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产期越近,梵音的状态反而越发的精神,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除却身子太沉动不了,梵音觉得这是自怀孕以来最舒心的日子,肚子里 的小祖宗终于不折腾了。
只是冯妈妈和钟氏并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每日一早便请御医和接生宫嬷 来探脉,生怕她的肚子突然有什么动静儿。
钟氏每天一大早就来、天黑之后才会,梵音越发的气色好,她几天下来 倒是累的神色疲惫、无精打采,御医为梵音诊脉后还要为她熬药,但钟氏宁 可在这里喝药也不肯回去。
梵音心里暖暖的,虽说钟氏这么做是为了不让自己再对钟行俨怨怼,但 她的这份心意也是难得,换做旁人家的大姑奶奶,谁能做得到?
看着钟氏把药喝下,梵音举着帕子为她擦揀嘴角,“为伯府的事操心费 神,每天还都惦记着我,跑到钟家来陪着,大姑奶奶这份心啊,我一辈子都 不忘,可你也别把自己累坏了,否则伯爷还不来跟我玩命?”
钟氏努努嘴,“他整日都不在家,我去何处他怎能知道?”
“伯府的事您也能放得开手?”
梵音的惊诧让钟氏嘴角露出几抹无奈,“我也该放一放手了,让他们争 去,孝敬我吃喝穿用,我还有什么图的?只要行俨能把钟家撑起一片天,我 就不怕伯府的人刻薄待我。”
钟氏没能生育一子半女,家中几个庶子争权。
“谁敢不孝敬您?莫说我父亲母亲,这不是还有我呢吗? ”梵音摸着自 己的大肚子,“这里面的家伙若是敢不孝敬您,我就揍烂他的屁股。”
“听你现在说的轻松,等真生出来就是宝贝了,动根手指头都舍不得。 ”钟氏虽这般说,但脸上的笑格外灿烂,梵音用手指轻戳两下肚皮,“看我 敢不敢。”
“哎哟!”
肚子被踹了一脚,梵音忍不住叫了起来,“臭娃子,现在就开始打击报 复?”
钟氏可没她那么轻松,急的立即让接生嬷嬷过来看几眼,“别乱动弹, 把孩子戳坏了,这个当娘的怎么这样没心没肺的。”
“还说我舍不得打?恐怕生出来最护着的就是您了。”梵音任由接生嬷 嬷又摸了半晌,待得知仍旧不到生产的时候,所有人才都长舒口气。
钟氏捶棰胸口,看向外面天色不错,“你先歇一会儿别乱折腾了,我去 看看老三媳妇儿,找她说点儿事。”
梵音应下后,钟氏便出了门,刚迈出两步,就看到翠巧正从外面来。
“给大姑奶奶请安。”
“来给四奶奶回事?”
“素斋楼该到了报账的时候了,拿来给四奶奶瞧瞧。”
“去吧。”
钟氏的声音渐小,翠巧过了会儿才从外进来,暖了暖身子,她才进了寝 间来,凑在梵音耳边低声道:“昨儿素斋楼为尼姑庵送饭菜时,吾难师太让 王文武告诉您,如今庵里人越来越多,感觉不太对劲儿。”
“吴灵珠不是已经被送走了么?那些人去干什么? ”梵音并没有对吴灵 珠的事太上心,知道她被送走也只是王文武来打了一声招呼,梵音到现在为 止都不知道她被送去了哪里……
“师太也说不清,昨儿他把这件事与我说了,让我来告诉您一声,心里 有个准备。”
翠巧如今提起王文武仍旧俏脸緋红,羞涩得很,夫妻二人也是婚后才逐 渐培养起感情,小日子过的很不错。
梵音点了头,“如今闹出什么事我都操心不了了,你就让王文武看着办 吧,这件事不用再告诉我,若是遇上棘手的事不用来找我商量,他自己做决 定就行,四爷都信得过他,我也信得过。”
翠巧听了这话心里也甚是高兴,“四奶奶对他还真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把你都许给他了,他若再做对不起良心的事,也 太不是东西了。”梵音的话让翠巧一张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想要辩解 两句还不知怎么开口,犹犹豫豫的反倒让梵音笑的畅快:
“行啦行啦,就是为了逗逗你,哪能信不过他?他是四爷留在咱们这里 的一双眼睛,你就放心的跟着他吧,待你可还好?”
翠巧的脸色羞的更红,“只要他一心跟随四爷和四奶奶,奴婢就好好的
伺候他。”
梵音知道翠巧不识逗,索性撂下话题继续问着事,“王文武说没说方静 之的近况? ”方静之被王文武捆去以后,又把梵音的话传给他听,方静之倒 是开口吃饭戒酒。
只是时至今日,他一个字都不肯说,每天就窝在素斋楼院后的一个小木 屋中静坐,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想什么。
“听说方公子的气色己经转好了,没有之前那么虚弱,又恢复了之前的 干净规整,只是仍旧不肯开口说话。”翠巧叹了一口气,“的确是伤到了, 却不知何时才能缓得回来。”
“心里有怨怼吧? ”梵音无奈的摇头,“让他一个人沉着吧,再大的怨 气又能怎样?抚不平难道还不活了?时间久了,慢慢也就淡忘了。”
翠巧琢磨下也不知该怎么说,见梵音疲惫了,为她掖好了被子便离开寝 间,叫来了彩云守着,她才离开了四房的院子。
钟氏与田氏在说着提防二房,而此刻二房也正说着她们。
方氏与钟行廉说着近日来到家中做客人所赠的礼,脸上的笑满是傲娇嗤 笑,“……看着这些礼单我就在想,这些人之前都不拿正眼瞧咱们,如今上 赶着巴结送礼,客套话说的我都受不住,她们是怎么说出口的?”
“都说文人周正傲气,如今再看不也是低三下四的逢迎拉拢有身份的人 ?过的更是俗气。”
方氏见钟行廉没吭声,追着问道:
“二爷如今在朝堂也能说得上话了,您瞧瞧这几户人家哪个更好?我有 意为良秋挑一户早早定下,您看呢?”
“随便吧,哪一户都行,只有吕府不行。”钟行廉的告诫让方氏怔住, 随即不忿的道:
“您还在怕老三和老四斥您与越王那一系扯不千净?虽说吕府我也没相 中,那一家的公子好吃懒做,整日除了玩鹰就是遛狗,实在没什么本事,不 过咱们如今也不用刻意的避讳什么吧?您之前为老四做的那些事如今还被朝 堂百官赞不绝口,若是老四再起嫌隙也实在心眼儿太狭隘了。”
方氏眼珠一转,“还是得趁现在情形好,早早为良秋定下亲,若是错过 了这个好时候,说不定要多后悔。”
“真是幼稚可笑。”
钟行廉听方氏的话冷斥道:
“不能光听恭维的话,做事必须低调谨慎,现在不是什么好时候。”
“之前低调谨慎过的畏畏缩缩,现在您名声在外,还要低调谨慎畏畏缩 缩,这日子什么时候能过的舒心怅然,我苦一点儿就罢了,但良秋不能受苦 ,选姑爷一定要挑选好人家、有才学才行,否则我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方氏初次的没有向钟行廉妥协,钟行廉想斥两句却还下不去嘴,停了片 刻皱眉不耐,“我说的话你照做就是了,唠叨什么唠叨,一个女人家你懂什 么,整天光顾着眼前这点儿破事,就不能往长远了做打算?”
“我就是往长远了做打算才要早早把良秋的亲事定了,否则老三和老四 回来,事情变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方氏的话让钟行廉嘴角轻扯,冷笑的自言自语,“回来?能不能回来只 有天知道了。”
梵音的确是累了,与翠巧说了一会儿话,她便躺在那里睡了过去。
寻常连翻个身都格外艰难,每一次睡着就好似是昏过去一般,醒后也是 浑身骨头酸痛,脖子发僵。
但这一觉她睡的格外香甜,这是许久许久都没有睡过的香甜的觉,让她 睡着时嘴角都挂着满意的笑容,就好像遇上了什么美事一般。
梵音其实正在做一个梦。
一个很甜美、很欢愉、很快乐的梦。
她突然感觉到腹中的孩子能与自己对话,听着他们喊自己“娘”,听着 他们在问“爹爹”好,两个小家伙的模样格外俊俏,只是一个像钟行俨,另 外一个像自己。
不对,怎么会是两个呢?
难道真的怀了一对双胎子吗?怪不得自己受了这么多的罪,原来是两个 小家伙儿在与自己捣乱。
梵音的笑容更加浓郁,只感觉他们在自己的肚子里爬呀爬,爬呀爬,好 似很想快点儿出来,亟不可待的小模样是那么的可爱逗人。
若是他也在的话,一家团聚该有多好?
脑中刚刚营造出一个美丽的梦,可突然却响起一阵霹雳雷声,震天的哭 嚎声屡屡传来,将两个小家伙吓的嗷嗷大哭。
梵音不停的护着自己的孩子,没有了美梦的香甜,面目也狰狞恐惧。
“四奶奶,四奶奶您快醒一醒吧。”
彩云在不停的推她,只是不管怎么喊,梵音都无法从梦中醒来。
“皇帝驾崩了,皇帝驾崩了!”彩云的哭声和不停的摇晃让梵音猛的睁 开眼睛:“驾崩了?”
肚子突然急坠,梵音尖叫一声,“要生了,我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