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不记得小学时我第一次跟着到你外婆这里来, 那个时候是在夏天吧,两个人也是大半夜的起来看星星。”陈树哈了口气,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看星星我倒是忘记了, 就是记得那个时候的蚊子好多啊, 后来抹了好几天的清凉油和花露水, 都还有蚊子印。”苏湄说时, 仿佛还觉得身上有点痒, 下意识的去挠了下胳膊。
“后来到高中时的寒假,你追着要看流星雨,有次刚好气象上说晚上会有流星雨, 我也便陪着你过来这里玩,也是到晚上, 不过那个时候比现在可是冷多了, 我们两拿了小板凳, 半夜守在这里,什么也没看到, 倒是鼻涕水都冻出来了。”
“你还说,后来害我又得了重感冒,吃药打针都好不了,还是外婆去山上找了点草药,喝了好几天的草药才好去的。”苏湄说这时, 有点小嗔怪。
“小时候的你一直胖乎乎的, 我本来还想着你约莫是瘦不下来的了。不过你胖归胖, 去河里抓鱼抓螃蟹什么的却比我利索多了。”陈树约莫也是想到好玩的事情, 嘴角难得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那是, 咱们从小在农村里呆惯了,哪像你们富家子, 竟然连怎么抓螃蟹都不会,见着一点点深的小溪,竟然都不敢下水。”
“不过后来怎么上大学怎么就瘦下来了,我到现在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胖一点的样子。”陈树说这时,突然转过来看着苏湄。
“为什么啊?瘦了不是更好看些么。”苏湄落落的回道。
“胖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你。”陈树轻声应道。
“不要说我了,聊聊你的情史吧。你在高中追的那个隔壁班的校花呢,要一直立志考清华的,后来没考上,你怎么就没去追人家了?害得我那时高考前还花心思帮你传情书。要不是高考前没帮你拾掇这些花花心思,兴许我还会发挥的更好一点,不过那个时候你明明分数比我高那么多,干嘛一定要填我们大学的那个专业,明明可以填更好的学校?”
“我对那个校花本来就没有很大心思的,是你觉得她很漂亮成绩又好,后面追的人一大群,你自己出于凑热闹的心态,才自作主张给我捉笔写了所谓的情书给她的好吧?”一提到这,陈树似乎还有些来气。
“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人郎才女貌的,这么配不在一起太可惜了而已。”苏湄有点小心虚的吐了下舌头。话说她当年偶尔的确是挺欺负陈树的。
问题是那隔壁班的美眉收到情书后,竟然不久就传递了一封火热的情书给苏湄,让她转交给陈树。
苏湄未料到那隔壁班的校花原来内心这么热情奔放的,而且情书上面写着原本就对陈树早已芳心暗许。陈树也是被吓着了,那段日子本来上厕所都要经过隔壁班的,偶尔见着那位校花,见着她花痴状的神情,害的陈树好长一阵时日都要绕到楼下那层去上厕所。
当陈树一脸郁闷的找苏湄算账时,苏湄还因此而笑痛了肚子。
“现在还是好怀念以前的时光,没有那么多的东西好想,高兴便是高兴,难过了哭一场就会好了。”苏湄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我也还是喜欢以前的时光,以前的你,至少那时的你比现在要快乐。可是人总是要朝前看的,苏湄,我希望你能够做回以前的那个苏湄。”陈树说时,不知觉中牵起了苏湄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一吻。
许是夜间有些肃冷的缘故,他的唇落在她的手背上,有些发凉,心头却莫名的暖和起来。他见着苏湄似乎没怎么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苏湄的脑袋,柔声说道:“有点晚了,早点去睡吧。”
苏湄不知道说什么,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起来,许是昨晚有些着凉,苏湄觉得头昏脑胀的厉害。
迎面见着陈树也是睡意惺松的走过来,想必也是没睡好。
苏湄无端心生愧疚。
“我去问下外公,早上想吃什么。”苏湄说时,起身朝楼下走去。
陈树也跟在身后去楼下洗脸,他才刚拿起脸盆,猝不及防听到苏湄尖锐的尖叫声,他心里咯噔一下,直往外公的房间奔去。
果然,苏湄半蹲在躺椅前,整个人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外公还是同他们昨晚离去时的姿势,身上的半条毯子却是掉到了地上。
他没有想到的是,苏湄外公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无疾而终。
他知道,这样的场景终于是吓到苏湄了。
将苏湄扶回自己的房间,接着便赶紧通知他们的家人。
苏湄的母亲以及大阿姨过来,虽然沉痛不已,但也说着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外公多年修行的善果,无疾安然而去。
倒是苏湄自从见了这个场景后,独自坐在房间里,不说不话,整个人钝钝的,像是被抽走了生气。
在生死的大悲大痛前,陈树根本说不来劝慰的话。这次,苏湄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了,身上仿佛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只是讷讷的看着陈树帮自己忙前忙后。
等将外公的后事以及遗物都料理完毕了,苏湄家的亲戚也都陆续散了去。
苏湄的父母本来要和苏湄一直回去,见着苏湄消极的很,不放心的很,想要劝苏湄早点离去,免得睹物思人。
“我想一个人呆在这里静一静,前几日太吵了。”苏湄坐在堂前的长椅上,看着空空的院落低声说道。
苏阿姨知道苏湄小学时开始起,寒暑假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对于外公外婆的感情自然是比其他的人要亲分的多,也没有勉强,将陈树拉到一边,嘱咐道:“好好照顾苏湄,也许她再缓个几日,精神会好一点回来。”
因着连日的操劳,加之年纪有些大了,苏湄的父母也是憔悴的很,陈树对苏阿姨说道:“有我在,您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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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全部的人都散去了,陈树这才也端过来一张椅子,做到苏湄的旁边。她这般神伤,他做不来其他的事情,惟有便是一直相伴在她的身边。
“我好累。从来没有过这么累。”苏湄呢喃着说道,“我到现在才发现,生命果真无常的很,前一阵子还过来看过老人家,现在却是一个都不在了。”
“我想着,其实这样对于外公外婆未曾不是好的。他们感情这么好,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是一起过来的,要是只有剩下其中的一个,孤独度日,其实看着也是不忍心的很。”陈树说时,也望了望周围。
其实这里对于他,也是有着深厚的回忆的。自从小学有次被亲戚带到乡偶然认识苏湄后,此后他都央求着父母寒暑假要让自己到乡下住一阵子,名曰体验生活。
刚好那阵子外婆这个村里也偶尔会有大城市的孩子过来,也都是为了体验生活。苏湄自认识后后来又发觉陈树从另一个学校插班到自己的班级上学,因是同学的关系,也是觉得很正常。
苏湄不知道的是,那个少年为了能转学成功,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
那个年纪的爱恋,他之前以为不过是少年情怀,年纪大了,去接触更大的社会,便会慢慢的忘却。这么多年,他一直努力着能够慢慢磨平心头的那份爱恋。未料到时间愈久,那份爱恋早已落地生根,在心尖上发芽成一棵参天大树。
她对于他的永远只有喜欢,却不是爱。
他一直知道,却无怨无悔。
他一直知道,从年少的时候就开始奢想着自己努力上进些,再优秀些,再出类拔萃些,也许她就会喜欢上自己。这么多年了,他还一直做着那个相同的梦境。
那些青葱岁月,能够一直陪在她的身侧,随着自己青春期,也伴随着她的青春时光,能够这么绵长的参与到她先前的人生。他已觉得知足。
“让我再呆几日吧,我相信自己会好起来的。”苏湄仿佛是为了给自己鼓气,对着自己自言自语道。她知道自己神经已经有些衰弱过敏了,理智还在,就是止不住的要消沉下去,自一睁眼起,便觉得心头被满满的石头填满了。
“嗯,我相信你。”陈树说完也和她一起静静的看着院落。
过了几日,陈树的电话公务愈发的忙了起来。虽然他都是刻意的避开去接,苏湄偶尔见着,他也只是咧开嘴说道:“不过是一点小事。”
其实怎么会是小事,他已是堂堂的大公司的老总,自从来了这边后,已经快大半个月时光了,苏湄当然知道这一层。
勉强撑起精神,稍微打理了下,便要和陈树一起回去。
陈树见着她愈发单薄的身姿,心内还是不放心的很,不过想着在这里一直消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日子还是要过的,工作也还是要继续的。还不若先回去,慢慢的总会好起来的,便同意了。
到杭州的时候,还是傍晚,陈树本是要先送苏湄回自己的住处,没想到在十字路口转弯处,苏湄提出要先下。
“就这里下吧,我在前面的那个公园门口等人。”
“等人。可是这边是风口,风有些大。”陈树见着苏湄病怏怏的样子,依然有些不放心。
“我等沈沉,这阵子,妞妞都托他照顾的,有些日子没看到妞妞了,我想早点看到她。”苏湄平静的回道。
陈树沉默了一会,还是依言在路口处停下来。
苏湄下车,终于还是开口说道:“这阵子,真是辛苦你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下吧。”
“我没事,倒是你自己的身子要好好调理下。那我走了。”陈树说完便把车子开了出去。
迎着车灯,看着身后苏湄的影子一点点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他永远都抓不住她。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是终究都是前功尽弃。
苏湄还没走到前面公园的大门口,沈沉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他没料到她的脸色会如此之差,相比前一阵子看到的那次憔悴很多,而且整个人怏怏地,似乎没什么力气。
“先去我那吧。”见她有气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她没有拒绝,他便当是她的同意了。
半个小时后,直到进了客厅,苏湄扫视了下周围才问道:“妞妞呢?”
“他们学校里组织冬令营,要一周后才回来。”沈沉说时泡了杯热茶递给她。
“这样。”苏湄接过来点了点头,无端的松了口气。
“要不然你以为呢?”沈沉咄咄的盯着她看。
苏湄避了他的目光,只是沉默。
“你晚饭还没吃吧,要吃点什么?”
“我没有胃口。”苏湄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沈沉没有回应,却起身往厨房里走去。
苏湄瘫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的世界一点点的陷入黑夜,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疲累,直觉得眼皮都要撑不住了,才发觉有人在喊自己。
“过来喝点粥吧。”苏湄睁开双眼,还有些迷糊的跟在沈沉身后,往厨房间走去。
勉强喝了半碗,终于放下。没想到睡意愈发的袭来。
“晚上要不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沈沉说时要去找换洗的衣物给她。
“不用了,你还是送我回去吧。”苏湄努力抵住困意,一口回绝。
他忽的转身,冷冷的说道:“我一直在等,外婆走后,我一直在等,原来你宁可让陈树帮忙料理,也不愿通知一下我,去送别下老人家。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一直就这般陌路生分吗?”
苏湄没料到他会突然的发火,想想也就不愿再折腾,接过他手里的衣物,低声说道:“那我先去洗了。”
洗完出来后,神智倒是清醒了很多,很多逐渐混沌模糊的记忆却重新历历在目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寒料峭的缘故,窗外的寒风一直在凄厉地嚎啕着,苏湄无端就响起送别外公时耳边那震耳欲聋的哭声,也是这般绝望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