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能怎么办?”张猛怒吼起来。“他们平时做事眼中有我吗?他们侥幸一战成功,可就没想过万一失败,会给整个武林带来多大的灾难!如果第一人和第武没死,就不会是只要他们的命那样简单了。”
“帮主,那都是过去的事,您怎么说也不能看着不管啊!”全义跪了下来,“帮主,求求您救救那些兄弟吧。”
“救?我拿什么救?现在二少就算要我的人头,我也只有双手奉上,为的就是不牵连帮中几万弟兄。我现在稍有妄动,就会陷进更多的弟兄,他们才是无辜的。”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禀告:“帮主,第一堂内堂总管俞信俞少侠求见。”
“俞信?”张猛愣住了,俞信如今已是第一堂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了,他自然知道,却不明白他突然来做什么。
“帮主,”全义忙站了起来,“第一堂不是要对咱们下手吧?我去准备一下。”
“不必了。”张猛一摆手,“如果人家要动手,我们现今已经人头落地了,还给你准备的时间。”他一边高喊“请”,一边整整衣裳要迎出去。
他请字方落,俞信的脚已经踏进门来。
“张帮主,冒昧造访,罪过匪浅,俞信给您请罪了。”俞信依足了晚辈参见尊长的礼节,一躬到地。
“岂敢,”张猛并不还礼,“俞少侠造访,也该先派人只会知会一声,本座也好大开中门,亲自到门外恭候大驾才是。”
“张帮主,”俞信笑道,“您和敝府最为亲厚,怎地也说起见外话来,二少吩咐过,第一堂下属见到张帮主要和见到老堂主一样,谁若敢有丝毫不敬,定以堂规严惩。”
“二少抬爱,本座岂敢当。”张猛的心情放松下来,心里却暗暗骂道:小王八蛋,和老子玩甚玄虚?这当口套起交情来了。
“俞少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全义眯起眼睛问道,依然全神戒备。
俞信看到他疑虑的目光,两手微扬,既似邀请,又表明身上未带任何兵刃。
“二少请张帮主到敝府盘桓几日。”
“盘桓几日?”张猛的心又猛地缩紧了,“你们这是要抓我还是要软禁我?”
“张帮主言重。”俞信的姿势和脸上诚恳的笑容丝毫不变,“二少只是觉得张帮主在这里不够安全。所以特地派晚辈登门请帮主移驾敝府小住。等这阵风波过后再出面主持武林大局。”
“武林再衰弱,也不需要一个阶下囚来主持。”张猛怒道。
“张帮主,”俞信敛容正色道,
“如果二少真的要对您下手,您的长安分舵里里外外就不会有一个活人了,我也绝不会两手空空走到您面前,这种话从谁嘴里说出都情有可原,就是不应从您的嘴里说出。
“您和老堂主、二少多少年两代的交情还换不来一个信字吗?”
“这……”张猛的怒气一下子泄光了,脸涨的通红,“不是张某信不过,而是我在自己帮中怎会不安全?对我来说还有比这儿更安全的地方吗?”
“您这里比少林寺的方丈室如何?”
“
当然不如,可是……”
“安全与否也要视情况而定,如果是身边的人作乱,越安全的地方也许越危险,谁敢认为第一堂不安全?可是老堂主就是在第一堂正堂上遇害身亡,您这里比第一堂正堂又如何?”
“你……你不会是说……”张猛看向全义。
“全舵主没问题,二少也只是预防万一,晚辈刚刚提到少林寺方丈室,智海方丈就在他的方丈室内被人囚禁了。”俞信说。
“什么?”张猛口张得能塞进一只拳头,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不可思议的事。
“智律,你主持本寺戒律堂已有多少年了?”
少林方丈智海一边在佛陀的金身前上香,一边平静地问随侍身旁的智律。
“蒙掌门师兄赏识提拔,已整整十年了。”智律也一边上香,一边平静地回答,一对师兄第似乎在漫不经心地闲谈,却都知道对方话里有玄机。
“不是我的赏识提拔,这都是先师的遗命。”智海叹口气道,
“自先师辞世,我接掌少林门户,外有第一堂包揽江湖大小事务,内有你和几个师弟主持各堂,我得以悠游无事,一心事佛。
“不过近年来本寺僧众的戒律修持似乎每况愈下,小师弟居然受人指使,去当一个刺客,不仅令本寺蒙羞,先师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
“掌门师兄教训的是,这都是我无能。没能主持好本寺的戒律,至于小师弟,那是他个人行为,与本寺无关,况且此事除丐帮张帮主知道外,并无人知晓,不会给本寺和掌门师兄带来羞辱。”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点粗浅的道理你都忘了吗?沦落为刺客已是莫大的耻辱,居然还失手被杀,这武功都练到狗身上了?”
智律这才明白掌门师兄痛恨的并非做刺客这件事,而是刺杀不死,反而失手被杀。他小心翼翼地说:
“这事也不能怪小师弟,是对手武功太高明了,武当掌教的师弟也不是一招之间被杀吗?连剑都被夺去了,武当蒙羞并不在咱们之下。”
“你知道这点最好。”智海侧转头来,饶有深意地看了智律一眼,“二少武功已不在当年的第一人之下,而他手中的力量比第一人创办第一堂时要雄厚得多,况且这还只是表面的。”
“师兄是说第一堂还有隐藏的力量?”
“这也难说没有。”智海又转过头来,虔诚地看着佛祖。
“我指的不是这个,只要第一堂的牌子没有彻底砸碎,在江湖中就有难以想象的号召力。
“只要二少贴出一张招兵买马的告示,至少半个江湖就都是第一堂的人了。”
“师兄说的是。”智律低下头,想到这种情形,心中一声无奈的浩叹。
“第一堂行事当与不当姑且不论,但第一人一生在江湖上施惠无穷,而且从未索取过报酬,这些受惠者才是第一堂真正的实力所在。所以要想彻底摧毁第一堂是不可能的。”
“所以师兄才决定要将本寺那些弟子交给第一堂,任凭他们零割碎剐吗。”智律突然充满怨恨的说。
“我是这样决定的,可是我这样做了吗?”智海狡黠的一笑。
“师兄的话就是法旨,也是
必须要执行的。”智律冷冷的说。
“那也未必。必要时我也会撒谎骗人的,哪怕为此下拔舌地狱。”智海说完,转身出殿,向自己的方丈室走去。
智律莫名其妙地跟在身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师兄了。
大殿外,有的僧众在练武,有的僧众在读经。自智海下令着急全寺僧众归寺后,就以整修大雄宝殿的借口谢绝游客和香客。往日热闹的寺里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智海回到自己的方丈室内,在一张椅子上坐好,早有小沙弥捧过茶来,见智律也跟随进来,便又端了一盏,然后关上门退出去了。
“师兄是说不会向第一堂交人?”智律在左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紧盯着智海的眼睛说。
“当然不会,这也并非我故意撒谎,而是我确实不知究竟是哪些僧众参与了。查我也查过了,可是查不出来也没办法。”
“师兄,这法子没用的。”智律苦笑着摇摇头。
“古人说:‘万方有罪,罪在予一人’。无论本寺僧众犯了多大的过错,都是我这做方丈的过错。
“世俗里孩子犯了错,要责罚的也是大人,所以人还是要交的,要交的只是我自己。”
“方丈,只要本寺僧人还有一人活着,就绝不能让外人加一指于您的身上。”智律霍地站起身来,“如果要人去顶罪,我去,我是戒律堂首座,罪责在我。”
“你是有错,但错不在此。你明白,我也明白。”智海叹口气说。
“师兄,您……”
“我是什么事都不闻不问,但也不是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智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师兄,我绝非故意欺瞒您……”
“不必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意。如果不明白,也不会让你走到今天。以前是对是错也无需多说,但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请师兄示下。”
“二少许诺要关闭第一堂,不再接受投诉,不再裁决江湖中任何事务。看来他全家的惨祸还是给了他足够的教训。就算对要毁灭第一堂的人来说,这样的结果也可以满意了。”
“是的。”
“做事贵在适可而止,而不能只求勇猛精进,这和我们练武功是一个道理。
“上次参与那次行动的人身份都是秘密的,如果自己不说,也不会有别人知道,至少没有证据。
“所以什么事也不要做,只要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本分。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尽管有江湖传言本寺有不少弟子参与了那次行动,但这毕竟只是传言,我查看了第府被袭前后几天的名册,那时本寺僧人只有一人在外,而且无故失踪,其余僧人都在寺内,只此一件已可证明传言不足为凭。”
“是啊。本寺在江湖中薄得微名,自然不免树大招风,有许多流言也是正常的。”
“看来你已完全领会我的意思了。”智海微笑赞许道,
“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些话。另外,你一直主持戒律堂,十年如一日,也够劳累的了,该好好歇歇了。”
“师兄是要免我的职?”智律心头一震,手里茶盏的茶水倾了出来,洒在他手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