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父子是个行事谨慎的人,他们接手南唐军后,并没有冒冒然便发动进攻,而是在对岸的几处咽喉位置修建军事基地。
……
北周军。
崔子轩成功亮相后,众家族子弟也就在柴荣那里挂了号了。
像这样的战争,经常一打就是几年,所以这个时候,众人都不急了。
这一日,姜宓在外出时,又看到了那支曾经见过的,隶属于邵小子家族的运粮队伍。
彼时,崔氏子弟崔腾也在旁边,见到那支低调多了的队伍,以及队伍中间的那一辆属于女眷的马车,崔腾低声笑道:“听说邵君的家族是当地的豪强,主做米粮生意。现在看来,他们还是挺会做人的。这般运粮都运了三次了,柴荣上次都在那里说,要把整个大梁的米粮生意都交到邵家手里。”
姜宓骑在马背上,她看了一眼从马车中伸出头来,正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邵君那妾室,不由说道:“那邵君是不是宠妾灭妻啊?怎么家族送粮这等大事,都是一个妾室做主?”
崔腾是崔子轩派在姜宓身边保护她协作她的,闻言他挥了挥手,召来一个护卫说道:“你们中有没有精通大梁城里各公卿府第内宅事的?有的话叫他过来。”
从来,内宅事往往会影响到外面的决策,世家们向来不会低估,特别是上一次出现崔老夫人连宫中太后的性情都没摸清的事情后,崔子轩更是把对这方面的安排放到了家族重要事务上,所以,现在的博陵崔氏,还有一支专门调查这等事的队伍。
不一会功夫,一个精瘦精瘦的护卫过来了,他向崔腾和姜宓行了一礼后,说道:“小人就是。”
崔腾说道:“说说邵君的家事。”
那护卫说道:“是。”略顿了顿,他开口说道:“邵氏一族现在留在大梁城里的人不多,分明是邵老夫人,邵君兄弟,以及邵君的妾氏云氏。”接着他又说道:“邵君的妻叫范氏,传说中范氏为人粗疏不拘小节,引得邵老夫人不满。云氏是邵老夫人娘家的一个侄女,与邵君有青梅竹马之谊。早在范氏进门之前,云氏便随侍左右,现在大梁邵氏当家做主的都是云氏,那范氏因不被邵老夫人所喜,早在一年前便打发到邵府的乡下祖宅里静养。”
那护卫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邵君的妻子范氏乃是后蜀人氏,她与邵君的联姻,是由赵匡胤做主的。”
后蜀?
姜宓一怔,转眼她急声问道:“那范氏是不是叫范于秀?”
没有想到姜宓会问这么清楚,那护卫一怔,他行礼说道:“夫人稍侯,小人再去询问一下。”
姜宓马上说道:“快去。”
那护卫一走,旁边的崔腾好奇地问道:“夫人,这范于秀是何人?”
姜宓有点紧张,她抿着唇说道:“是我在后蜀时的一个好友。早先,我便听闻她嫁到了大梁,可一直在大梁没有见过她。刚才听这人说起邵君妻子的性格为人,颇像是范于秀的性格为人。”
在姜宓的焦急中,那护卫很快便策马过来了,他向姜宓禀道:“回夫人的话,邵君妻室是叫范于秀!”
果然是范于秀!
想到那个天真善良的范于秀,那个从小便被几个哥哥疼着捧着,几乎不知道世间险恶的范于秀,联想到这护卫刚才口中的范氏,姜宓简直不敢想象,范于秀这一两年里,受过多少磋磨和痛苦!
想着想着,姜宓转向崔腾说道:“走,我们去军营看看。”
“好。”
姜宓是有偏向的寻找,不一会功夫,她果然看到了正在卸粮的邵氏家仆,以及小鸟依人一般靠在邵君旁边的云氏。
姜宓见到这一对相依相偎,宛如伉俪的人影,不由冷笑一声。
随着姜宓策马过来,众北周军也看到了她。邵君没有想到来的会是姜宓和崔腾,当下,他上前一步,笑呵呵地说道:“不知今日是吹了什么风,竟劳动得夫人大驾光临?”对于幽州杨氏就是姜宓的事,邵君是知道的,好歹也是同甘共苦过过,邵君对姜宓挺有一种同僚情谊的。
姜宓笑了笑,她翻身下马,在把马绳交给护卫后,姜宓转过头,她目光灼灼地盯了一会云氏,再转头看向了邵君。
盯着邵君,姜宓淡淡地说道:“听说邵郎的夫人叫范于秀?”
邵君一怔,他奇道:“夫人怎么认识贱内的?”
姜宓坦然地说道:“范于秀是我在后蜀时的好友!”
姜宓这句话太有份量了!
不管是她姜宓在赵氏兄弟心中的情份,还是她幽州杨氏的能量,都让姜宓成了一个灸手可热的大人物。这样的人物,如果能够攀扯上,几乎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只是一瞬间,邵君的双眼便不受控制的亮了,他脸上的笑容,也更由衷而真诚了。
而一侧,邵君的爱妾云氏,却在姜宓这句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这时,姜宓意味深长地瞟向云氏,对上脸色苍白,显得楚楚可怜的云氏,姜宓微微笑着向邵君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是?”
邵君连忙说道:“这是我的一个妾室。”
姜宓笑了笑,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没有想到邵郎府中却是妾室当家。”
她这话虽淡,却也份量颇重,邵君马上陪着笑解释起来,“夫人这却是误会了,我府中当家的乃是我的母亲,云氏不过是奉我母亲之令前来押粮的。”他对上姜宓看向云氏的目光,心下不由一凛。
“原来如此。”面对邵君的解释,姜宓似是信了,她笑了笑后重又翻身上马。在策马欲行时,姜宓看向邵君问道:“邵公子,我回大梁时想宴请贵夫人,不知可否?”
邵君自是愿意,他忙不迭地点头道:“贱内自会愿意。”
姜宓笑道:“就那好”
转过身,姜宓策马奔驰了一会后,她突然向着崔腾问道:“刚才那护卫,可以刺探到官员内宅的所有事吗?”
崔腾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点头说道:“如果一定要知道的话,自然会有办法得知。”
“那就好。”姜宓冷笑起来,“我想知道那邵老夫人和邵君这个妾室云氏做过的所有阴私事!”在对上崔腾望来的目光时,姜宓笑了笑,她认真说道:“范于秀的性格我是知道的,这些人和人的争斗,她是真不的擅长。既然我想她到了大梁后日子好过,少不得,那邵老夫人就得老老实实回到乡下去过活。你说是不是?”
这一刻,崔腾终于发现,原来姜氏不论出身的话,光是她这方面的性情,也已与那些受了数十年内宅教育的世家女们无异了。
当下,崔腾笑道:“正是此理。”
那一边,云氏一脸憎恨地盯了姜宓一眼后,她转头看向邵君,声音软软弱弱地问道:“夫君,这位夫人是谁呀?”
邵君头也不回地说道:“幽州杨氏,崔子轩的夫人姜氏,你都不认得?”声音中颇带有一些责怪。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妇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幽州杨氏,云氏脸白如雪,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忙不迭地解释道:“妾身虽然听过幽州杨氏的名号,可一直没有见过其人。”
邵君点了点头,说道:“以你的身份,自然是见不到她的人的。”转眼,邵君笑着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仔细看过范氏。没有想到她人不怎么聪明,却能得到姜氏这种人的青眼,还能被其亲口承认为朋友。看来,我真是眼拙了。”
来了来了!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夫君这下真对那个愚蠢的范氏产生好感和了解欲望了!
正在这时,邵君想到姜宓刚才看向云氏时的目光,不由皱了皱眉,转向云氏说道:“以后我这里你要少来。”想了想,他又沉吟道:“母亲那里我也得交待一下,你毕竟只是一个妾室,这般抛头露面担当重任并不妥当。”
一时之间,云氏的脸白得不成样了。她抚着喘不过气来的胸口,虽然心中生出一股怨恨来,可她终是没有那个胆子怨怪邵君这个丈夫。当下,云氏自己安慰自己道:范氏是个好糊弄的,玩弄她跟玩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就算她回到了大梁又能怎样?我能赶她一次就能赶她两次。再说,我还有姑姑呢,姑姑承诺过的,只等那范氏无用了,便踢了她让我做邵郎的正头夫人的。想着想着,云氏眼珠子一转,转过身便写了一封添油加醋的信,飞鸽传书给邵老夫人送了去。
……
这一日,南唐军中开始有蠢蠢欲动之象。
知道柴荣召开众将在议事,俊美华贵,眸带忧郁的赵郡李氏的嫡子李严,求见了柴荣。
这时,众将刚刚散去,留在营中的都是柴荣特意让他们留下的几个心腹要将。
看到这李严一进来,便满室生辉,赵匡义不由皱起眉头,想道:上一次崔子轩,这一个李严,个个都讲究什么衣着风华的,还说是什么世家子风范,看了就让人不喜。
当然,他的不满,只是因为这种张扬如日的风度太显眼太赏心悦目,生生把他这个也读了不少书的人衬成了泥腿子。
李严朝着柴荣风度翩翩行了一礼,开门见山地说道:“知道陛下正在商量南唐战事,李严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柴荣最喜欢痛快人了,而从这次被崔子轩救过后,他对这些世家子弟内心深处颇有几分信任,当下,柴荣手一挥,爽朗说道:“有什么该不该讲的?讲!”
“是。”李严上前,讲了一句让赵匡义差点跳起来的话,“李严以为,陛下这一仗,能输不能赢!”这话一出,包括柴荣在内,都是眉头一皱,整个营帐内顿时哗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