住了吗?”
凌燕摇头道:“我听人说魏将军带人一直追至十里外,还是被他们甩开了。”
慕北陵脑中闪过戚乐白衣白袍的模样,不由问道:“这么说,戚乐也没抓住?”
凌燕再摇头。
慕北陵叹道:“此次大好时间却放跑了二人,他日想再抓就难咯。”似戚乐戚平这等天才之人,无疑放虎归山,只需星星之火二人便可得燎原之势,没能将其斩杀,总归是件憾事。
皇甫方士劝道:“来日方长,郎将又何必多想。”
慕北陵点头。
再聊几句,凌燕起身告辞。慕北陵让林钩去送送,转头面朝皇甫方士说道:“估计用不了几天你们就要回扶苏了,我也得回徽城,下次再见不知又在何时。”
武蛮闻言,立刻说道:“俺哪里也不去,俺就跟在你身边。”
慕北陵皱眉轻斥,武蛮不理。皇甫方士却笑道:“我看非也,主上此次立大功,孙云浪和祝烽火定会求大王下诏让你回朝,他们都知道,徽城不该是你的久留之地。”
慕北陵道:“但愿吧。”
至午时一刻,孙玉英亲自与人送午膳来,几人围坐桌边,孙玉英亲自替慕北陵夹菜,小女人态尽显,林钩见二人相敬如宾的模样,边吃边笑,惹来慕北陵几个爆栗。
孙玉英羞斥林钩几句,转而正色道:“朝城飞鸽传书已经到了。”
慕北陵一边吃饭,一边有意无意的问道:“怎么说?”林钩,武蛮,皇甫方士则齐刷刷看向孙玉英。
孙玉英道:“大王下令让尚城大军暂居徽城,壁赤的守军暂居襄砚,加紧两城的修葺事宜,让尉迟太尉,魏易将军,秦扬将军,田锦飞将军,还有岳威将军都回朝议事,所属部队皆返回原城。”
慕北陵细嚼慢咽,听闻诏书上并未提及自己,目色有一瞬间失神,接着被他很好掩下。他不问,林钩却着急了,说道:“诏书上没提及老大吗?”
孙玉英摇了摇头。
林钩“啪”的将碗甩在桌上,气道:“这狗屁大王,此次老大功劳卓著有目共睹,他的诏书上竟然连提都不提。”
慕北陵瞪他一眼,斥道:“吃饭,哪那么废话。”转而看皇甫方士,见其玄眉深皱,小心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皇甫方士道:“恐有小人从中作梗。”斟酌些许,对孙玉英说道:“将军,可否传信云浪大将军,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倘若把郎将一人留在徽城,意欲为何?”眼下徽城襄砚皆收,边境无战事,他本是火营的将领,若还以郎将身份留在这里,这种身份倒是有些尴尬。
孙玉英道:“放心吧,我看见诏书的时候就已经给爹爹传信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回应。”
一席饭吃的冷冷清清,在坐个人各怀心思,除了慕北陵,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吃的比往日还多得多。
下人来收走碗筷,房中依然无人开口,气氛颇有些沉寂。
又过一会,林钩突然拍桌立起,“哇呀呀”叫道:“老子受不了了,老子不管那么多,反正现在老大在哪我就在哪,就算那姓武的大王要砍了老子,老子也愿意。”言罢还小声嘀咕一声:“他娘的,姓武的果然没几个好东西。”
武蛮闻言,转目怒瞪,林钩吓得脖子一缩,赶忙躲到慕北陵身后,跳起脚又喊道:“杂的,老子又没说错,蛮子你说怎么办。”
武蛮冷哼一声,只抛出一句话:“北陵在哪,俺就在哪。”
孙玉英幡然斥道:“你们两个想造反不成,你们这么做非但帮不了北陵,反而还会害了他。”
皇甫方士也道:“如今郎将被朝中有心人惦记,我们确实不能再落人口实。”
林钩别过头,不理。慕北陵笑道:“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兴许过两天大王就让我回去呢?”轻拍林钩,让他不要冲动。
孙玉英豁然起身,转身朝外走,留下一句:“我去岳叔那一趟。”
房门轻闭,待其走远,皇甫方士目色逐渐沉下,玄眉横蹙,斟酌良久后,说道:“我原以为经过此次战事后都仲景会收敛点,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啊。”仰头叹口气,沉声再道:“此次大王若真不召回主上,主上也万不可留在徽城襄砚,此地凶险,于主上不利。”
慕北陵问道:“先生以为北陵该如何?”
皇甫方士哼笑一声,说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东州之大,以主上之才何处不能安身,不如就此……”他眼神陡然变得历辣。
慕北陵沉吟,低头沉思。
林钩武蛮听二人言,却是猜到几分,登时面露激动之色。
便在此时,忽闻门外虎声传起,“慕北陵在哪?在没在里面?”听声是襄砚太尉尉迟镜过来,慕北陵忙让几人噤声,快速整理妆容,打开房门,便见尉迟镜已经站在门口,他躬身拜下,揖道:“属下慕北陵,参见太尉。”
尉迟镜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走进房中,见几人都在,点头致意。几人同时起身抱拳道:“参见太尉。”
尉迟镜走到武蛮面前,左右打量,握拳打了打他胸口,笑道:“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伤的这么重还能恢复的如此快,真是羡慕啊。”
武蛮挠头,露出那人畜无害的笑容。
慕北陵道:“太尉大人可有有事吩咐?”
林钩搬来太师椅,尉迟镜施身坐下,张嘴问道:“大王的诏书你们都见过了?”
慕北陵道:“未见诏书,不过孙将军已经给属下说了。”
尉迟镜点头,道:“那好,等会你们都收拾收拾,明日与老夫一道还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