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邵家大宅子,灯火通明。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进出出,王玲则焦急的等在房间门口,脸上是少有的激动和紧张,手紧紧揪着邵文博的手腕,指甲几乎扎破他的皮肤,而邵文博也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两人都只是紧张的盯着房间。
约摸半个小时之后,医生开门出来。
“怎么样了?”王玲难掩激动跑上前,一把就拉住医生的手腕,前几日看护告诉她邵子谦的手出现了轻微的反应,她一开始还不愿意相信,都三年了,她虽然也始终幻想着有一天自己儿子能醒过来,可真正到这一天,她又觉得不敢相信了。
终于是在昨天傍晚亲眼看到邵子谦的手指动了几次,再晚些时候,竟然又发现他的眼皮也在轻轻颤动,这一次,她不敢再大意,赶紧把医生找了过来。
而或许是因为期待了太久,她现在简直……紧张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眼巴巴盯着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看他们,严肃的脸突然就笑了,“恭喜你们……”
话落。
王玲激动的差些大喊,抓着医生的手又蹦又跳,像个孩子孩子一样,语无伦次的说着,“真的吗,是真的吗,你的意思是我们子谦他要醒了,他醒了是不是,老天,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我的天……”
医生说,“这在医学上无法解释,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就两个字,奇迹!”
奇迹终于降临了。
王玲激动的泪流满面。
而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安睡的致轩,小小的人儿穿着机器猫的睡衣从房间跑出来,小手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王玲激动的一把将他抱起来就往屋里走,“致轩啊,奶奶告诉你,子谦叔叔要醒了,你高兴吗?”
“高兴……”小小的人儿并不能很好的理解醒了是什么意思,就像他同样无法理解为什么子谦叔叔一直躺在床上,不会和他说话也不会和他玩,奶奶告诉他,子谦叔叔病了。
那么现在……
他抓着王玲的手臂轻轻的摇晃,“奶奶,奶奶,子谦叔叔病好了是不是,那他以后是不是就可以陪致轩玩了……”
“是啊!”王玲高兴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以后子谦叔叔可以一直陪着致轩玩,致轩高不高兴?”
“嗯!”
小小的人儿重重点头,脸上的喜悦一览无遗,孩子的世界总是最单纯的,他并不知道大人那些复杂的心里,更不会知道他并不属于这个家庭,当然也不会知道他的父母受着怎么样的煎熬。
他开心的拍着手,“好也,以后子谦叔叔可以陪致轩玩了,太好了,太好了……”
王玲听着他童言无忌的话,却是彻底怔住,眼底里染上愧疚的泪花,蓦地别开脸,不敢再看孩子纯真的眼神。
一旁,邵文博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走过来在她肩膀轻轻拍了下,王玲回头看他,一脸的无奈。
纵然知道自己不该抢别人的孩子,可她……实在是气不过!
“来,致轩,爷爷送你回房间睡觉,明天再来看子谦叔叔……”
致轩听话的让邵文博抱着,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向王玲道别,用力挥着小手,“奶奶晚安,致轩去睡觉觉了,奶奶也别太晚睡……”
一听这话,王玲再也忍不住,勉强答应一声,背过身去,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看护递了手帕给她,“邵太太,邵先生醒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怎么哭成这样?”
王玲接过手帕胡乱擦着眼泪,口中连声说到,“是啊,是值得高兴的事,不哭了,不哭了……”
她走到病床旁,伸手握住邵子谦的手,额头抵住他的手背,忍不住哽咽,“子谦啊,妈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妈也就不必觉得亏欠了他们……”
只感觉手背传来柔软的触觉。
王玲不可置信的抬头,竟是直接对上邵子谦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三年了,整整三年王玲没看到过这双眼睛里的风采,霎时激动的站起来,却语无伦次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子谦,你,你……”
邵子谦似乎还不习惯说话,定定看着她,用力闭了闭眼睛,然后再睁开,便是和她打招呼的意思,王玲简直高兴坏了,手舞足蹈的做着兴奋的肢体语言,激动的拉着看护的手,“醒了,醒了,子谦醒了……”
“是啊,恭喜邵太太……”美丽的女看护亦是有感而发,三年来,她一直负责照顾邵子谦,现在看到他终于有了意识,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这一夜,整个邵家都沉浸在久违的巨大惊喜之中。
而陆梦,是第二天醒来才看到通话记录,当时看到是王玲打过来的电话,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了致轩,立即就要回电话,“小姑姑,小姑姑……”
这时候,嘉月也醒了,穿着粉色的公主裙站在床上,揉着眼睛喊她,“小姑姑,嘉月要洗白白,小姑姑给嘉月洗白白……”
陆梦知道她有这个习惯,看了手机一眼,默默把手机放下了,抱着嘉月去了浴室,小孩子到底调皮,洗澡的时候也不安分,弄的她身上湿了一大片,最后她干脆自己也冲了澡,等两人都梳洗干净出来,崔管家就过来敲门了。
“二小姐,嘉月小姐,用早饭了,二老爷他们一个小时之后的飞机出发,大家聚在一起给他们践行……”
陆梦正在给嘉月吹头发,听到这话,动作微微僵住。
崔管家没听到她的回答,又小声的劝,“二小姐,我知道你恨他们,可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就去送他们一程吧……”
其实,该说的话昨天夜里陆梦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她犹豫了会,看着嘉月乌溜溜望着自己的眸子,心下一软,便朝外面答应一声,“我知道了,很快就下楼……”
仔细的替嘉月梳好头发,她将嘉月抱在怀里,“走吧,我们下楼去吃早饭……”
嘉月乖乖的让她抱着,只是在两人下楼梯的时候,突然奶声奶气的问着,“小姑姑,你为什么恨他们,他们是谁?”
孩子乌黑的眼睛里充斥着迷茫和困惑。
陆梦只是看了一眼便飞快的转开视线,摇头,“嘉月还小,不懂这些,等嘉月长大了,小姑姑再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嘉月先是摇了摇头,突然又点头,甜甜的答应下来,“好,不过小姑姑不许骗嘉月哦,崔奶奶说,骗人鼻子会变长……”
“好,小姑姑不骗嘉月……”
两人这才下楼,一家人已经都在楼下的客厅或坐或站着,看到她下来,表情多少都有些诡异,苏言过来把嘉月抱了过去,“她晚上没闹你吧?”
陆梦摇头,视线掠过苏言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舒曼和陆思安,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触到她的眼神,飞快的看了一眼之后立即就转开了,陆梦想起昨天夜里说的那些话,暗暗抿了唇,率先转身往饭厅走。
一顿早饭吃的食不知味。
结束之后,陆思安和舒曼当先站起身上楼去了,陆念情目送两人上楼,欲言又止的看着陆梦,“梦儿,他们就要走了,你不送他们吗?”
陆梦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才抬眸看陆念情,说,“等下我来开车……”
陆念情很快明白她是要送陆思安和舒曼去机场,当即兴奋握着她的手,“梦儿,你真让我佩服……”
陆梦笑了笑。
佩服么?
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很傻。
一味的选择原谅别人,却到底把自己的生活弄的一团乱!
因为送舒曼和陆思安去机场的事,陆梦一时把王玲打电话过来的事给忘了,而王玲也没有再给她打电话,所以,陆梦等到陆思安和舒曼下楼,拿起车钥匙就直接出了门。
舒曼和陆思安欣慰的对视一眼,忙跟上她。
却机场的路上,一路无言。
到了机场之后,陆梦看着舒曼和陆思安提着行李下车,或许是因为这三年来她都没有好好看一看他们,此时,两人推着行李,身形竟是透出一种悲凉的苍老了,明明两人的年岁都还不算大。
看着他们,她的眼睛里涌上酸意。
“那,我们走了,你也回吧……”是舒曼回头看她,两只手不安的攥着包带。
这一次,陆思安决定去援教,她做出了跟他一起的决定,也是为了弥补两人曾经的遗憾,当然,也是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她害了自己的女儿,希望到了山区,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更多的人,也算是……让她心里能感到安慰一些。
“是啊,别送了,回吧……”陆思安也附和,儒雅的脸上多了皱纹的洗礼,看起来竟也老了很多,眉心更是紧紧皱着,好似有化不开的心事一般。
陆梦静静看着他们,垂在身侧的右手一点点收紧,然后,毅然转身。
离开!
不责怪他们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真的做不到原谅!
既然他们选择去山区援教,她遥祝他们一切安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