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对不行!”
杨老太太斩钉截铁的叫嚷,脸上的横肉都跟着颤抖——因为气的。
她没有想到杨志飞居然过来与她商议,让那个小尼姑跟着杨志远走!这岂不是荒唐透顶,那个小尼姑是冒充的不说,就算不是冒充的、真是她的孙女,她也绝对不能放走!
“娘!”
杨志飞苦口婆心,“叔祖父已经让人在院中收拾屋子要搬过来,您还能将他轰出去不成?他若来了咱们家,日子还能过嘛!”
“大哥,那个老头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又不是他的家,咱们也不能太纵着他!”杨志奇在一旁插嘴,杨志飞皱眉道:“那你去把他拦住?”
“我又不是杨家村的里正,我说话也没人听啊!”杨志奇阴阳怪气的泛酸,杨志飞指着他便骂:“你再敢说一句?”
“说又怎么了?你不是咱们家的老大吗?这些事自当要你来解决,从小到大什么事娘不都是找你拿主意、由你出面,什么时候轮到我了,分给我的都是丑事、恶事,如今我让人戳的脊梁骨都伸不直,还不都是因为你?”
杨志奇骂完这一句也有心虚,连忙坐到杨老太太身边,“娘,我不敢说话了。”
杨志飞看杨老太太满眼心疼二儿子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却也只能冷哼的别过头去不说话。
“我不管,”杨老太太的蛮劲儿上来,“杨暮林那个老不死的不能搬进来,那个小尼姑也不能走,办法你自己去想,反正我不同意老三带她走,如果你偏要这么做,我就去上吊!”
杨志飞也实在一肚子窝囊气,只得叹着气走出门。
仰着脑袋伸了伸脖子,杨志飞仍旧没能让心中压抑的气喘出来,好似自杨志远回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舒坦过。
“可赶紧走吧……”
杨志飞不由得自言自语了一句,缓缓的迈步回了他的小院。
杨志飞离开老太太的屋子,杨志奇还未走,伺候着老太太服下最后一碗药,又亲自端了热水为老太太洗脚。
这一副孝顺的模样让老太太心里感慨万千,老二虽然浑了点儿,还是比老大更孝顺啊……
“……你大哥从小也护着你,别跟他置气,兄弟俩不记仇,啊?”老太太叮嘱着,虽然老二比老大孝顺,可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杨志奇就是个吃喝玩乐的主,这个家还得靠老大撑着。
杨志奇为老太太洗着脚,口中不屑道:“行了娘,我不跟他一般见识,可我跟您说,他今儿来也不过是试探试探您罢了,那老头子要是进了咱家,他对谁最有意见?您!”
杨志奇掸掸手上的水,声音高了一调,“他一直都跟您不对付,来咱们家也是对大哥更看重,今儿不还说了?让您把家里事都交给大嫂去做,您闲着就行,狗屁!若是那样的话,您看大哥是否还来看您一眼,瞧瞧今儿刘福去县城里为您取药,他都没多给银子,又让刘福折腾回来取了一趟,那一脸肉疼的劲儿,啧啧,我看了都觉得心寒。”
这话算是说到杨老太太心坎儿里去了。
苟郎中的药方子拿到县城里去,结果刘福身上不够银子,又折回来一趟,她也是晚间才喝上了药。
有些事不由别人挑拨,心里也不会觉得难受,但如今这事儿让杨志奇说出来,老太太的心里还真有些别扭……
捶着胸口闭着眼,杨老太太只觉得心又开始绞着疼,杨志奇连忙跑过来为她顺着气,“娘?您可别生气,我多嘴,我不应当说,我就该让着他忍着他,我不跟他争啊,娘?”
杨志奇不说还好,他越说杨老太太的心里越难受,抓着儿子的手道:“放心,娘心里都有数。”
安抚好老太太歇下,杨志奇便离开了此地。
梵音在窗口看到杨志奇匆匆离去的背影,放下挑起了小缝隙的帘子。
杨志远后天就要走了,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今儿虽挑拨的杨暮林要搬来,可都因为老太太忽然晕倒不了了之……
这个老太太,不会是故意的吧?
梵音坐在床上将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回想清楚,每一个人的话、每一个人的动作和眼神,包括她从未见过、今日初次相见的那些人……
盘腿儿静坐,她认真的想着对策,老太太派来看着她的仆妇就剩下一个,另外一个不知为什么被撵走。
这个仆妇也不说话,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纳鞋底,时而看一眼梵音,不敢有半点儿疏忽。
今日佛堂那个负责洒扫的婆子被好一通打,她们这些人都是亲眼见到的,不过是因为没有看好四小姐就遭了这份罪,在杨家干活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些人都是新来的,以往在地里干活,除却自家人之外也没伺候过别人,如今这一看才知道,日子跟以往不是一码事了,想要过的舒坦,那就是俩字:闭嘴。
这一晚多人无眠,杨志飞与他的媳妇儿也躺在炕上说着今儿的事。
杨志飞是心里郁闷唠叨两句,可他媳妇儿却真的上了心,“……老二家的整天花枝招展的打扮花银子,娘怎么不心疼?今儿苟郎中的一副药就花了七八两,这在别人家都够过一年的了,今儿刘福回来取银子,看老二的话说的那叫一个难听,好像你不舍得似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是不知道日子过的有多难。”
“行了,别说了,娘从小就疼他。”杨志飞有些后悔,他实在是跟媳妇儿说多了,只庆幸自己没说杨暮林老爷子让她出面管家里的事,否则还不翻了天?
杨志飞想停了话,他媳妇儿可不干了,继续的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的絮叨着:“咱们家儿子也该娶亲了,如今连点儿下聘的银子都没定下来,谁乐意嫁?好歹你也是杨家村的里正,整天就出去跑这些脏活累活了,别人都当大爷似的舒坦着……”
“你睡不睡?”杨志飞厉声呵斥,媳妇儿白了他一眼,“睡就睡,睡死拉倒!”
吹灭了蜡烛,屋内一片漆黑。
可这一宿,杨志飞是没阖上眼,心里不知数了多少铜子儿都不管用。
“要命啊……”
天亮时,杨志飞顶着一双乌黑的肿眼泡,暗自的嘀咕了这一声。
梵音今日依旧起的很早。
又是让婆子陪着去了厨房,为杨志远做了一碗面。
这一次乃是一碗凉面,高火烧热,将蘑菇丁、笋丁、胡萝卜丁、豆芽蒜末一起炒,随后放入调料,再加入已经煮好过了水的凉面一拌,让杨志远甚是喜爱。
一碗吃了干净,他笑嘻嘻的看着梵音,梵音立即送上第二碗,“就猜中父亲吃不够,特意做了两碗。”
“乖!”杨志远又是拍了拍她的小光头,随后大快朵颐,将第二碗面吃个干净。
梵音拄着脸坐在那里看他笑,虽然才相处这么短短几天,她已经真有些喜欢杨志远这位父亲,也乐于跟他亲近,他是一个有责任的父亲,或许这也是她内心一直期盼的向往。
她前世并没有父亲……是母亲一个人将她带大。
“还吃吗?”
“不行了,实在饱了!”杨志远拍拍自己的肚皮,“若是天天都吃女儿亲手做的早饭,恐怕为父的肚子很快就要发福了。”
梵音抿嘴一笑,没有回答,可她的眼神中有一丝不舍和无奈。
杨志远叹了口气,“爹会再跟你祖母商量一回,认真的谈一次。”
“谢谢父亲。”梵音话语很快接上,可她心里却并没有对此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他要去谈的人不是个良善的人,而是个老妖婆子,对待这种人用“谈”怎能成?
所谓恶人恶惩,她昨晚已经想出个办法,叫“借力打力”。
杨志远用过饭后便去找了杨老太太谈事,梵音也没有闲着,与仆妇道:“我要去一趟大伯母那里,你陪着去?”
“四小姐去那里作甚?”仆妇提着心问。
“是父亲的事,让我帮忙去说一声。”梵音这般说辞,仆妇没有拒绝,问了其他人大媳妇儿的院子怎么走,便带着梵音过去。
梵音的忽然到来,让杨志飞的媳妇儿很惊讶。
她也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冒充的,不是真的杨怀柳。这是她引以为豪的事,因为老太太只与她一个人说了,没有跟老二媳妇儿说,岂不是更信任她?
大儿媳妇儿才应该是对家中事了若指掌、心中有数的人选。
梵音先与她问了好,随后说起事来,“……父亲明天就要走了,想要问一下大伯母,他的东西是否都收拾好了,之前还有几箱书籍想要带着,不知道安排的车能不能放下,另外还有祖母说的银子的事……”
老大媳妇儿皱了眉,“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该去问你祖母啊,怎么跑到我这儿要银子来了!”满脸不屑,更不爱搭理,杨志飞说过这个小尼姑很邪,不是看上去那么好欺负。
梵音满脸的惊讶,“啊?不应该啊,大伯母不知道吗?昨天老祖宗说了呀,往后让您管家里的事和银子,是父亲让我来找您要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大媳妇儿惊了,她怎么不知道?杨志飞也压根儿没跟她提这件事!
梵音故作害怕,满脸的尴尬,“是不是我来错了啊?那我再去问问祖母,这的确是昨儿老祖宗说的啊,难道她有其他的人选……”梵音惊慌的起了身,带着仆妇便往外走。
老大媳妇儿一肚子气,攥着拳头闷在屋中心里不踏实,索性迈步出门去找了老太太。
她一定要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