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不见亮,宝珠就被招娣摇了醒来,“今个要做早餐饼子,咱们赶天亮前上铺子去,可别迟了。”
宝珠忙翻身坐了起来,瞅一眼外头,见天儿还黑着,公鸡还没打鸣,笑着让她别心急,“食材地窖地还有些现成的,姑让今个先带去用,只等一会儿带去铺子里和面调馅子下锅,左右也赶的急。”
话说着,掀开薄被,亵衣里层已经有些粘湿,这几日夜里热的很,每日晨起闷着一身汗。翻身下床去院子里打了一桶水来,洗一把脸,稍稍擦洗擦洗身子,这才觉着精神起来。
招娣愣愣坐在床上瞧她,半晌才回过神,麻溜下床去打水洗脸。
良东也才起身,刚洗刷完,站在院子里笑着跟她打个招呼,兀自又转身下地窖里去,招娣远远瞧见了,放下脸盆也跟着下了地窖,见他正取一袋子红薯,几步上前儿从他手里接了来,抗在肩头,笑眯眯说:“良东哥身子板瘦,我来搬,我力气大着哩”
良东嘴角噙着一抹笑,又去捡七八个萝卜往袋子里装,一转身,笑着让她蹬梯子小心些。
将袋子往板车上放妥了,招娣才又连蹦带跳去捡脸盆,一回头,笑嘻嘻对良东说着:“良东哥这一向拿一双旧鞋来,闲了照着尺寸给你缝一双新的”
良东愣了愣,半晌才笑着摆手,“不用劳烦小招娣,来时大婶子还给带了一双新鞋,留着过些时候穿。”
陈翠喜正从厅里出来,听见招娣要给她小表哥缝鞋子,扫一眼招娣的脸,呵呵笑着打趣:“嗬咱们招娣也是个大姑娘咧,啥时给姨也做一双?”
招娣脸一红,抓着后脑勺左顾右盼了半晌,只觉得脸上烧红烧红的,低着头小声回一句,“我瞅着良东哥鞋子旧了。”
陈翠喜笑着摇头,“行了,姨知道。”又笑着问良东,“今年也十六了吧?”
良东嗯一声,抬脚往牛棚里去,一回头,眼睛闪了闪,“我先铺子去,萝卜跟红薯先给宝珠切了备好。”
招娣脸也顾不得洗,努着嘴儿冲进屋,苦哈哈地挽起宝珠胳膊,又羞又忿地跺着脚,“表姨方才取笑我哩”
宝珠嘿嘿笑着,“方才在窗子都瞧见了。”
招娣眨眨眼,羞的跳上炕,钻进被子里缩成一团不肯出来。
宝珠笑着摇头,坐在炕头上掀开一角被子,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忍不住柔声劝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良东哥死了娘,爹又不管,别说是你,就是我跟姑平日里也总想着法好生照应他哩。”
招娣急忙露出一颗脑袋,咬着嘴唇像是犹豫一番,才说:“良东哥可好咧,上回我偷偷学着切菜,不想割破了手,良东哥跑了大老远的路,到医馆为我去买止血药。”
宝珠捂着嘴儿吃吃笑,“还有这回事儿?难怪表姐这样记挂他。”
招娣爬起来,盘腿坐在炕上,气呼呼地掰着指头数,“索性给积德哥跟大头哥也一并缝上,还有我爹,这样一来,看你们谁还笑话我?”
宝珠笑着说:“那敢情好,积德哥他们也跟着沾了良东哥的光哩。”话毕,也不睬她,笑嘻嘻拿着一叠纸出了屋。
到了铺子,将传单塞给唐宝,笑着让他一会儿先在周围散上一小部分,中午再去大街上散,又叮嘱他,纸张贵着哩,若有人瞧几眼就扔,不妨捡起来继续去散便是。
灶房里良东已经切好了萝卜丝,宝珠穿上围裙便开始和面,今个打算先做萝卜丝饼跟红薯饼子试试水。
招娣在旁细细瞧着她的动作,宝珠有心教她,和馅时便将步骤细细又跟她说一回,陈翠喜那头熬着稀饭。
不一会儿,饼子的香气便从灶房里袅袅传了出来,惹得往来行人不时驻足观望片刻,招娣见状便去大门口笑嘻嘻吆喝着,说是快餐店新早点开张,前头几日优惠价儿,倒也招揽了些生客。
今个因是头一天,一样饼子只做了二十来个,头一拨客人便有三五人,在陈翠喜的推荐下,点了几样饼子跟稀饭,吃完倒赞不绝口起来,问她们这饼子明个还有没有,陈翠喜笑着说,往后每日早上都卖,叫他们回去了四处相告。
因她们的饼子价格实惠,一个只卖着一文钱儿,一个上午四十个饼子已经全部售空,宝珠瞧着是个好兆头,决定明个可以稍稍多做些。
加之唐宝这几日在外头定期散的传单,再往后,早上倒还多了些老顾客,从原本的一上午七八个顾客,渐渐也有三四十人,宝珠瞧着早餐有行情,又将饼子多做了些花样,除了南瓜饼,豆沙饼,还加了肉饼,当然价格也略有不同。因这几样算是后世自个拿手的点心,加了些旁人不好调配的调料,她倒不担心旁的铺子一时半刻学了去,每日只管早早上工去做。
半个月后,宝珠便将价格稍稍提了提,毕竟一个饼子一文的价格实在算是贱卖,初时虽也影响了些生意,但这些日子里陈记早餐的声名也逐渐散开,每日都来些新面孔,相较之下,流失的顾客毕竟只有极少数。加之她们的饼子口味又独特,县里再难寻到第二家来,生意倒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这样一来,每日营业额中,有百分之二十是新增了早餐的收入,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客源还在每日逐渐增加着,这是宝珠几个一开始没有料到的。
在口福楼的影响下,快餐的生意虽比不得从前火爆,可叫人欣慰的是,自从早餐这一块走上正轨,收入却也能跟从前持了个平。
客人一多,随之而来也就生出些让人无法忽略的问题,这几日宝珠十分头疼,虽有了按牌子叫号的规矩,地方小始终影响了生意,因此,修整二楼也成了迫在眉睫的事儿。
因此,八月底的一天,宝珠专门关了铺面,打算用这一段儿赚来的钱儿好好修整修整二楼。
按她原本的设想,二楼是专程作为雅间的,可随着经验的累积,她倒慢慢否定了雅间的设想。陈记不同于口福楼,专走高端路线,小快餐店注重的便是客流,若全部换成雅间,照二楼的面积看,也只能委委屈屈隔上三四个,比起一排排的桌椅,雅间必然占去许多空位来,算起来,实在是华而不实。
当然,若是以后有了足够的财力,雅间也不是不能考虑的,现下还是以最实惠的桌椅方案为优先。
桌椅是专程去木匠铺子定做的,说来大头哥这回帮了不小的忙,他在木匠铺子学了大半年,因为人实在,又肯下苦,渐渐得了几个前辈师傅的另眼相看,他虽不聪明,却知道埋头苦干,一来二去的,也能接些零碎活计做。
这回的活儿宝珠便一股脑交给他所在的木匠铺子,他们知道宝珠跟大头这一层关系,要的钱儿并不苛刻,除了木头钱儿,工钱与漆钱儿也只按最低的去算。比预期估计的足足省下好大一笔钱儿。
宝珠三姑的意思,大头他表叔前头虽显得抠门,这回这事上到底也算大度,想来也是屋里媳妇不好相与,从他屋前头怎么待大头的便窥得一二,这回承了他们的情,干脆做东请他们铺子所有人上她们铺子来吃一顿。一来感激对方,二来将来大头在铺子里也说话办事也顺气。
宝珠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二楼开业那天,便请他们一起来铺子里吃个饭,贺兰锦当日也来了,不仅如此,还介绍了好些屋里是富户地主的同窗来,他一直避忌着自个跟陈记搭伙的身份,一来不愿让屋里人知道,二来他在县里人脉多,若给人知道了,少不得一番应酬往来,到时反而累得宝珠不得安宁。
因此便只介绍他们,只说陈记的口味极合他口味,做东请他们来尝尝,若觉着好,日后常来便是。
二楼开业后,宝珠少不得又忙碌起来,前头多番研究试验,新的菜谱也在当日重新拟定了下来,除了自个铺子原有的几样招牌菜,又按照时下众人的口味新增了当地人喜爱的快餐菜谱,将早餐也单独划分为一块,除了几样饼子,还增了些粥类,下头分着玉米粥,八宝粥,黑米粥等等不同口味。
这样一番改革下来,铺子的生意又上了个台阶,客流明显回升不说,因贺兰锦常带着几个同窗来,他们常来之余,又带动了书院里的一批学子,陈记价格实惠,不像口福楼般只有有钱儿人消费的起,一时间,每日傍晚倒多了许多学子成群结伴前来。
这日,铺子刚过了打烊时辰,便从门口进来两个中年人,走在前头的身形胖些,一进门便露出满口黄牙,笑呵呵要见老板。
唐宝见他们衣着打扮像是富贵人,问清来意,得知并不是用餐的顾客,心头摸不准这两人寻来为的什么事儿,便引他们上二楼坐了,上了茶,让他们稍等片刻,急匆匆去灶房喊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