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王府后,萧然神情自若的回房休息,而贺兰飘回到房中,呆呆的望着桌上的洁白发簪,心到底乱了起来。这根发簪剔透冰凉,握在手上冰冷寒冷,但贺兰飘的脸却红通通的好似不远处的霞光。
她不知道自己与萧然在王府只是相处了短短一月,为何会对他的无心举动、无心之语在心中引起如此大的波澜,甚至就好像初恋的少女一样猜测他的想法,忐忑不安。
我这是怎么了?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原以为我的血早就冰冷,居然还是会脸红,会心跳……唉……
一直到深夜,贺兰飘才昏昏的睡去,手中却还是攥着那根发簪。她这一觉睡的香甜,双目紧闭,均匀的呼吸,连身边来人了也不知道。
那人在贺兰飘身边站了很久,伸手为贺兰飘把被子盖好,把她的手臂放入被中,静静的站着,好像有话要说,又好像矛盾不已。他宽厚的手掌缓缓抚摸着贺兰飘光洁的面颊,一声轻叹声也消散在这漆黑的夜空,不留一点痕迹。
此后的几天,贺兰飘白天与萧然一同训练小灰,傍晚时分就与他一同出去散心,日子倒也过得平淡自在。也许是萧然打过招呼的关系,那些小贩不再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但含笑的眼眸还是很好的吐露了他们的心声。
贺兰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对这些刺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却没想到连王府中的下人们也把他们往一堆里凑。他们制造一切时机让贺兰飘与萧然单独相处,若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一个时辰,他们就奔走相告,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
是时候离开了。若是再留下,这些人就要为我准备嫁衣了吧。
萧然,再见了。
再不离去的话,也许我就舍不得走了。
贺兰飘既然打定了出走的主意,就暗暗收拾起了行装,只等合适的时候向萧然辞行。可是,今天她觉得萧然不好,明日她觉得安王府的饭菜特别对胃,后天小灰赖在萧然的肩膀上不肯下来……倒是一直没找到所谓的时机。
贺兰飘心中着急,每天都心事重重,又怕被萧然察觉,过的很是辛苦。可是,萧然对她的心事似乎一无所知,心态祥和,也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活力。这个寂静的夜中,贺兰飘正满腹心事的入睡,却突然听到小灰嘟囔了几句,然后安静。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却见萧然站在自己床前。
“王爷?”
“快起床。”
“去哪里?”
“多穿些衣服,门口见。”
“喂!”
贺兰飘急急的喊着萧然,而萧然已经离去了。他的到来与离去都好像一场梦一般,让人摸不着头脑,虚幻至极。可是,贺兰飘只能认命的穿好衣服,嘟囔着说:“想不到萧然也越来越神经了……大晚上的难道带我去捉奸不成?唉,好困啊……”
屋外下着蒙蒙细雨,参杂在萧瑟的北风中迎面袭来,冰冷的直入骨髓。贺兰飘出了房门方后悔自己只披着大红猩猩毡,没有披上她那条银狐披风,但懒得去房中换,只是歪着头,有些不耐烦的问道:“王爷要带我去哪里?”
“到那你自然就知道了。”
萧然撑着伞,拉着贺兰飘的手在幽静的王府中慢慢走着。雨点细若牛毛,轻盈的打在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萧然的半个胳膊已经被雨水淋湿了。贺兰飘望着把伞偏向自己的萧然,心中一暖,语气也柔了几分:“王爷不用管我,我穿的多,不怕冷。王爷身子不好,还是小心为好。”
“不碍事的。”萧然淡淡一笑:“前方可是荷塘?”
“是啊。荷花早就败了,王爷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听雨了。”
“啊?”
他们面前的,是一处规模不小的池塘,塘中留着枯黄的荷叶,在月色的照耀下别有一番朦胧凄美的意境。萧然让贺兰飘把他带到池塘边的木屋中,贺兰飘便带他走着,一进门便闻到了怡人的荷香,仿佛池中还盛开着荷花一样。
她惊喜的打量四周,只见周围精致的器皿中有一个小巧的香炉,而那诱人的荷香就应该自此发出了。她打开窗户,发现荷塘的美景一览无遗,不由得笑道:“王爷真是好巧的心思。
“贺兰,闭上眼睛。”
“啊?”
“闭上。”
他们坐在临窗的铺着柔软虎皮的凳子上,萧然微凉的手拂过贺兰飘的眼眸,捂住了她的眼睛,她的面前顿时一片黑暗。
她见不到月光下的的萧然俊美的面容,也见不到亭外美得惊人的那池月色,而耳朵却异常的敏感起来。她听到了雨点打落在荷叶上的声音,听到了雨点融于池水的声音,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宁静。她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微笑着说:“真的好美。”
“当我能看见东西的时候,会忽视很多美好的事物,眼睛瞎了反而活得单纯、干脆,也能发现许多别人忽略的东西。贺兰,有时候不要用眼睛来判断一切事物,你看到的会蒙蔽你的眼睛。”
“王爷是在对我说教吗?”贺兰飘淡淡一笑:“我总觉得王爷话中有话。”
“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我现在就很快乐。真的很快乐。”
贺兰飘闭着眼睛,闻着怡人的香气,听着雨点落于池塘的声响,只觉得所有的烦恼与哀愁都在瞬间消失,有的只是淡淡的幸福与满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萧墨身边会自卑、恐惧、爱恨交织,在鹤鸣身边会惊险刺激,但在萧然身边却能感觉到一种难得的寂静与闲适,仿佛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做一个任性的小丫头,只做她自己。
而对萧然莫名的心跳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气很冷,她穿着猩猩毡还有些凉意,下意识的把手放入袖中,而萧然却把她搂在怀中,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虽然平日里她与萧然也会有牵手这样的举动,但这一切都是因为萧然眼睛不方便,他这样突兀的拥着她还是头一回。
贺兰飘有些惊讶,有些尴尬,挣扎着想站起,却怎么也动弹不得。满屋的荷花香让她想起了以前深爱过的男子身上的气味,不知道萧然是蓄意如此,亦或是无心。她在他的怀中不可避
免的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心一惊,急忙收回思绪,缓缓睁开眼睛,却见窗外的雨珠不知何时变成了纷扬的雪花。
“下雪了!”贺兰飘欣喜的叫道:“怎么会突然下雪?萧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是初雪才会带我来看?”
“呵。”
萧然没有回答。
他只是含笑任由贺兰飘冲去小屋,在雪地中感受着下雪的欢乐,笑声清脆悦耳,如同孩子一样。她快乐的用手搜集着雪花,头发、衣衫都被雪花淋湿,但她一点都不顾。她在雪地中冻得发抖,却还是快乐的舞着,仿佛回到了那个无拘无束的年代。
那时候,她真的很年轻啊……
“小心着凉。”
萧然到底是担心她的身体,撑着伞小心的往外走。贺兰飘一见他走动,怕他摔倒,急忙躲到他的伞下,而萧然就在雪地中静静为他撑起油纸伞。
雪花温柔而轻盈的打在伞上,他们二人就在雪地中站着,时间都仿佛为这对璧人而静止。贺兰飘抬起头,望着萧然平静的面容,闻着他身上的香气,心莫名的跳了起来。而萧然对她说:“贺兰,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难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亏得她还记得啊。
贺兰飘不由自主的想起在江都时漫天烟花的十六岁生辰,再望着眼前的白雪,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很想笑,眼泪却忍不住落下。
萧然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她的手掌传入她的心田,而贺兰飘的心又忍不住的一跳。萧然的面容逐渐向她靠近,身上的荷花香清晰可闻。贺兰飘的眼睛呆呆看着他温润的唇,脸涨得通红,急忙把手抽出萧然的手,尽量欢快的说:“我生日王爷就送点不要钱的雪花,也太小气了吧。”
“那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越名贵越好的东西咯。不如王爷为我开王府的宝库,让我进去任选吧。”贺兰飘厚颜无耻的说道。
“可以。”萧然爽快的答应。
他答应的是不是太快了……
“贺兰,若是他回去找你,你会如何?”萧然突然问道。
“不要提那人行吗?”
“回答我。”
“我现在对他的利用价值不大,他不会回来找我。若是真回来找我了……也是有其他所图吧。”
“难道他在你心中就是如此不堪?”
“不是这样……我从小就崇拜那些英明的君主,但自己身临其境,才知道君主的‘英明’是要用多少人的血铺成的。萧墨是个好皇帝,却不会是个好丈夫。整个天下太沉重,我要不起。我不会忘记莲妃、淑妃死前说的都是‘只恨身为皇家妇’,我怎么也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
“这样啊……”萧然淡淡一笑,然后说:“既然你与他再无可能,做安王妃可好?”
“你,你说什么?”
贺兰飘愕然的望着萧然在月光下朦胧却俊美至极的面容,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嗡”的一下子就红了,喉咙也好像被什么堵着,什么话也说不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