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宽衣解带,出门弯腰屈膝,任凭英雄好汉,难抵一夜“蹿”流。
杨志飞这一宿不知跑了多少趟净房,两眼昏黑,满面苍白,腰酸背痛,双腿发软。
眼见天亮起来,他也实在无心睡,即便想要坐下歇一歇,都实在抵抗不住臀间撕裂的疼。
“要命啊!”杨志飞仰头长叹,一阵小风嗖嗖的吹过,他的喷嚏接连鸣响,比隔壁打鸣的公鸡嗓门还要洪亮。
杨志飞一宿没睡,院子的下人自也没睡,昨儿这位大老爷从老太太院子里回来之后,就开始不停的往返于净房,到后来实在扛不住,索性让人把桶搬进了屋子里。
味道那叫一个臭啊……
杨志飞的媳妇儿带着孩子们都跑到隔壁小院子去睡,单独留他自己在此品尝风韵佳味,苦的自然是他的下人了。
这一宿,吃药、拉,拉,吃药,折腾不知多少时辰他才算能抬抬屁股,过一会儿还要陪着杨志远去给他的亡妻祭扫,只怕这身子扛不住,他自己再扎了坟堆里。
杨志飞抹抹额头仍在虚冒的冷汗,心里想着今儿的事,吩咐道:“刘福,那个地方你确定万无一失了?”
“老爷,奴才敢拿脑袋保证,那个新弄的墓碑万无一失,而且连周边的环境也都收拾妥当了!”刘福脸上挤满了笑,昨儿他虽在此地陪了杨志飞一宿,但刘婆娘也私下偷偷的找他递过话,刘福自当知道大老爷折腾一宿与他家婆娘分不开。
可这事儿他敢说吗?
婆娘已经挨了老太太一顿耳光,但这汤面是大老爷自己抢去吃的,老太太也是没辙,训斥一顿、打两巴掌也就作罢,也没告诉大老爷,那碗面的罪魁祸首其实是老太太自己。
刘福不敢心里怨怼,这满院子的熟人都被二老爷带到荒郊野外的庄子上去了,唯独留下的是他夫妻二人。
这不仅说明老太太和老爷信任他,也说明他是绑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啊,跑了谁,都跑不了他这个当奴才的!
杨志飞自不懂刘福心中的算计,听他这样保证,不由得点了点头,“也就是你在身边儿,否则这等事可怎么办!”
“嘿嘿,奴才也不能白跟着大老爷这么多年,不过奴才有句话一直都想问问,不知当说不当说……”刘福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杨志飞摆了手,“有什么不当说的?说!”
“三老爷如今成了官了,怎么一点儿官样子都没有?连个随身的小厮都没带回来,好歹也应该有个拎物件的书童吧?”刘福说完,又挂上招牌式的虚笑,轻拍了下脸,“奴才没本事,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杨志飞没有斥责,眉头皱的更深,“你说这事儿我也想过,后来再想也没什么奇怪,三弟那个人自幼就被扔了一边儿,无论干什么都是一个人,生性孤僻,当初走的时候,老太太只给了他十个铜板,他一个人能混出名堂也是有点儿本事,但你可别忘了,他可不是咱们老太太亲生的……”
刘福皱了眉,“那又怎样?奴才实在不明白。”
“他是外面野女人生的,出身就不好,当官走仕途的,最忌讳的就是出身,他独来独往,也是怕有人翻出旧账来,没看他即便知道了柳氏的死也不敢张扬么?”
“原本就是个胆子小的,当了官儿,更是谨慎成耗子胆了,不会有太大出息的!”杨志飞最后一句摆明是羡慕嫉妒恨的咒念。
“原来如此,还是大老爷想的透彻!”刘福恍然大悟的模样格外夸张,更是口若悬河的把杨志飞一通夸赞。
时辰已近卯初,杨志飞只得咬牙起身,到院中等候那父女二人。
腹肠绞劲儿的疼,一早又不敢吃什么东西,杨志飞肚子里叽里咕噜乱响的滋味儿实在难受……
梵音这一会儿早已经起了身,穿戴整齐,只等杨志远到来后跟随出门。
昨晚上梵音睡的很香甜。
杨志飞吃了那一碗面之后,也没用刘婆娘再送上后补的饭食,没多大一会儿就匆匆离去。
刘婆娘被杨老太太叫进了屋子,随即便有哭喊声传出……
梵音没有再出去看,刘婆娘离开之后,她便早早的歇下睡着了。
心里真舒坦啊……也不知道刘婆娘那顺气的东西吃下去,大老爷怎么样了?
梵音伸了伸胳膊,寻常早间她都要打坐默经,如今少了这个日常的习惯,她还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
时间也不早,杨志远也该准备出门了吧?梵音正在想着,就听到杨志飞与杨志远一同进了门,先去给老太太请了安,随后便让梵音同行。
梵音笑着出门,先给杨志远行了礼,随后去看向大老爷杨志飞。
“大伯,您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梵音是真心的吓了一跳,杨志飞本来就已不惑之年,这一宿折腾的,发丝白了多少根是不知道,那一张脸就好似刷了青漆似的,再扣上一双乌黑无光的眼睛,一张泛白的嘴唇,病入膏肓的模样好像贴在门外辟邪的门神!
看着……看着实在太惨了!
梵音惊讶的问过,杨志远也连连点头,“大哥,您还是在家歇一歇吧,有刘福随同即可,这身子都病成这个模样了,哪能还让大哥跟着折腾?”
“不碍的,我不碍的,只不过昨晚你大嫂不舒服,我跟随折腾一宿,没睡好罢了,真的只是没睡好!”杨志飞执意不肯,率先坐上了驴车,村里是没有马的,家中能有几头牛,有几辆驴车都是了不起的。
杨志远心中仍存犹豫,杨志飞有些不悦,拉下来一张凶脸斥道:“怎么着?嫌弃大哥累赘不成?你要这样,我就不去!”
“弟弟怎会有如此私心,只是挂念大哥的身子。”杨志远无奈苦笑,杨志飞又来了软刀子,“行了,大哥心里有数,也是你没几天就要走了,哥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大老爷一直都挂念着三老爷呢!”刘福在一旁附和,杨志远只得点了头,带着梵音也上了驴车,身旁还有一个婆子跟随。
跟随的婆子,梵音没有见过,不是杨老太太派在她屋中的人,也不是那个刘婆娘,但看着她的面相,显然也是个凶婆娘。
一路上,杨志飞因身体力虚,没有与杨志远多叙话,可村中人都起的早,一路上见杨志远出行,全都上来打招呼。
杨志飞是村中的里正,自当要跟随应和显摆一下,可一上一下的来回折腾,杨志飞即便不嫌烦,可他的屁股不干了,坐下就是火辣辣的疼,没多大一会儿肚子就开始翻腾,只得又去草丛里安抚去了。
杨志远的脸上仍然很平淡,没有喜、也没有忧,反而与梵音说起昨日让她背诵的《论语》来。
梵音的心中早已笑开了花。
刘婆娘下手也太狠了,连杨志飞这么身强力壮的大男人都给折腾成这幅模样,换成她的话,岂不是要了小命?
活该!
梵音抿着小嘴微微一笑,听着杨志远的问话便开口就答。
好歹她还有上一世的记忆,这等东西早已学过了……
杨志远对梵音的聪颖很是惊讶,她只是个十岁的姑娘罢了,而且只接触过经文,没读过圣贤书籍,居然能一个字不差的都背下来。
看到杨志远的惊愕,梵音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心中寻了借口道:“……我虽然没读过这些书,吾难师太的经文我还是背诵的,这些词句比起经文来,容易得多了。”
梵音说着,不免想到了吾难师太,她还活着吗?
看到梵音脸上的小忧伤,杨志远伸手摸了摸她的小秃脑袋,满面的疼惜,一句话都没有说。
父女二人默默的等了一会儿,就见杨志飞匆匆赶回,刘福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后面,抢了赶车的位子,让杨志飞坐了后面去。
杨志飞老脸羞涩,抽了下鼻子,闷斥半天只说了句,“快走吧,别耽搁了给弟妹祭扫的时辰。”
杨志远点了点头,刘福连忙一鞭子抽了驴的身上,小驴艰难的迈开了步子,拉着几人继续前行。
等到了柳氏的墓前,已经快近巳时。
杨志飞与刘福喘了口气,这是到了他们弄的假坟地,若是去真的坟地不知要多久了。
杨志远的脚步有些迟缓,摸着梵音的小光头,带她一起上前,“来吧,给你母亲磕个头吧。”
梵音嘴上应着,但她总觉得四周有些奇怪。
这时候的人选墓地都甚是讲究风水的,吾难师太也时而得村中人的邀请,前去为他们过世的家人超度,村中的墓地梵音心中也都有数,但这里却是第一次来。
不容她再多想,杨志远已经率先走到柳氏的墓前磕了头,他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起,初次没了寻常的平淡风雅,眼圈泛了红,看的梵音心中也有些伤感。
给柳氏磕了三个头,梵音心中默默念叨,请她不要怪罪自己冒充了她的女儿,她也是身不由己……
杨志飞也跟随前来上了一炷香,刘福离远的跪地磕了几个头。
“三弟……哎呦!”杨志飞刚想劝慰几句话,孰料他的肚子又闹腾上了,左右探寻方便的地儿,随后便一句话不说的跑了去!
刘福匆匆跟去,父女二人身旁只剩下一个婆子。
杨志远主动的将她打发走,只留他父女二人在柳氏墓前。
“柳儿,他们都走了,只有我和怀柳在这里陪着你,我能明白你的心里是多么的憋闷,多么的委屈,是我不对,我当初不该留下你和孩子,即便再苦,也都该带着你们娘俩儿走的……”
杨志远的话,让梵音很惊诧,可接下来他再说的话,就更让梵音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