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四周无人,他也没施展轻功,他的武功只是用来杀人的,而不是用来走路的。
他曾被几个地痞打得满街乱滚,鼻青眼肿,以他的功力要杀掉这几人真是轻而易举,他却连出手反抗都没有,因为没有人出钱请他杀这几人,他绝不能做亏本生意,而这几人虽然所值不多,甚至每人值不过一两银子,但银子总是银子啊,怎能随便的把它毁掉,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他对此可是感触最深的。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千里,他却只有七天的时间了,但他并不急,他自信只需三天便可到达。
虽然他只是一步步地走着,但他迈出的每一步都精确到了厘毫,每一步迈出的时间也没有丝毫的误差,而他可以保持不变的连续走上十天。
算下来每天走的路程绝不比一匹好马跑的少。
他接下这桩生意,并没有十成的把握,甚至连一成也没有,但他还是要去做。因为生意上门便没有推开的道理,推开一桩便会走掉十桩,负面影响太大。
既然干上了这一行就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利,哪怕是豁出命去也得去做,他管这叫做敬业。
“二少,真没想到您会这么随和。”
这个叫小玉的姑娘瞪着一双诚挚、明亮的眼睛说到。
第文随意地躺在她的膝上,望着小玉那圆圆的、稚嫩的未遭风尘侵蚀过的脸,笑道:“我这人是随和得出了名的,你怎会不知道,难道有人在你面前说我坏话吗?”
“哪儿会呀?什么人敢说您的坏话,再说我初来乍到,也没跟什么人接触过。”
这一点第文倒是相信,因为天香阁的老板娘在他一来时就向他保证:这位小玉绝对是未破过身的女孩,而且是初入风尘。
老板娘姓秦,名字叫秦天香。也曾是红极一时的名妓,到得中年色衰,门庭冷落,便开了这家天香阁,有幸的是,第二少是天香阁的常客。
天香阁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初来乍到的,漂亮而又纯洁的女孩儿都会被当作祭品一样奉献给第二少,以此来表达对第府的敬意和感恩。
这倒并非是因第二少出的钱多,而是秦天香自己明白,跟第府比起来,自己连蚂蚁、臭虫都比不上,第府里若是咳嗽一声,自己便要被震的连影都找不着了。
自己在人家矮檐下过活,可以说赚的每一文钱都是第府,或者说是第二少赐予的。
秦天香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她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却全做了出来,或许也正因她身上依旧未变的当年的风雅与气度,博得了第文的敬重,以致江湖中人都知道,到这里花钱找乐子可以,若想到天香阁闹事还不如自己抹脖子痛快。
这位叫小玉的姑娘便是今天秦天香奉献给第文的新鲜美味。
第文看着这位还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姑娘,觉得还算满意。到这里找姑娘毕竟不能像挑老婆那么苛刻,况且顶多不过三天,又会有新的姑娘投入他的怀抱。
“你倒说说看,为什么会以为我会不随和?”
小玉吃吃地笑着,犹豫着不敢说出来。
“不管是什么话,你尽管说出来,我不会怪你的。”
“是啊,你说吧。二少不会跟我们计较的。”旁边几个姑娘也跟着凑趣。
“我听说,二少,您可千万别见怪啊。”小玉吃吃地笑着,“我听说尊府便是阎罗殿,第老爷就是阎罗转世。”
旁边几个姑娘先笑了,显然她们以前也听人这么说过。
第文果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他也知道,在许多人眼里,家里怕
是比阎罗殿还要可怕。
“我听说每天早晨便有两名绿脸判官拿着花名簿呈给第老爷。”小玉见第文一点怪罪的意思也没有,便大了胆子,“第老爷在那些人名上用朱笔一勾,旁边注上时辰,尊府便会派出拘魂使者,按时辰把那人拘了魂去。”
第文笑道:“你若真想知道是什么样子,我明天带你回去看一眼不就行了。”
“妈呀,那不吓死我了。”小玉脸儿都黄了,“别说进去看看,想想我的腿都发软。”
“噢,我明白了。”第文笑了,“所以你认为我家的人都是青面獠牙,长得跟魔鬼似的,对不对?”
小玉用手捂住嘴,只是嗤嗤地笑着,自是默认了。
“我告诉你,”第文坐了起来,“我白天时是这个模样,到了晚上可就原形毕露了,真像你说的那样:青面獠牙,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你就等着瞧好了。”
说完,他起身走了,只留下脸儿都吓绿了的小玉,身后还传来一片轰笑声。
他穿过大厅,走出后门,向左一拐,便来到了一所精舍前。
垂下的珠帘里透出缕缕馨香,门前一棵柳树上挂着一个鸟笼,里面的八哥一看见他,便扑愣着翅膀从架上飞下来,用嘶哑的声音叫道:“二少来了,二少来了,小翠快卷帘子。”
第文笑了笑,这里与前厅虽咫尺之隔,却宛然是两个天地,一到门边他便感到身心澄净,仿佛新浴过后的轻松惬意。
帘子卷起,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屈膝向他请安问好。
这里是第文每天必来的地方,不只因为这间房子里有位绝色美女在等他,更是因为他一迈入这间房子,便会感受到在任何地方都感受不到的宁静和安详。
第一堂。
血红的三个大字,是江湖中无数人眼中的救星。当然也是无数人心中的拘命符。
第一人最初创立第一堂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人相信他真有铲除世间任何邪恶的能力,投诉者寥寥。
即便他手下那些最忠心的兄弟对此也颇有怀疑,毕竟武林中门派林立,奇人异士更是无穷,单以第一堂的实力是否真有裁决武林中任何事务的能力,不能不令人质疑。
不过当第一人以他的铁腕和冷血解决了几桩著名案件后,便无人敢再质疑第一堂的实力了。
现在坐在堂上那把交椅上的,并不是第一人,而是第武。
近年来投诉者日渐减少,所投诉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第一人劳累了多年,又实在不愿天天去理会这些小事,索性放手让儿子来处理。
只有事关几个重大门派的投诉他才会亲自受理。
第武年近而立,早早的坐上这把交椅对他而言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他开始还有些激动和新奇,可没过多久便和他老子一样感到厌倦了。
时下的武林已真正成了礼仪之邦,孔老夫子当年满腔热血,奔波一生,周游列国要复的周礼通过第一人的铁腕却实现了。
武林中人现在真是相敬如宾了,见面时总是不厌其烦的行礼,挖空心思说着好听话,唯恐一不留神被对方抓住把柄告到第一堂去。
打架斗殴,寻纠滋事,就跟绝了迹的恐龙似的,只是老人们缅怀往事时的事了,就仿佛那年代已过去了几千个世纪似的。
至于以强欺弱,以大压小,以多欺少,以富凌贫这些人类与生俱有的种种劣根性似乎也完全从人类的血液中被蒸发得一干二净。
人们无论遇到什么事,都遵循着一条没有人制订,更没有人颁布,却是人人遵守的
法则,一要有礼,二要退让。
礼多人不烦,自然也不会有把柄落到对方手上,而退让中也大有学问,假若我退让了五分,你却退让了三分,那就是欺负我了,非告你到第一堂不可。
而近年来第一堂所接到的投诉全是这一类的,就连第一人也感到厌倦和反感。
不过第一堂设立之日起便有一条铁定的法则:不许拒绝任何投诉,而这一条便连第一人也无法更改。
所以不论感到多么可笑无聊,第一堂上下的人还是打点出十二分精神,煞有介事地接待投诉者,处理案件。
第一人对这种局面既感到意外,又感到高兴,也不免有些失望,铲除了他深恶痛绝的种种不公正的现象固然是好,只是这武林未免太死气沉沉了,没有了昔日令人热血沸腾的景象。
“有得必有失,平平静静的总比乱砍乱杀要好得多。”他在心里自慰道,不过他隐隐约约也觉得,把一个个持刀佩剑的武林豪客弄得比未出阁的少女还要拘谨守礼也未必是好事。
第武先皱着眉毛处理了两桩投诉,手下的人都看得出他很不高兴,人人都加倍小心,走路也轻得跟猫似的,似乎怕踩死了蚂蚁遭投诉。
其实第武不高兴,一是因为案子太无聊。一桩是秦山派的松灵子控告海南派的晚辈方青向他叩头时,三个头响声不一,显见敬老之心不诚。
另一桩是青海派的女侠纪卜馨控告丈夫连云鹤乘她睡觉时与她春风一度,事先却未征得她的同意。
第武险些怒骂出声,这些人把第一堂看成什么了?不过他脾气虽暴躁,还是压住了火气,因为第一堂还有条规定:申诉者总是正确的。
他简单说了句:“案件太复杂,需要经过大量的调查,押后裁决。”便让人安顿两个申诉者去了。
而他恼火的真正原因就是:第一堂已无事可做了。
其实这一点许多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却没人敢说出口,况且第一堂已是武林中的神殿了,总不能有事时烧香拜佛,过后便拆庙烧神吧。
所以不管有事无事,第一堂永存。
第武自然最懂得这个道理,可让他做个无事的神祇,却让他太空虚了,他只能叹生不逢时,恨不能生在那些动乱的年代里,也和父亲一样,大展宏图,创出一份惊天之业。
可惜该做的事都已经让父亲做完了,他也只好枯坐这冷板凳了。
随后他又处理了些家族中的财务,第一堂既非朝廷,也不是官府衙门,没地方收税,可要使这座庞大的机构运作起来,耗费的钱财比任何一个巡抚衙门都大得多,而银子从哪里来,既不能向申诉者收取,反要搭上许多衣食路费,更不能向那些受裁决者收取,因为那同样是勒索,与第一堂的宗旨相背。
第一人只好自力更生,不是种地,也不是纺棉花,而是经商。
第一堂的面子没有人敢不给,凡是第一堂看中并想插手的买卖,所有的人都识趣避开,哪怕是因此倾家荡产也口无怨言,有一些不识趣的不是得了些怪病就是凭空失踪了,几年下来,南七北六省的盐、茶、粮食、布匹、马匹这几项利润最大的行当便只有第一堂在做了,所以第一堂已是富可敌国。
第武处理完了这些烦心事,松了口气,忽然想到了一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华山女侠崔碧云,人称芙蓉仙子,人长得确实美艳如仙,至于武功如何就没人知道了,因为近年来只有同门师兄弟间切磋武功。偶尔动动刀剑,江湖上早已听不见金铁交鸣声了,自然也不会知道谁的武功有多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