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若颖平复下来了一些,才听她说道:“我目击了整个现场的案发经过,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却确实在场没错……所以,即使我自己知道没有看见他,但他却以为我看见了他。”
听了这话,谁都没能予以否定,准确的说,是谁都不能否定。
“呵呵,而且也不止是他,若馨也应该会来找我算账的吧……”
此言一出,曾先生及徐冒勋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若颖,你说若馨她会怎么样?”曾先生和善的言辞中带有了一份迫切,向徐若颖询问起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而徐若颖,则只是嘟囔了一句道:“……昨天,她出现在我梦里了……”
“你、你是说若馨?”曾先生不由向前探出了身体。
毕竟就算知道那只是个梦,但总归还是很在意女儿的事情。
“她说了什么?”
徐若颖抓着头,喃喃自语似的说道:“她以一副非常痛苦、充满怨恨的表情出现在我的梦境当中,要我问她报仇……”
“报仇?”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徐冒勋。
徐若颖抬起头来,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李利翁,说道:“若馨从那个世界向我传话,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办?”
李利翁还没来得及说话,徐冒勋就抢着说道:“那只不过是个梦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存在!若颖,你别老是神神叨叨,说那种不切实际的话了!”
虽然这只是一句正常人再普遍不过的反应,但李利翁却感觉得到,徐冒勋似乎只是不想让自己这些外人再继续深入调查这桩事件。
他看了看房凌薇,注意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两人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他们俩应该是又想到一起去了。
房凌薇转过身来,对徐冒勋说道:“你女儿接下去要说的,是涉及到调查的重要线索,请你不要打扰。”
“你这娘们放什么狗屁!我说那是个梦,那就是个梦!”徐冒勋丝毫不顾仪表的这么骂道。
房凌薇强忍住上前扇他一巴掌的冲动,摊了摊手,说道:“我没说那不是梦,只不过梦是反映人类心理的镜子……曾若馨会出现的徐小姐的梦中,这说明徐小姐的表面意识虽然没有体现,在她深层意识却沉淀着有关KR事件的种种。”
李利翁这时补充说道:“在听说应俊被害之后,徐小姐意识中浮现出了玫瑰杀手行凶时的异像,然后又因此想到了曾先生已故的女儿,于是这位名叫若馨的小姑娘,也就出现在了徐小姐的梦里。”
房凌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徐小姐说她看见曾若馨的表情充满怨恨,这正是她心理对于曾若馨怀有负罪感的表现。”
听着以上思路清晰的分析,徐茂勋不屑的歪了歪嘴,说道:“哼!这些东西又哪里对案情有帮助了?只不过是你们胡说八道的解释而已。”
说着,他“砰”一声的判了记桌子,说道:“你们已经不必再对这件事深究下去了,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李利翁和房凌薇目光如芒,针锋相对的与徐冒勋互相瞪视着。
“……不对……全不对……”徐若颖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不对!不是那样的!”徐若颖她哭泣着说道:“真的是若馨在向我传话,为什么你们有不肯相信我呢?”
“所以我都说了,这都是你的……”
房凌薇还想继续宣扬他的科学主义宏道,但徐若颖却摇着脑袋,无法接受似的打断道:“不是的,那个是若馨,就是她!她真的跟我说话了!”
看着泪落如珠的徐若颖,学宝堂一脸写满了同情和怜惜,如果不是碍眼对方家长就在身边,李利翁还真怕他一把上去抱住徐若颖。
“空气不大好呢,呵呵,我去开窗。”
薛宝堂敏感的神经此时又发挥了作用,一边打着和场,一边前去推开了窗户。
“哎呀!”
窗户外忽然吹进了一阵凉风,将帘子掀在了薛宝堂脸上。他本伸手要拉开窗帘,谁曾想手肘却撞倒了一旁的花瓶。
面对除了捂住脸的徐若颖,那所有人投过来那冰冷的眼神,薛宝堂不由尴尬的缩了缩巨大的身体。
“真是非常对不起!”
面对薛宝堂慌里慌张的道歉,徐若颖只是默然的摇了摇头。
“这里就由我来收拾吧,你们各自随意。”薛宝堂说着,就要进里间去拿扫帚簸箕。
碰巧这些东西都在李利翁身旁,他随手拿了起来,说道:“算了,我来吧。”
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和一支本该插在花瓶中的花,李利翁很快动手收拾了起来,到底他也是一只人单身居住的,对于这样的活计,干起来还是相当得心应手。
说起来,那些插在KR事件受害者眼窝中的花朵,原本应该就是为了温暖人心而开放的,可为什么,却会被用至到那样的用途呢?
一边想着这些,李利翁一边做着收拾,忽然微微打了个冷战,似乎就像是被寒霜般地冰箭刺中了似的。而且这视线好像不是来自他背后的众人,而是从正面射来的。
是那花瓶的一块大碎片后……
“眼、眼球!”
李利翁惊慌的猛弹了一下,随即谨慎的拿开了那块碎片。
只见那个眼球上,还附着细细的,像是红线一样的神经纤维。李利翁的视线一瞬间与那瞳孔相对应,不由惊的目瞪口呆。
这、这东西怎么会在这?
那只角膜已经混浊不堪的眼球,死死的、直直的注视着李利翁。
无法移开视线,连身体都已经僵硬了的李利翁好不容易,仰制住了快要跳出嗓子的心儿,挤出这么句话来:“房检事,你过来一下。”
房凌薇闻言,不动身色的走来这里,不幸的是薛宝堂这个蠢货也跟了过来。
“啊啊!妈呀——是、是眼珠子,是眼珠子啊!!”看到那番场景之后,他张嘴就这么叫喊了起来。
李利翁和房凌薇不约而同的齐齐叹了口气,看来这件事又不能平静收场了。
只见薛宝堂就像个溺水地小孩似的,拼命挥舞着手臂,在房间里乱跑着,直至那硕大的身体撞到墙上。他吃痛倒在地面,仿佛屋子整个都晃了晃,而受到震荡的眼球则滚向了其他方向,最终,这该死的东西无巧不巧,正好停在了徐若颖所坐的沙发前,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若颖撕心裂肺的这么惊叫了一声,然后便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昏了过去。
别说是她,就连曾先生和徐冒勋,亦神色紧张的盯着地上的眼球。
“徐小姐,你没事吧!”听到了徐若颖的惊叫声后,薛宝堂也许是记起了他尚要在两为岳丈面前保持良好形象,赶忙步履蹒跚的来到沙发前。
他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扶起已经昏过去的徐若颖,轻轻摇动着她的肩膀,拍了拍她的脸额。
看着他这副电视剧里学来的关怀状,李利翁还真是苦笑不得。
倒是房凌薇,她看到这样的情形,尽管不甚愿意,却还是上前抱住了徐若颖的肩膀,将她扶进了卧室休息。
有她照看徐若颖,李利翁也就可以放心了。他问薛宝堂要了搜查用手套戴上,开始调查起现场来。
看样子,那几块花瓶的碎片上还写着字。幸运的是花瓶材质较厚,随意即便打破了,其碎片也不是很小。李利翁就像拼拼图一样,把那些碎片耐心的拼合起来,写在上面的文字,也随之变得完整了起来。
在花瓶的底部,用油性笔写着潦草的文字,像是被用很大力气硬拈出来的,看上去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李利翁自言自语的念叨:“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显然,这是一句恐吓的话。犯人侵入徐若颖的房间,很有条理的把房间农乱,并在花瓶中投入眼球,然后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李利翁用手指弹了弹玻璃碎片,那是他招牌式的动作,但这个行为却没什么特别意义。
至今一直存在的跟踪狂,他的目的是什么?其真身又是什么?
这点无疑一直困扰着李利翁,此案的难点,在于无从揣测犯案者心理活动。他的许多行为,都全然不符合逻辑,并且无从揣测,这正是李利翁调查至今,仍没有取得重大成果的原因所在。
接着,将徐若颖安置好的房凌薇,出了卧室门。她掏出手机,当着所有人面,向正在调查应俊死因的刑事组进行了通报,而一旁的徐冒勋则毫不加以掩饰的皱起了眉头。
意识到如果想要找到徐冒勋单独问话,现在正是难得的大好机会。于是,李利翁就把他叫到了屋子外面。
虽然他也很担心徐若颖的状况,但毕竟屋子里还有房凌薇、薛宝堂和曾哲权三人,交给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李利翁带着徐冒勋到了小区后的院子,这时徐冒勋开了口。
“这里有够了,有什么事,快说吧?”
李利翁笑着说道:“其实我是有些问题,无论如何都想想您请教一下。”
“回不回答你在于我自己的判断,不过我还是对你想说什么有那么点儿兴趣的。”听见着话,徐冒勋又是毫不掩饰的摆出一副不配合的态度。
虽然他这样子让李利翁很不痛快,但他还是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说道:“徐书记,您认为曾先生怎么样?”
“什、什么啊?你忽然间这么说,到底是……”徐冒勋一开始大感不解的看着李利翁,到后来,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指着李利翁,怒道:“你、你这是想把自己这边的失误嫁祸给别人吗?”
显然,作为一名政治家,他深悉踢皮球之道,所以他以为李利翁要将己方保护不当的责任归罪于曾哲权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利翁慌忙这么说道。
确实,他突然间这么问,即便是徐冒勋这样在政界打混多年的人物,也一时摸不套路。会曲解话中的意思,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可以,李利翁正在想的,是徐若颖所遭遇到的种种怪事。
他斟酌着用词,先以歉意的口吻说道:“首先,在我们的保护下,徐小姐还是受到了侵扰,这点确实是我们保护不力,为此我深表歉意。”
说到这,他顿了顿,看见徐冒勋的表情有所缓和,才丢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可是,与此同时的,一直把守在大门口的曾先生,也不是没有逮到什么可疑人物吗?”
徐冒勋表情不由微微一变,似乎被这么一提醒,他也注意到了这点。
但那只不过是他瞬间流露出的神态,但只是一瞬间,这种介于怀疑与焦虑间的神情,就被李利翁牢牢捕捉到了。
他继续说道:“我相信,徐书记您一定是因为信任曾先生,才同意让徐小姐于此独自生活的。但事实上,由曾先生所管理的这栋大楼,自您女儿搬过来后,接二连三的遇到了麻烦。”
“他已经做到家了,倒是你们这帮吃干饭的……”
“真的只是这样吗?”李利翁的微笑,变作一颗不安的种子,埋在了徐冒勋的内心深处。
“监视摄像机没能拍到凶手,邮箱里也不断的出现恐吓信,连徐小姐的家中也被潜入了……曾先生他,真的做到家了吗?”
其实李利翁会那么说,并不全然都是因为他正怀疑着曾先生,而是他想要知道徐冒勋真正的想法。
“您既然这样关心徐小姐,为什么还要同意她独自在外居住呢?这点我真的很好奇。”
李利翁这话让徐冒勋对他怒目而视,他喝道:“你是想说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都是我的放任导致的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不是吗?”李利翁摊了摊手,淡淡的说道:“您不能否认徐小姐幼年时曾受到相当严重的精神创伤,现在呢?就和过去一样,被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任务胁迫着生命。我奇怪就奇怪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您还没有将她带回家的打算吗?”
“哼!你一个小律师,什么时候有权利介入我家的家事了?”由始至终,一直不大配合,揭着话短的徐冒勋,他烦躁的说道:“我确实很担心若颖,但即便是把她接回去,也解决不了问题,你不懂吗?”
李利翁冷不房的插道:“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不是吗?”
徐冒勋眉头一皱,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利翁直直的注视着徐冒勋,直把他看得心中发虚,才表情平静的说道:“或许,对于快要荣升至中央的您来说,那个麻烦事连连的女儿,是个风险。”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可以看见,他的瞳孔中充满了恼羞成怒的忿忿。
李利翁继续说道:“徐小姐每天都会浓装艳抹,打扮的像个巫婆似的,在车站前摆摊替人解梦……如果这样的消息流传到网络上去,对书记您的声望,难道不是一项巨大的影响吗?”
“你这小子,说话给我他妈的注意一点儿!”
李利翁面对他的威胁,依然丝毫不见慌张,他道:“在我和您的交谈当中,很多次都听出了自保的意味。初次见面是,您也警告过我别在围着徐小姐转。在我这小律师听来,这就像是个肮脏的政治家,为了前途而不顾忌女儿的安危。”
徐冒勋一下子就从石头凳上跳了起来,太阳穴暴着青筋,嘴巴一张一合的怒视着李利翁。
而后者,则一脸淡定的静静等着回答。
“小杂种,被他妈的忘记自己今天说的话!”他丢下了这么一句没格调的话,狠狠瞪了李利翁一眼,拔步就要离开这里。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李利翁忽然说道:“为什么要阻止KR事件的调查工作?”
徐冒勋头也不回,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但脚步却停了下来。
李利翁继续说道:“如果说骚扰徐小姐的跟踪狂就是KR事件的犯人,那只要侦破了KR事件,那徐小姐也有不用再担惊受怕了不是吗?”
听到这,徐冒勋不由笑了出来,他回过头,可以看见眼睛里满是轻视,哼笑着说道:“无知的小杂种,我还以为你真的很聪明,没想到却连这样的问题都想不清楚。”
他这么说着,身上仿佛浮现出了一种权利者特有的腥臭,像是在教导一个不懂事儿的孩子般,刻意的、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KR事件最后的受害者,可不是若颖,而是若馨。”
对于他的回答,李利翁仍旧非常不解,若馨是徐冒勋的侄女,也是徐若颖的总角之交,捉拿杀害了她的真凶,不正是一个人应该去做的事吗?
徐冒勋不屑的冷笑着,说道:“如果KR事件继续调查下去,若颖有得不断的再接受盘查,甚至被媒体曝光在大众的视线下,这样对我的政治前途是多大的危害?你这个蠢材会懂吗?”
对于他这句几乎不像是人可以说出来的话,李利翁突然找不到回答的词了。
那徐冒勋接着做出了一个不想听他回答的手势,继续说道:“,而且,哲权他也是这样的意愿。毕竟整日要接受盘问,回忆起那段痛苦的记忆,对若颖来说也绝不是好事。调查时间越长,给她带来的痛苦也越大。”
或许,不光是徐若颖,对于曾哲权来说,调查的越久,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同样越大。
“而且……不管是你这杂种,还是狗屁的警察,都是一票酒囊饭袋。即使查了,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少他妈的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徐冒勋面色平静的说出这么些个话,看了看戴在手上的名牌手表,那是与他市场操在嘴里的脏话截然不同地玩意。
随即,就丢下了李利翁,肚子返回大楼里去了。
李利翁一个人主力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
身为政治家,有相应的能力及财产,非但没有投入他可以付出的人力财力帮助搜查,反而为了升官发财,选择默视罪恶。
‘人一旦掌握了权利,内心就会被黑暗所填满吗?’这是李利翁此刻最急着想知道的问题,但解答,还需要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