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靖的语气,是那么的霸烈与强横,可句句却是在理。
“现在,我就要兑现这种迟到的权力,我要……”
“可惜,你并不是我唯一的救命恩人。”
冷月淡然一说,头倔强扬起,目视着前方。
“请恕我现在不能听凭你的处置,即使你前后救过我,两次。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绝不会答应你。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以我的方式对你做出偿还。”
“怎么偿还?
用什么偿还?”
南宫靖当即逼问,冷月略一思索,说道,“南宫靖我问你,如果现在我挥兵进攻西商国,你会怎么做?”
南宫靖冷笑一声,似乎认为这不是一个问题。
“无论我是生是死,我都是西商国的皇子,身上流着是先辈骄傲高贵的血液。
如有外敌入侵,我将会毫不犹豫地走上战场,位于战争的最前线,与强敌力战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好,这才是一个勇士应该说的话。”
冷月轻拍着双手,赞赏地说道。
“我偿还的方式就是,既然你救过我两命,那么来日我们战场相遇,一命就是五十里,两命就是一百里,也就是说两军遭遇,我冷锋将率领大军退避百里,然后,我们就互不拖欠,你尽可以全力以赴,我也必定会火力全开。”
“我们两人,就一定要这样吗?
你就真的一定要和我在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吗?”
这次,轮到冷月冷笑一声,摇着头。
“我冷锋已经许下诺言,就必定会遵守。
南宫靖,回到你的故国去吧,别再对我枉费心机。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战略意图,也窥探了我一些新式的战备,更加了解我进攻西商国的决心与意志,那么你接下去要做的,就是思考如何才能抵挡住我的进攻?
如何才能保护你认为,高于一切的东西?
如何践行你刚才对我的慷慨陈词?
记住了,我冷锋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冷月开始朝前走去。
这一次,南宫靖没有再开口,冷月也没有再回头,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冷月坚定的脚步,拉开了一道似乎永远都不可逾越的距离。
待走到山坡下,靠近营地时,冷月转过头去,看着这个遗世独立的山坡,心中百转,若有所失,恍若隔世,冷月也知道,自己已经退步可退了,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即使前路将面临千夫所指,自己也一定要走下去,直到自己手刃仇人,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回到中军大帐,冷月当即宣布全军拔营启程,全速朝着陵京城进发,冷月的近卫军领命,随即将所有军帐拆卸,驱策战马,全军在月色的笼罩下,浩浩荡荡地前行。
第二天天一亮,天就稀稀落落地飘起了小雪,但这会冷月全无往昔赏雪的好兴致,此刻她的心中,满是回荡着南宫靖对自己说过的话。
虽然自己已经决定要将他忘记,如
同自己和他决裂一般,彻底割舍,但是他对自己说出的话,就如同是洒进土中的种子,随之时间的推移只会萌芽生长。
想到最多的,就是他关于自己将要发动全面战争的指责。
身为杀手,冷月早已看淡生死,可是她仍旧会记得当自己亲身经历枫顶山兵谏之夜和昭宣门伏击事变时,大面积的死亡对自己的深深触动与刺激。
尸骨成堆,血流成河,这些成语一旦变成现实,变成了近在咫尺血淋淋的景象,它的震撼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此时,冷月最想要知道最想要验证的就是,到底自己的新式战法能有多大的威力?
敌国的损失暂且不去想,新式武器的大规模应用与新式作战思想的指引,是否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己方人员的伤亡?
而在新式武器和作战思想的共同作用下,作战效率与效果究竟比传统的提升多少?
是否能真正缩短一场战役的时间?
冷月转而深层次一想,如果新式武器的存在能像原子弹般作为一种威慑的存在,那么是否最终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那样不就是一种最理想的状态了吗?
当然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北明国士兵是否已经真正掌握和适应了新的作战武器……
一切的一切,都让冷月瞬时感到如焚忧心,即使是在冰雪之中,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寒冷,有的,只是自己内心的使命与压力对自己的煎熬,那是一种近似乎自虐的强迫。
急急挥动马鞭,随着冷月一起奔涌起来的,还有整支五万人的近卫军。
就这么急速行军了两天,最终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大军出现在了陵京城的郊外,只要翻过前面的山坡,陵京城恢宏宽大的城郭就会出现在众位军士的视野之中。
本来,进入陵京城附近的任何一支军队,陵京城卫戍总部和南北两大营都会知晓,也就是,夏侯宇也会知道,但现如今冷月已经是实际上北明国军队的最高统帅,军队上的事,只要她不想让夏侯宇知道,夏侯宇就必定不会得知,而冷月只是在信中提及,自己在这几日就会到京,所以即使自己已经来动了陵京,陵京城却和往常一样,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当然,这都是冷月的以为,就让她越过山坡,将要缓缓而下之时,忽然间冷月眼前就出现了一排排兵甲森然、铠甲铮亮的兵士,他们正排成一个个方块状的步兵方阵,从冷月视野之内,如同一块块镶嵌在地上的瓷砖一般,气势雄壮的铺排而来。
飘荡的风雪在撕扯着猎猎旌旗,当击鼓手摇摇看到近卫军的那一刻,便立即风风火火地擂起战鼓,迎接冷月的三军霎时间变成了欢腾的海洋,用嘹亮的刺破长空的吼声,盛大庄严地迎接自己的再次回归。
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身影由远及近,背后翻飞的红色披风和胯下胜雪的马璁形成鲜明的对比。
驰骋而来,立马而住,许久未见的夏侯宇就这么出现在了冷月的眼前。
风雪中,夏侯宇仍旧是那个满脸邪魅的俊美男子
,只不过和他共同经历过许多风浪,冷月才能看出他由时间锻铸的成熟,已经悄然弥漫在他玩世不恭的表面之上。
“冷锋大将军,这样的迎接场面,不知道你满意否?”
马背之上,夏侯宇马鞭一举,原本就已经高亢的欢呼声,又是升高了一个等级,直直响彻了方圆几十里,盖过着呼啸的风雪声,惊得天空中竟然没有半只飞禽。
“太子殿下。”
可能是许久没有看到比自己等级还要高的人,冷月一时之间倒忘记了君臣之礼,待到这“太子殿下”四个字出口,它们本身所携带的强权力量立即将让冷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翻身下马,单膝着地道,“请太子殿下恕罪,臣罪该万死。”
一声战马嘶鸣,夏侯宇同样下马,连忙走到冷月身边并将她扶起,轻轻擦掉她肩铠上的积雪。
“怎么?多年未见,你反倒跟我生分起来了?”
“太子殿下,这是君臣之礼,万万唐突不得。”
说着,冷月后退几步,施礼。
夏侯宇一看,随即上前几步,大大方方地牵着冷月的手,冷月还想要抽开,夏侯宇朗声说道,“今日是冷锋大将军还朝之日,本太子特意出城相迎,以示天威浩荡,圣眷隆恩。”
夏侯宇牵着冷月手,一道款款前行,与此同时,欢迎军阵中,军士驾马驱车来到了夏侯宇和冷月面前,冷月知道,在北明国,这辆战车象征着皇家威仪,天子銮舆,只有太子夏侯宇和皇帝才能够乘坐,但今天,夏侯宇要和冷月,同乘一车,一起浩荡回城。
在天子战车的牵引下,如大海浪潮的大军尽数回城。一进入陵京城的正门,百姓早已自发簇拥到街道两旁,只为一睹冷锋大将军的威武雄姿和勃勃英气。
虽然冷月被人冠以各种肃杀的名气,但那只是反对人士的别有用心,在陵京城百姓的心目中,在这些因冷月改革而受益的普通黎庶之中,冷月的地位便如同第二个皇帝一般。
如果没有南宫靖的一席话,冷月或许会无所触动,但是当她看着这些欢乐的面孔时,脸上却始终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忧伤……
穿过中央大街,天子战车直直驰入宫门之内,来到了深宫大殿之中。
一座接着一座的宫门,重重沉沉地次第关闭,将尘世的喧嚣隔离,只留下这略显空旷的寂寥。
就在冷月以为,夏侯宇会带着自己进入议政大殿之中,在文武百官面前昭示北明大将军、当朝太师冷锋的回归之时,忽然战车一转,驶入了一条宫道之中,冷月还未来得及思虑,只听得车上军士“吁”的一声,辘辘车轮声就戛然而止,战马随即低垂着头,摇头晃脑了下。夏侯宇一跃而下,然后朝着冷月伸出了手,邪邪一笑。
冷月没有承接夏侯宇的好意,身子一侧,缓缓下车。
夏侯宇也没有显现出多大的尴尬之色,手一收,而后一挥,簇拥在身旁做警戒力量的虎贲卫士,便徐徐退下,转眼间,这一整条宫道就只剩下冷月和夏侯宇两人,当然,还有这漫天想要填充这寂寥空间的簌簌飞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