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绍为你求情说,你行刺他,是有原因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女皇的问话,让席容瞬间回过神来,直了直身子,原来撑在地上的手指也聚然弯曲成拳状,将已经想好的话一口气说完:“皇上,其实民女是前国师席明扬的女儿席容。那日,我亲眼见到冯绍将家几十人口全部杀死,还强奸了我,血海深仇,我怎么能不报?还请皇上明查,为我席家讨回公道。”
珠帘背后的人沉默不语,不知道她的心里空间是惊诧还是了然。
一会,她站起了身,就在席容以为她会离开,焦急不已的时候,却见她们用雪白纤细的指尖,一根根捋开如墨的水晶帘,袅袅婷婷地走下了玉阶。
席容惊骇地望着她,可是凤冠之下,却垂附着密密麻麻的珠帘,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
女皇慢慢地走到席容的身边,凝视了她一会,忽然娇声一笑:“原来是这样的因由。”
席容愣了愣,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寓意?
而她也不给席容任何发问的机会,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牵动珠帘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响声。“你不用出宫了,留在宫中当宫女,随伺于朕身侧。”
席容闻言目瞪口呆。
“难道你不愿留在宫中,想出到外面给人斩头?”她话语里带着一丝嘲讽。
席容的心凉了半截,女皇根本没有要为她家人的死讨个说法。能让她留在宫中苟存,已算是对她不薄了。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席氏一门既然已灭,那就再无利用的价值,谁会为了他们得罪冯家?
“是不是感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女皇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想要报仇,那得称霸天下先?”说这无,便走出了殿堂,在转角处又停顿了一会儿,神情冰凉:“你考虑清楚了吗?如果朕离开了这殿堂,你就没有机会了。”
席容赶紧爬起身,跌跌撞撞地以女皇的身边:“民女愿意留在宫中侍候皇上。”只要活着就还有报仇的机会,没有手刃仇人,她死得不甘心。
“很好。”女皇低低的笑了声。
席容跟随在女皇后面走出殿堂,那些宫女太监的脸上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带她去熟悉一下宫里的环境,然后来坤宁宫。”语毕,便在一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席容看着女皇的背影发呆,直到旁边站着的一大妈提醒,才回了神。
这大妈描了席容身子一眼,决定先带她去洗澡房。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在洗澡水里放了些药草,然后放一下身干净的衣服,就出去了。
这可能是宫里的生存法则吧,谨言慎行,席容轻轻的叹息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秦大妈,一时悲从中来。
可能这些药草起了作用,席容在桶里泡了一会,感觉身上的伤口,好了许多。刚洗完澡出来,那大妈就走了过来,席容以为她是要带她进坤宁宫,想不到她却带她去了膳房。
席容闻到香喷喷的饭味,才发现自己饿了,从押进天牢到现在她都没吃过一粒米饭。虽然饿极,但她也没有表现出狼吞虎咽的样子,依然是小口小口听品尝,维持了她千金小姐的风范。
退到门边的大妈,诧异地看着她吃饭的样子。。。。。。。
用完膳后,席容终于被带到了坤宁宫,她抬头看着匾额上的那三个金光闪闪的字,心里暗自感慨,人活在这世上,有些命如蝼蚁,随便什么人都能践踏,就好比她;可也有些人嵩高在上,接受众人的膜拜,好比女皇。
脑子虽然想着事情,可脚步却没有放慢,走入殿堂,她跪下问安。
女皇只冷冷说了两个字“平身”,并没有安排她做什么,她只得站在一旁候着。
殿堂里静悄悄的,静得能听到女皇翻动书本的声音,席容突然想起之前在冯野和冯绍的书房帮他们磨墨的往事。。。。。。。。“皇上,冯王爷在殿外求见。”一太监进来禀报,扰乱了席容的心思,她不由地颤动了一下。
“把话说清楚,来的是哪位冯王爷?”女皇冷声说道。
“是二王爷冯野。”太监赶紧答道。
席容的身子颤动的更加厉害了。 , .。。。。。
当冯野走入殿堂,看到穿着宫女装束的席容,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很奇怪吗?竟然把君臣之礼都忘了?”宝座之上,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
冯野闻言,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行礼,却没说皇上万岁,只说了句:“多谢皇王。”自高工容被女皇召入宫后,就没有了消息,他还作了一个最坏的打算。。。。。。
女皇拂袖站起身来,语气寒冷:“多谢?你以为朕让她留在身边,是你们的求情得来的吗?”
冯野身子一震,神情僵硬。
“是谁指使杀害席氏一门,想来你心里比我还清楚。”女皇这话一出,让席容惊愕地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冯野。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却没有回答,而他的目光,也逃避着席容。
“不要以为朕在宫里,就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女皇离开玉桌,你们两兄弟就死了这条心吧。“虽然皇冠上的玉珠挡住了她的脸,但仍能看到她嘴角上露出冷笑。
冯野焦急说道:“不,我不能让容儿她。。。。。。。”
“你敢不听我的话,那就是搞旨,违抗我的下场你是知道的。”女皇话语阴森。
“微臣。。。。。。遵命。”冯野头低伏地。
“你回去之后,给我告诫那人,可饶人处请饶人,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女皇怒目而视:“你现在就去把我的话传给他。”
冯野深深地望了席容一眼,然后伏身告退。
他走后,女皇缓缓走回玉阶之上,殿内回归静谧。席容的心中,反复回荡着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琢磨其中隐藏的含义。。。。。。。
忽然,女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席容这事到此为止,从此你要忘了过去,好好待在这宫中,若是再心生他念,招来横祸,一切便当你咎由自取。”
“是。”席容轻应一声,不知为什么,到了这一刻,对她再无怨恨,反而觉得,这也许已是她能为自己做到的极限,心中竟生出些感激。。。。。。。
而冯野,出宫之后,并未回王府,而是一路疾驰至郊外,在旷野里策马狂奔,最后跃下马来,仰望着天空大声嘶吼,久久不绝。。。。。。
自那日起,席容便成了女皇身边的近伺,几乎时刻跟在她身边。但是,女皇的寝宫刑内室,即也有一方密集的水晶帘,其他人只能在外间等候召唤,却不得入内半步,无以得见她的容貌。席容有时不免腹诽,女皇会不会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会带着面纱。
但除此之外,女皇对她,却几乎是没有任何避讳的,甚至在凤御宫召见大臣,也从不叫她退下。她只好如一道无声的影子,沉默地站在玉阶旁,听那些人禀告进谏。她本就是耳慧心明之人,时间久了,也渐渐体会出,这些面上一团和气的臣子之间,有着怎样的勾心斗角,那些看似为国为天下的公心之下,隐藏着怎样阴暗贪婪的私欲。
冯耀威也觐见过几次,女皇都叫她站到了屏风之后,未曾与他直接打照面。果然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他的口气虽然毕恭毕敬,语意却咄咄逼人。而女皇在他面前,也像是全无主见一般,万事皆依。
万每次他走之后,席容总能感觉到,女皇在冷笑。
至于冯绍和冯野,她则再未见过,也未曾听任何人提起过他们的只言片语。王府里的那段岁月,像是就这样远去了。心底究竟留下了多深的刻痕,只有她自己知道。
宫中的时间,像是静止的,偏又流质得极快,转眼间秋走冬来。在天明国,冬至这天,都要换新裳,涤旧衣的风俗,据说这样可将一年的晦气洗去,换来好运。席容本不讲究这些,因为她深知命中的那些坎坷波折,不是这么轻易就送得走,逃得脱。
可清早正待起身之时,管事的嬷嬷,却为她送来一袭镶着雪白的狐狸毛边的银红软缎衫裙。她推辞,嬷嬷却说,这是女皇赐下来的。
那天席容见了女皇,跪下谢恩,她却只是一声轻笑:“你的身段,倒是和朕的极相全,穿着正好。”
席容这才知道,原来这竟是女皇自己的衣裳,不由得呆住。
女皇却未等她多说什么,突然问了句:“会骑马吗?”
席容一怔:“奴婢不会。”她不想和她说实话。
“那倒是少了很多乐趣。”女皇的语气,像是很遗憾。而转眼间,她又似有几分欣喜:“不过这样也好,你可以帮朕做一件事。”
席容疑惑,却还是恭敬地应道:“是,请陛下吩咐。”
可女皇并未多加言语,转身进了内室,再出来时,已换上一身轻装,脸上罩着一片面纱。
席容看见她这副模样,脑中忽然电光火石地一闪。那眉眼。。。。。。她见过。。。。。。就在当初和冯绍逛市集的时候。。。。。。那个驯服惊马。。。。。。。和自己十分想像的女子。。。。。。。
“终于认出来了?”女皇的声音里,带着睦许了然的笑意。
席容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手竟不自觉地想去摸自己的脸,刚抬起来,又慌忙放下。
“好了,你现在进去换上朕的衣裳,戴上凤冠。”女皇命令,让席容身体一震,惊愕无比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