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信的登基大典虽然没似幻想中的那般荣耀辉煌、万人跪拜,不过他 以权势名利为饵外加“不从就得死”的逼迫下,倒是有一部分官员真的重新 入了宫,将他奉为尊主。
礼部一道接一道的程序走完,宇文信并没有改掉大周的国号,仍旧以继 承大周皇族的血脉为由,封自己为明治帝。
他的理由很充分,因为皇后乃是崇化帝的亲孙女,礼部的人更是追根溯 源找寻出类似的史例证明这件事是合规矩的,不算谋逆。
却不知追的是何处的根、溯的是何处的源。
梵音仍旧在那一间空荡的宫殿中听着宫嬷讲起登基大典的事,这也是宇 文信特意吩咐的,好似必须让她知道的清清楚楚才行。
“说完了? ”梵音见宫嬷停下,“说完了您也喝口水润润嗓子,这种事 说多了嗓子都会干的生茧。”
宫嬷呆滞住,想要说什么却又连忙的闭上了嘴。
“您就那么害怕吗?连句话都不肯说,我都要闷死了。”梵音的抱怨让 宫嬷叹了气,“老奴不敢多说,早上就有一个小太监因为多问了一句就被杖 毙了
“打死了? ”梵音惊愕的眨眨眼,“都把人处死了,谁来伺候他?”
宫嬷咬着嘴唇不肯再开口,梵音只能独自一个人坐着。
她想找人说说话也是因为心底总会想起孩子与钟行俨,等待是煎熬,她 害怕自己等下去的时间越久,心底的焦躁感会越强烈。
如若她真的出现情绪上的漏洞,很容易就会被宇文信给拿捏住。
她绝对不想因为自己让钟行俨做出让步,因为他的让步很可能就是豁出 自己的命。
自己活着要让他来交换生命,她莫不如一头撞死,可心中始终惦记着孩 子与他,宇文信暂时也没有时间来攻击自己,不妨再等一等?
只期望他们能够一切顺利……
钟行奇此时率军赶路已经快至京中城门口。
王公公也焦急难耐,因为他送入宫中的消息迟迟没有回复,一来是他害 怕自己真的丢了面子,二来,若真的没有消息,会不会是京中已经有了什么 埋伏?
若真的这样攻入京城,岂不是太危险了?
心里这般想着,王公公小跑几步冲到钟行奇的身边,“钟副将,京中可 有消息回复了?”
“没有。”钟行奇只等与钟行俨联络上,制定进宫计划,没有心思搭理 他。
王公公心里一冷,啧啧嘴道:“那要不要再等等?京中没有消息传来, 若是个陷阱呢?”
“陷阱个屁,若真的是陷阱,早就大门打开迎着你进去了,还会缩成贼 一样的战战兢兢吗? ”钟行奇满是不耐,“一边儿去,别在这儿捣乱了,你 个死太监捣的乱还不够?”
“你……”王公公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差点被气昏过去,咬牙切齿的跺 脚,“咱家好心当成驴肝肺,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报!”
前方一个兵丁匆匆跑来,送上了一封信,“刚刚一个出城的老头儿送来 的,说是要交给王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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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行奇一怔,转头看向已经离开的王公公,“把老太监找回来,让他打 开看看是什么东西。”
王公公听得兵丁的话,脸上立即乍喜,余光看向钟行奇,他便拿着物件 走回来,趾高气扬的道:“现在钟副将觉得咱家是有用的了?”
“少废话,哪有时间让你瞎耽搁,快说。”钟行奇一声呵斥,王公公心 底一百个不愿意,却也不敢在这时候耽搁时间,掰开那个看似像馊头的东西 掰开,里面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蜡球,取下头顶别着的发针一戳,才显露出里 面的纸条。
王公公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一张脸也彻底的发绿了,“太子死了,太子 妃和宫中的所有人都被杀了,连越王也……宇文信,宇文信居然登基称帝, 还说自己是大周子嗣,这个畜生,他怎么能这样的不要脸!”
“钟夫人被带入宫中关了起来,暂时没有事。”王公公长舒口气,“的 确是在招人入宫做事,宫里……已经连一半儿下人都没了。”
钟行奇咬了咬牙,下令道:“等候钟行俨传令,随时准备攻城!”
钟行廉此时在府中是最焦躁的一个人。
他完全都没有想到宇文信居然会杀死越王独自称帝!
那他之前投奔于越王的事岂不都成了笑话?他缠住了钟行俨,让宇文信 围住了杨怀柳,最终帮的人岂不是宇文信而不是越王?
钟行廉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他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成为了什么东 西,更不知将来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宇文信派了兵丁到各个府邸去请朝官参加登基大典,唯独没有人来钟家 ,更没有找他。
难道他忘了自己的存在?
亦或许……他就打算不认账了?
钟行廉的心里着了火,焦头烂额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一会儿方氏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钟行廉在,当即便道:“ 怎么老三媳妇儿和孩子突然都走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走了?她们去哪儿了? ”钟行廉怔住,方氏跳脚道:“我怎么知道她 们去哪儿了,不然还会来问你。”
钟行廉目光闪烁不定,急问:“是她们自己走的,还是被人接走的?”
“我不知道啊。”方氏摊手一问三不知,钟行廉火冒三丈,“不知道不 知道,你知道个什么?不知道不会去问吗?你是傻子啊!”
“我……我傻子?”方氏指着自己的鼻子,“钟行廉,你不会用脑子想 想吗?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你还为不为家里人着想了?钟行俨下落不明, 钟行奇也根本不与你来一个信儿,现在田氏突然带着家里人悄声无息的走了 ,这不就是把咱们留在这里等死吗?”
“你不是跟宇文信有过交往吗?他不派人来找你,你不会去找他? ”方 氏拽着钟行廉的胳膊一通摇晃,“你现在还琢磨什么功名爵位,先保住一家 人的命再说吧!”
“少在这里指使我,你懂个屁?钟家的名号摆在这里,他宇文信除却能 找我协助立威之外,还能找谁? ”钟行廉一把甩开方氏的手,“少在这里添 乱,快滚!”
“我滚,我这就带着孩子滚!”
方氏说罢气冲冲的离开,钟行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中忐忑不宁,自我 催眠的安抚着:“宇文信绝对会器重我,否则他成不了大事,绝对成不了…
梵音此时正在宫中吃着饭菜,喝着暖茶。
虽然宇文信命宫嬷看守她,不允随意乱走,不过吃喝用度一样不缺,梵 音倒也没受到非人般的折磨。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逼迫会引起人们心底的抗拒和抵御,厚待会让人们逐渐消除心中的戒备 越发麻木。
这种手段比严刑拷打更加可怕,梵音心里在暗自告诫着自己,吃用完便 静坐默经,让心中空无一物沉静下来。
她现在所需的便是等待,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口中静静的默诵,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嘈杂,随后便是一阵狂 笑响起,飘在空荡的宫殿中格外刺耳,让人不由得心中胆颤。
声音越发的凑近,大门被“咚”的一声撞开!
梵音朝那边望去,进来的却是孝雅……看她那副模样好似个疯子,一张 脸虽然是在笑,却笑的那么歇斯底里,如同狂饿的狼。
“杨怀柳,你看本宫这一身皇后朝服,怎么样?哈哈哈,本宫,没想到 我居然也有一天会这样的自称,我应该高兴吗?我应该笑吗?”
孝雅笑了几声骤然收住,“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嘲笑我吗?”
“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梵音还沉浸在刚刚的经文之中,可她轻言与平 淡的面色却让孝雅郡主格外不喜,“你就是在笑话我,笑话我居然还给杀掉 我全家的仇人做皇后,笑话我不顾廉耻、不认亲情,还要看他登基称帝,承 认他的身份……”
“杨怀柳,我今日才真正的明白,我就是个失败者,可我更不明白,为 什么我对待他那般贴心,却仍旧比不过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孝雅的眼泪流 下,被她一把抹个干净,“我就是个被利用的工具,他只想着利用我!”
“你还真是高估我了。”
梵音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是因为钟行俨,才会找上我,他想与 所有人比,所有人争,觉得这样才可以证明他是强者。”
“我也根本没有笑话你,我自己还是被囚禁牢中不知生死的人,笑话你 母仪天下?除非我是疯了。”
“我不能这样,我绝对不能这样。”
孝雅突然如同疯了一样在屋中乱转,“如果我一直这样下去,待入地下 时如何向父王和母妃交待?如何对待皇姑祖母?我不能这样,我绝对不能这 样!”
话语说完,她便疯了一样的跑出门去。
一众宫女太监在后紧紧跟随,瞬间的功夫,屋内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看到孝雅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梵音豁然觉得自己什么心情都没有,看 到这些人的痛苦惨状,她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可为什么心里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呢?
不等她思忖明白,宇文信突然的从外匆匆进来,看着梵音便问:“孝雅 刚刚来过了?她与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