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曲之悲中吟【一】

玉流苏闻言心动。玉流苏不是瞎子,飘灯阁是什么地方。以她的技艺声名,找一个正经的戏班子跳槽是再容易不过。可是她这些年也就混了下来。一来固然是为了接近仇人,二来也是因为曹媚娘于她有恩。当初卖在夺翠楼,她大病初愈,终于咬牙应承,梳妆了出来见客,那天晚上在一堆烂醉的伧父大佬中间,心如死灰的弹着喑哑琴。忽然进来一个中年美妇,不由分说拉了她就走,当场给夺翠楼老bao付了三倍的身价,带走了。这曹媚娘也是京城风月场中大有脸面的主儿,摸爬滚打多少年,手段气魄,十个男人也赶不上。南城这些鸨儿妈妈,无人敢对她说个“不”字。玉流苏大惑不解时,曹媚娘就说,喜欢你弹得一手好琴,我新招了个戏班子,若有你这么一位琴师,必然不同凡响。进戏班子,哪怕是飘灯阁这样的,也远远好过卖身为妓。玉流苏几有超生之感。为着这个,怎么也不好意思装作忘记了曹媚娘的襄助。

再说,玉流苏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这一个月里她马不停蹄的跑了不少地方。何况有些听琴的老主顾那里,还要去应酬,比如说有上好杏仁茶奉客的李老御史府上。

这天晚上,玉流苏从李府回来,时候尚早。她洗了脸把自己关在屋里,慢慢盘算。

只要能够拿到罪证,李老御史愿拼将一把老骨头,在朝堂上扳倒他。玉流苏说了她的打算,既然雇杀手不成,只有自己冒险深入虎穴了。老御史皱了眉,说我这里尚有积蓄,不妨请青龙帮三位长老出山,再试一回。玉流苏断然拒绝。她是不忍,不忍让青龙帮再受重创是一着;更不忍的是,老御史府中的清寒与当初苏家不相上下,为了行刺,这些年已经零零碎碎帮了她不少,所谓尚有积蓄,指的怕是他的棺材钱了。

李老御史摇摇头,又说苏小姐,你又有什么机会能够接近成令海。玉流苏道,凭我的琴。

李老御史叹道,凭你的琴只怕近不了他的。从前飘灯阁的戏班子有机会到他府里去唱戏,你也只能在后台拉拉胡琴,近身不得。何况现在你们不唱戏了。成令海又不是什么风雅之人,不可能单独请一个琴师上府里去弹什么高山流水,什么金缕曲。他没有再往下说,不忍心。

那个老车夫却毫不顾忌的开口了,成

令海老太监,却是色中饿鬼一个。苏小姐若舍得牺牲色相,机会到是有的。

老车夫名叫孙尹,不是常人。实为李老御史几十年的心腹手下,据说武功谋略佼佼不凡。

李老御史有些痛心疾首。其实他和死去的苏靖梅并无多少交情。同朝为官多年,人品彼此仰慕,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苏靖梅冒死弹劾大太监成令海的时候,李泽坚没有站出来。人都有懦弱的一面,他想他已经老了,早不复年轻人的耿耿气概。苏靖梅血染菜市口之后半年,李泽坚心里是悲愤,却也是懊恼。李泽坚就辞了官。不愿意忍受是非颠倒的世界,躲起来总是可以的。每当他想起苏靖梅的惨死,直到这个弹琴的女子找上门来,他被她复仇的决心所震撼,宁愿倾尽余生心力,也要襄助。

他想,有女如此,苏靖梅泉下亦可无憾。难道他竟要劝她失身于那个禽兽不如的老贼?

“不可,绝不可。”老御史摆着手。

玉流苏便告辞了,心里渐渐拿定了主意。

李老御史一发的不安:“苏小姐,你定要答应我,再有动作之前,一定要告知老夫。”

回来的路上,照例是孙尹送她。路过快活坊赌局的时候,玉流苏请孙尹停了一回,犹豫着望里面瞧了瞧。张化冰似乎不在。玉流苏暗暗苦笑。都说过了再不敢麻烦他,还有什么好看的。

孙尹底着头,忽然低声道:“玉师傅,你雇佣青龙的人,已经失手三次,难道你没有想过,有人在出卖你?”

玉流苏道:“青龙那一边,应该是很可靠的。其余……我实在想不出是谁。”

“真的么?”孙尹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在暗中一闪。

玉流苏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一直带到了飘灯阁她自己的房间里。玉流苏一边自己拨着灯芯儿,一边揣摩着孙尹的意思。此人说得不错。再要下手之前,必定要找出消息泄露的源头。可是,究竟是哪里呢?

“玉师傅啊——这么晚了还不睡?吃点宵夜罢。”曹媚娘蹬着门槛儿,手里托了一碟儿桂花糕。

玉流苏笑着接了:“妈妈这样费心。”

“尝尝!”

玉流苏两根指头拈起一片桂花糕,抿了一

下,绵软清甜。

“不错是吧?”曹媚娘问。

“不错,倒象是含了一口鲜桂花似的。不是宜和斋做的吧?”玉流苏道。

曹媚娘抿嘴儿笑道:“这可是宫里的东西。”

玉流苏一滞,桂花糕忽然变成了一张棉纸,涩涩的糊在嘴里。

“是我们的爷成公公,特意赏给你的。”

来得这么快。

“我今儿跑了一趟北极阁的成府,见着了成公公。说起咱们戏班子的事情,他老人家也风闻你的名声,说有这样出色的琴师,戏班子倒不开张,怪是可惜,不如明天重新唱起来罢。成公公夸你端庄老成,特特赏了点心。流苏,过几日是他老人家的寿辰,去成府里磕头谢恩吧。”

“不去。”很本能的,玉流苏反驳道。

“不去?”曹媚娘的脸顿时撂了下来。

玉流苏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事到临头,却无论如何不能够。她不再说话,尖尖的指甲掐到了手心的肉里面。

“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几时!”曹媚娘甩门出去。

桂花糕被风吹了一夜,干成了硬硬的纸片儿。

曹媚娘在楼下摔门跺脚,指桑骂槐。

玉流苏只作未听见。她坐在妆台前,慢慢勾着长眉。她的眉生得不好,淡而且细,却高高的挑到两个太阳下面。螺子钿用完了,玉流苏拉开抽屉,看看还有没有剩的。抽屉有点深,一只不用的粉盒跌了出来,里面竟然有一张字条。玉流苏一惊。

字是用画眉的螺子钿写的,歪歪斜斜,文理不通,可是玉流苏看懂了。

“小蕙,小蕙……”

她紧紧捏着那张纸,长指甲。写字的人已成了荒郊野外乱葬岗子里的腐骨,她甚至不曾去为她收过尸首。小蕙原来已经从王骞那里知道,她是什么人。这是王骞和谭小蕙临终前,给她的最后警告。如此重要的警告,她却发现得太迟。

她再细细读一遍那些字句,惊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娇鸾雏凤失雌雄;他曲未终,我意转浓,争奈伯劳飞燕各西东,尽在不言中……”小蕙那一晚的歌声宛然还在耳边,玉流苏有些头晕,走到窗边,让清晨的冷风吹着发烫的额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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