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一直不明白她对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情。他伤她,在她身上下毒,把她送人,所做的一切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孩恨他入骨。
她恨他。可是她也爱他。
他只是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抱着她,只是在她冷了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而她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那么惊恐的汲取恐怕只有一点的温暖。
慢慢的,她开朗、爱笑的性子显现了出来,而他也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会对他温柔微笑的女子一直站在她身旁。
直到他亲手杀了她的孩子——属于他们的孩子。
是的,他不敢。
就算是可以用轻飘飘的一句话把这里灭族,就算是手上沾满了仇敌或者是亲友的鲜血,他一味向前,从未惧怕。可是,在他看到那个女孩如此绝望的眼神时,害怕了。
他是那么害怕她就像鸟儿一样从崖上坠下,是那么害怕他就这样失去了她。他不动声色的望着她,外表平静,但心中却已慌乱如麻。
这种,不该有的情绪……
可是,他已经无暇去想这个女人给他带来的影响力,有的只是最深的担忧。他皱着眉望着被冰雪覆盖住乌发的女子,只觉得胸口一闷,而身体比这漫天的雪花还要寒冷。
她不会真的跳下去吧。最快的她那么怕疼,那么怕死,一定是和往常一样发发脾气,然后气消了就自己乖乖的下来。可她真的跳下去了。
那么怕死的她,在回到他身边与死亡这两条路中,坚定的选择了死亡。
当他伸手去拉的时候,只触到了她的衣角。他眼睁睁的看着海水把她吞没,想象着她娇嫩肌肤在那么大的冲力下坠入海中,还海水撕扯的感觉,不由自主的疼了一下。
她一定会痛,一定会哭吧……
可是,情愿死也不要回到我的身边吗?在我爱上你之后那么不负责任的就离去吗?
呵呵……
她的出现,就好像是他灰暗生活中的一缕光,让他向往而贪恋。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缕光会那么决绝的把他抛弃,让他重回黑暗,重新品尝那些早已习惯的孤寂。
怎么可以这样,贺兰飘……
其实,当齐王那神秘的王后逐渐声名鹊起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她。最快的心中的那个猜想如同蚂蚁一般啃食着他的心肺,而他却不敢轻举妄动——他怕那个梦想破灭,也怕因为他的出现,让她逃到更远、更危险的地方。而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心慈手软!
可他到底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没有那种“只要你快乐,我远远的看着你也快乐”的高尚情操,只知道他喜欢的东西、他在乎的人便要留在自己身边,旁人丝毫染指不得。可是,他又怕这只小鸟和以前一样受惊而飞走,只能耐下性子,再耐下性子慢慢接近。
幸好,他最擅长的便是一个“忍”字。
五年不见,她的举止变了许多,只是性子还和以前一样,单纯的冒着傻气。他没想到她居然会经营
着这样一个庞大而有趣的玉茗斋,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戴着什么劳什子的面具,还以为他认不出她来了。
多日不见,你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啊,贺兰飘。
好吧,既然你想玩这个游戏,那我就陪你玩下去。
贺兰飘自以为自己的装扮天衣无缝,萧墨便也不揭穿她,悠然自得的与她淡淡的交往了起来。他深知贺兰飘的脾气,知道她若是得知自己暴露的话一定会慌张的逃窜,到时候要找她又要费一番功夫,所以也乐得与她玩这场游戏。
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只是因为她害怕,所以他生生的把满腔的欲.望都收起,扮演着一个云淡风轻的贵公子的形象,与她只谈风月,不谈过往。
而他也发现,当初那个风风火火的小丫头居然也举止优雅,进退得宜了。除去初次见面的慌乱外,她看他的眼神一直冷漠而疏离,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真是令人厌恶的感觉啊……
可她到底为什么要戴着面具?是想逃避我,还是如同外界传闻那样,面具下有着一张倾国倾城亦或是丑陋不堪的脸?
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模样,只要是你,我都会认得,都不会放手。
当面具终于被揭下的时候,萧墨愣住了。他曾做好了贺兰飘毁容的准备,却没想到她会美丽的如此夺目。而她在哭。
虽然有着这样美丽的皮囊,她的臭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她小狗一样的咬上了他的手臂,在熟悉的疼痛中,萧墨有的只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快.感。
你终于回来了,贺兰飘……
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这样咬我吧。
原想慢慢的接近,慢慢的夺取好感然后再把她一举拿下,却到底还是在看到了那个令人厌恶至极的男子后心烦气躁了起来。
这该死的鹤鸣……
只要他一想起这五年中贺兰飘与鹤鸣朝夕相处,想起鹤鸣平日里的为人处事,就觉得头开始痛了起来。虽然观察他们之间的神色不见异样,但那丫头那么傻,难保什么时候被他哄骗了去……
既然这样,我抢先一步把她哄骗走算了。
萧墨想着,就立马行动。他先是把贺兰飘诓住,然后好像马贼一般把她抢走,心中微微有些得意。虽然只要是易容便能蒙混过关,但他还是故意褪去了她的衣衫,只为了她能恶狠狠的瞪着他。
这样,她总算能认真的看我了吧……
而她居然想再一次从他身边逃走。
当贺兰飘不顾一切的从萧墨身边挣脱开来,想要跳下马车时,萧墨愤怒了。多年前,悬崖上的少女就这样从他手中离去的回忆在瞬间与面前的场景重合,而他有的只是最深的恐惧与浓烈的愤怒。
又要逃走吗,贺兰飘!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一把就抓住了贺兰飘的手臂,把她往自己的怀中狠狠一拽,而他的后背也因为巨大的冲力被撞的生疼。可是,对于疼痛早就习惯了的他根本无暇顾及此事,只是急急的抓住了贺兰飘的手。
十指相握,无论发生何事再也不肯分离。
“放开我,混蛋!”
这丫头虽然比以前漂亮了许多,但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没有一点她苦心伪装出的温柔婉约。可是,这样的性子比那个木美人要可爱的多,也熟悉的多。
贺兰飘啊……
她唇上的味道还是熟悉的甜美,但她的身体确实冰冷的——也许是因为萧墨的身体也是一样的冷。
马车中,男冰块抱着女冰块,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先说话。终于,贺兰飘被诡异的气氛和萧墨的轻薄举止气晕了,一个巴掌不假思索的挥到了萧墨的脸上,大声喝道:“放开我!”
萧墨没有躲。他的右颊火辣辣的,有些疼,而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深深的望着贺兰飘,刺的她心中疼的越发厉害。萧墨轻抚她的头发,然后说:“贺兰……”
“不要喊我的名字,我听了恶心!好,我承认我就是贺兰飘,那又如何?我早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是齐国的王后,有自己的夫君和孩子,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还是要来骚扰我的生活?你滚,你滚,我不要看到你!”
“你……还在怪我?”
“我哪有什么资格怪皇上?”贺兰飘冷笑:“皇上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皇上的打算,把我的孩子打去也是为了我好——但皇上似乎忘记了,那孩子是我的,我的命也是我的,与你并不相干。萧墨,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不是什么事都由你说了算的!”
“我知道。当初……是我错了。贺兰,回来可好?”
在贺兰飘不顾形象的怒骂下,萧墨并没有动怒,只是艰难的,说出了他从未向人说过的温柔话语。
贺兰飘也愣住了。
她无法想象像萧墨这样骄傲的帝王居然会向她“认错”,只觉得口中苦涩,满腹的怨气却再也发泄不出来。萧墨见她失神,握起她的手,掌心宽厚而温暖。
他轻吻贺兰飘的额头,声音微微颤抖:“贺兰,回来吧。我们已经失去了五年,不能再浪费剩下的时间了。以前,是我错误的为你做决定,害的你心伤,但这种事从今以后不会再发生。所以,回来吧,可好?”
萧墨的眼眸是最纯粹、最浓重的黑,而他的容颜却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着令人窒息的俊美。贺兰飘一怔,下意识的用手去抚摸萧墨清癯的脸庞,摸着他长长的睫毛,只觉得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令人窒息的噩梦一般。
可是,那场梦为她留下的记忆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难以忘却……
“贺兰……”
萧墨以为贺兰飘终于原谅了自己,眼中也带着几分欣喜与迫切。可是,贺兰飘冰冷的把他的手甩开,平静的说:“萧墨,你是不是搞错了?”
“什么?”
“你在我身上下毒,把我送人,杀我亲友,害我孩儿,难道你以为这一切都能被你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抹去吗?若我杀你父母,然后握着你的手说对不起,你是不是会原谅我?别天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