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天的大雨,整个天地山川都焕发出了一种神清气爽的气色,在大雨的洗礼之后,仿佛这宽广的大山之中,都变成了另外一种喜人的光彩。
然而经过一夜的风吹雨打,漫山遍野的树木都垂现着骄傲的露水。景云峰上,华丽的大殿之中,众弟子都盘膝坐着,都在专心致志的练功。大殿上方,张书单也在这样坐着。
清凉的风吹过,带来一丝微凉,鸟儿轻快地叫着,仿佛昨天的阴霾,在今天,在昨天的一场大雨之中,都一扫而空。
时间,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而子悟和远峰却好像消失了一般。当众人还在谈论那日的两个人的时候,总有一些人淡淡的微笑而过,就跟听不到一样。
这日,艳阳高照,正是一天好天气。众人正在大殿里修炼,天空中有红光一闪而过,大殿门口,张书单的身形慢慢显露出来。
张书单走进大殿,没有引起众人的什么变化,这是经常地事,而这个师傅也没有跟他们讲究俗世凡礼的习惯,所以众人都是很随意的。但是也就是张书单这个师傅而已,至于别的师叔,张书单却是对他们的礼数要求的特别多的。就张书单的话来说“丢人丢在家里,到了外面,你们都必须给我挣足了面子,别让人说出闲话来,说我们的弟子都是没有礼数的书呆子。”
而现在,张书单走进来,众人虽然都听到了脚步声,但是谁都没有起身收功行礼。谁知,今天张书单的脸色不太好,一进门就连踩下的脚步都重了许多。
“寻缘,你们几个都给我过来!”张书单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甩袖而出。
寻缘一惊,不知道他说的你们几个是指的谁,但是,却有人跟他一块站了起来,一眼望去,竟然都是那一天在那个茅屋里的人。
张书单坐在屋里,脸上阴阳变换,仿佛强压着一口气,怎么都无法发泄出来一般。但是他的脸上慢慢的平静下来,眼神里几分蓦然、几分冷然。
他今天路过后山的时候,发现了那一座茅屋,便下去查看了一番。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气息,除了远峰和子悟,绝对没有可能是别人的,所以他才会这般的愤怒。一群弟子合起伙来欺骗他,这样的行为也着实令他生气。
尽管如此,此时静下心来想一想,好像也不是特别的希望这样,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愤怒之余却还有着一种窃喜。好像他们能想出这样的一种方法来骗自己,也是一种值得欢喜的事情。
他忽然怒到了极点,又忽然笑了起来,虽然这种感觉特别的奇怪,但是当他发生了之后,却发现这是多么的可笑。“这帮小兔崽子,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冷冷的笑了一声,然后自己又装成了那一副严肃的样子。
就在他在屋里自己平复心情的时候,寻缘他们几个人也来到了这个师傅的门外。他们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寻缘,这个事就按那天咱们说的办,就说不知道,一问三不知,反正师傅也不可能把咱们怎么样的,而且师傅今天这样子肯定是知道了他们就住在后山的事情了。”
“好,就这么办,
有什么事就说是我的办法。”
“那可让你担责任了,为了……”
“好了,谁让我平日里老不干好事呢,总给师傅添乱。”
“嘿嘿,这可是你说的。”
“……”
但是,当他们进到屋子里面的时候,他们的笑容全部都变成了十分沉重的样子。张书单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心中又是气怒又是想笑,不知道怎么这样的两种不同的情绪却都在此时表现的这般强烈。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的简单,一把椅子一张桌子而已,却再也没有更多的什么东西,而这一把椅子由张书单坐着,再加上他那严肃的表情,仿佛更添了几分滑稽之态,如果不是考虑到现在不是笑的时候,恐怕寻缘一众早就笑了出来。
寻缘低着头,小声道:“师傅……”
张书单冷眼看了他一下,顿时寻缘的头缩了一下,张书单也不说话,就这样等着。沉闷的气氛中,时间却仿佛过得特别的慢。
窗外,杨柳轻拂,低垂而下,点点露珠,随风而落,一派清凉的景色,太阳高照,静静洒下,仿佛温柔的手,轻抚自己的孩子一般,而树木却更显清爽了。
寻缘心中焦急,只觉此时过的,还不如直接让师傅知道了真相,然后痛骂一顿,或者受了惩罚来得痛快。但是他也知道,这样的惩罚,肯定也是不比现在这样的靠时间舒服的。他做不出出卖朋友的事,他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所以他虽然心里十分难受,却还是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师傅先开口说话。
只是,他哪里知道,张书单此时也在等着他们说话,时间,就这样僵持下去。最终,还是张书单没有了耐心,他冷哼一声,怒声道:“你们都瞒着我干了些什么,还不如实跟我说出来吗?”
众人都是全身一哆嗦,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回答,张书单一瞪眼,恨声喝道:“子义!”
只见一个略微发胖的弟子,全身又是一哆嗦,他低着头,慢慢地走出了人群,小声道:“师傅。”
“你说!”
“说什么呀,师傅?”
“轰!”的一声,一声大响,仿佛带着无尽的愤怒,从清净斋中传了出来,屋外的寂静也被这一声巨响震得失去了平静,树林里呼啦啦飞出几只鸟儿,一下子,飞远了。
“你们,就跟我玩捉迷藏是吧,都给我到后山面壁,滚——”
一群人慢慢的从清净斋里走了出来,就在一出来的时候,几个人明显的已经压制不住想笑的表情,就要瞬间笑出声来。但此时,张书单的声音却又忽然从里面传了出来:“寻缘留下,其余的人,都给我去后山!”
寻缘的脚步忽然定住了,他的身子也僵硬了一下,慢慢转身,他的头又低了下去。
如果现在有风,他肯定能够马上沙化,被风吹走。随后他又慢慢的走了进去,苦笑蔓延到了他的面上。
“师傅……”寻缘低低的说了一声。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书单好像语气也缓和了一下,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对着这个弟子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但是语气依然严厉,虽然少了一些戾气,听在寻缘
耳里,却还是一阵害怕。寻缘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跪了下去。
沉默中,张书单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仿佛就是他这般修养的人,在面对寻缘这最得意的弟子的时候也是要用尽心力才能压制下心中的怒火。
张书单看了寻缘一眼,冷冷道:“你说还是不说,别以为我平日里宠着你,你就可以蔑视门里的规矩。缘儿,我就是想听你一句实话,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为什么就不肯跟我说这一句实话呢?”
寻缘猛然抬头,只见昏暗的屋里,张书单冷着脸,深深皱着眉,闭着眼睛,全身也在因为不知什么样的情绪而微微的颤抖着。他陡然一惊。
“师傅……我……”寻缘心中一酸,险险的就要把自己等人的做法说出来。
但是张书单却在此时忽然长叹了一声,对他摆了摆手,淡淡道:“你还是别说了,我怕我知道了真想,反而不能像现在这样还能活着了。”他顿了顿,睁开了眼,“缘儿,这几年一直在山里修行,也没有带你出去过,昨天我去了擎天峰,跟你师祖谈了许久。我知道你们落花村的孩子都是心里存着一个想法的,这几年没有见面,你们的心里肯定也是想互相见一见的。”
他看了寻缘一眼,慢慢的,却露出了一个微笑:“所以我们是兄弟几个一致赞同,让你们明天到擎天峰去见一见,然后比试一下,一来看一下你们这四年来的进展如何,二来给你们一个互相鼓励的机会,不论我们这当师傅的如何,最终还是你们自己知道努力才是正途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你们都了解一下各自的进境,对将来的事有一个更好的谋划,你明白吗?”
寻缘低着头,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头,藏在袖子里,全身也都因一种莫明的伤感而发着抖,他低低的、低低的、甚至于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沙哑,道:“明白。”
张书单看着寻缘的表情,淡淡道:“你们的仇,还是要你们自己去报,咱们天地门虽然不在乎外面人所说,但在世人眼里还应该是一个名门正派的,所以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跟那景山剑派对着干,这件事只能靠你们自己,我们只能给你们提供一个坚实的后盾,所以,你们还需要努力才是啊。”
寻缘点点头,道:“是,师傅,徒儿明白。”
张书单看着这个坚韧的孩子,不禁回想起了四年来他在景云峰上作出的那些幼稚的事,而此刻看上去,这个十五岁的男孩,终于有了长大的气息了。他笑了笑,神色彻底的缓和下来,爱怜得道:“缘儿,你先回去吧,你们的那件事我也不追究了,不过只此一次,我不希望你们有事瞒着我,哪怕是错事,哪怕是坏了规矩,也要告诉我,知道么?我总归是你的师傅,现在除了你那些一起长大的玩伴,就是我跟你最为亲近了。你懂吗?”
寻缘听了张书单这样一番话,眼睛也慢慢湿润了,他重重的点点头,道:“是,师傅,我懂!”
张书单微微一笑,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寻缘垂手退了出去。
门外,阳光忽然变得那般灿烂,云特别的白,天特别的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