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顾南希在F市唯一的一家星巴克,与喜欢喝这里的咖啡的韩部长见了一面,韩部长最近身体不好,难得出来走动,二人随便攀谈了一些公事。
而就是这一天中午,顾南希看见了季莘瑶。
她穿着淡青色的休闲裤,黄`色的女士小T,外边套了一件薄薄的青色系小外套,头发高高的扎成马尾,她平时喜欢露着额头,从来都不剪留海,整个人看起来极有朝气,且职场女性的干练味道十足。
他坐在星巴克最里边的一间,位置比较暗,不引人注目,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还并没有正式离婚的小妻子正与一个相貌端正的陌生男人吃饭聊天。
隔着并不算太远的距离,且咖啡厅里除了淡雅的音乐声之外,便格外的安静,只要刻意去听,就能听见他们的对话轹。
“季小姐芳龄几何啊?”
“二十五。”
“二十五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即将迈入老龄化的年纪,是很尴尬的年纪,林小姐之前说你二十二岁,果然,我一看就不像。但也好,年龄大一点的女人更懂得照顾人,也成熟些。箐”
“呵呵……”很勉强的几乎咬牙切齿的淡笑声。
“我对我的女人其实要求不高,女人嘛,只要能相夫教子持家也就行了。所以她不需要太漂亮,我最讨厌打扮花枝招展,画个妆都要一两个小时的女人。但她一定要勤快,平时家里一定要干净,我这个人有轻微的洁癖。结婚后她可以不工作,但也不能打麻将,不能动不动就叫朋友到家里来,搞的乌烟瘴气,不能对我在外边的生活说三道四,管东管西,不能……”
“季小姐,不如我们先试婚一段时间再看看?”
……
而当季莘瑶那边的那位男士继续说道:“就是先同居一段时间,觉得合适了再去办证?”
听到这句时,顾南希手里一直持着的咖啡杯搅拌勺“啪”滴一声落回咖啡杯里,之后脸上便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敢情这女人是在相亲。
是谁给她找了这么个极品?以她的脾气能在那里从开始坐到现在也足以算是比较给面子了。
不过即使明知这种男人不可能会是季莘瑶能忍受的对像,但一想到她这是在相亲,顾南希便眉心挑了挑,继而视线讳莫若深的瞥着她的方向。
“顾市长?怎么了?”韩部长正在说他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正说到兴起,却见顾南希的目光正在咖啡厅的另一侧,且全神灌注,看起来表情略有些古怪。
“顾市长?”
顾南希收回视线,转回头看向韩部长,淡淡笑了笑。
“怎么了?”韩部长问。
“没什么,看见一个熟人,在考虑要不要去打个招呼。”顾南希随手拿起手边的纸巾,擦去手背上刚刚被渐到的咖啡。
“哦?我看你一直在看那个方向,是那位先生还是那位小姐?”韩部长当即转头去看,不过季莘瑶的方向是背对着他们,所以他没认出来那就是当初曾经见过的顾太太:“要不你过去打个招呼,不用介意我。”
“她现在很忙,我过去似乎不太方便。”顾南希似笑非笑,喝了一口咖啡,没再看他们的方向。
直到季莘瑶忍无可忍的勉强撑着笑脸离开,顾南希二人才起身,在离开咖啡厅前,看见之前和季莘瑶坐在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还没有走,而是正在打电`话不知道在跟谁抱怨说怎么这个女人怎么不知好歹这么不懂礼貌云云,顾南希单手插?入裤袋,似笑非笑的走过去,在桌边站定。
那男人打了一会儿电`话,正在发火,看见走过来的顾南希,便用着一脸疑问的目光看着他,之后放下电`话,不客气的问:“你谁啊?有事?”
“这位先生多大年纪?”顾南希笑的一脸和蔼可亲。
“四十七。”那男人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但见顾南希虽然穿着随意,但浑身透着不同寻常的气场,毕竟阅历在这里,也不敢随便得罪,便直接淡漠的答了一声。
“哦,四十七。”顾南希点点头,冷笑:“四十七,嫌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老?”
那男人当即冷了脸:“你谁啊你?多管闲事!我是海外经商的,家产近千万,想找个年纪小点的又听话懂事的老婆有什么的?现在这社会,年轻漂亮点的女人一抓一大把,谁知道这女人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真是不知好歹!本来我还看她挺不错的,相亲这么多次,就这么一个合我的意,她倒是先走了,我还要找那家婚介的负责人算帐呢……”
顾南希冷笑,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看他,却是没再说什么,韩部长走过来,问他怎么回事,顾南希只是笑笑,再又瞥了一眼那位四十七岁的海龟,摇头叹笑着走了出去。
相亲……
还真是有她的。
所以当第二天,季莘瑶再度好巧不巧的闯入他的视线时,顾南希看着她,微微一笑,淡然而从容。
那时候季莘瑶眼中的一丝慌乱和冷漠,所有的眼神和表情皆被他纳入眼底,顾南希看着她,在想,这个小女人此刻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而她那时只是看见他的一刹那,但收住了情绪,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之后在酒店看见她时,那位名叫陆寒的男人正在为她披衣服,她却在客气的婉拒,顾南希刚下车,走进酒店,便看见了那二人的拉扯。
顾南希心想。
自己现在这种心境,应该就是在吃醋吧。
从相亲到陆寒,这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这个季莘瑶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属于她本来的生活,不沉闷,且似乎她曾经的追求者就不在少数。
这小妮子……
那一刻,顾南希有想要将她直接拉回到自己身边的冲动,可他知道她的性子,若是逼的太紧,只会让这只小刺猬越逃越远。
她的回避,她的排斥,她的冷漠,她的故做陌生。
一切一切都在提醒着顾南希,无论当时的是怎样的被逼上梁山,做为一个男人,在婚礼那天的状况下将她伤的体无完肤,这已是最大的错误,想找回这个小妻子,恐怕已经不仅仅是几句解释那么简单。
但总要找到韧机,再这样纵容两人这样僵持下去,两人都不会好过。
那天晚上,在那家酒店,他知道季莘瑶去了另一层的洗手间,便乘电梯而上,打算和她聊聊。
结果电梯刚停在那一层,门开的刹那,刚刚用冷水洗过脸,脸上的皮肤还有些发红,发际周围带着湿意,没有补妆,面色有几分憔悴的她就这样撞进他的眼里。
就如曾经每一次相见那一般,她在他面前,每每都会莫名的变的狼狈。
顾南希站在电梯里看着她,季莘瑶却只是愣了一下,转身便要走,他当即走出电梯,抬手抓住她的手臂,她的反抗太过剧烈,顾南希怕伤着她,但她的脸色憔悴的有些不正常,且一个月不见,他再怎样有耐心,现在她就在他面前,这种机会他怎么可能错失。
她挣扎,低骂,顾南希记得自己对她从来没有多霸道过,这一次对着这女人身上出奇大的蛮劲儿,他也不得不霸道强势一次,直接将她带出了酒店,将她塞进了车里。
结果季莘瑶当时一见自己是真的拗不过他的力气,坐在车里不再挣扎,却是一脸气极败坏的不停的又骂又吼,眼中皆是对他的排斥和冰冷。
他帮她系安全带,她一脸僵硬的拒绝,他要开车先带她离开,她却抬起手要去阻止他发动引擎。
“别动。”知道她有气,他任她发泄,可也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她想和他彻底划清关系,要与他彻底分开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他没允许,更也不可能允许。
那时候,季莘瑶坐在车里,眼中是蒙蒙的雾气,在雾气下藏着属于她的乖张与倔强,她不停的骂他,一直在骂……
季莘瑶,这个女人,这个名字,在顾南希这里,曾经是个掩藏的很深,对婚姻偶有忐忑和不自信,且从来都不愿对他欲与欲求的女人,甚至除了在婚礼当天给他的那一耳光之外,她和他的对话总是温馨如蜜,在他这里从来没有骂过一个字,或者抱怨过一句。
而今天,他曾经想看见的最真实的季莘瑶,终于在他的车里,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先是她的肺活量,骂人的时候可以半天不换气,再是她的一字字一句句,都将他顾南希贬低到尘埃里。
顾南希始终只是静静的听着,任她骂任她发泄,本来是打算先带她回公寓,两个人安静的坐下来谈一谈,但她因为怀孕的关系,孕吐反映稍有加重,骂了一会儿就脸色不大好,他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本来是不想答理他,但却还是说了一句“我想吐。”
只是这么一句给他的回应,便让顾南希欣慰的弯了弯唇。
不过这会儿马上就要到公寓了,夜里外面凉,她穿的不多,他没有停车,一路直接加速赶回住处。
而她却是坐在车里,不停的骂,不停的数落,仿佛和他在一起的那几个月里,所有憋的气,所有受过的委屈,所有压抑在心底的不爽,一刹那终于可以毫无压力的倾泻而出。
她数落的正欢,顾南希却是看着她身上始终披着的那件另一个男人的外套,怎么看怎么碍眼,随手拿过车后座上的自己的外套盖到她身上。
她没拒绝,只是瞪着他。
愤愤不平的瞪着。
回到公寓,他拉她进门,他轻声安慰,轻声解释,耐心的等着她发泄,且任她谩骂,却始终耐心的以着道歉的姿态。
他没有打人一巴掌再给别人一个甜枣的这种习惯,但是眼前的女人确实是被他伤的很深,无论当初那是否算得上是苦衷,还是他仅仅站在顾远衡的儿子的这一身份而显出的自私,终究,是他欠了她,是他负了她。
“他说你拿掉了孩子,情绪不稳,见到我,会心情不好影响康复……”他说。
似乎那一刻季莘瑶才知道原来那一天敲门的人是他,眼中有着那么一丝错愕,但却很快的便消散。
她始终是疏离的态度,且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给他的态度,本来顾南希已经查清,她没有那掉孩子,本来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欣喜,毕竟她不是一个因为两个人之间发生的错误而冲动的将腹中的孩子的生命弃之不顾的女人。
她留下这个孩子,就代表她的心里仍然是坚守着他们婚姻的初衷。
所以,当顾南希查清这一切的时候,心情很好。
可是季莘瑶却说:“顾市长,我们再也不见。”
她要离开,要回家,回和修黎住在一起的那个家,她说这是她的私事,与他无关。
他宁愿她来和她争论一切的是是非非,可她连一句与婚礼那天的事情有关的疑问都没有问出口,她只是一直淡漠着,以着比那一日在酒店里穿着婚纱的她一样的淡漠的姿态,决然的选择退出他的世界。
她说:“顾南希,你真虚伪!”
那时候顾南希亲眼看着她在快步走进电梯想要逃离的刹那忽然倒了下去。
之前就看她一脸苍白,想在之后送她去医院看一看,结果这一会儿她忽然晕倒,倒是让顾南希没想到,骤然上前抱住她,她却连一丝挣扎都没有便昏死过去,她的脸色白的出奇,整个人的身体冰冰凉凉的仿佛一具尸体。
匆匆送她到医院时,医生说她是因为怀孕,加上最近有些精神衰弱的情况,胎气不是很稳,而且有很严重的贫血状况。
这一切,导致她险些先兆流产。
这一个月,她始终故意让她自己看起来很好,可竟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场踏实的觉,她看起来吃好喝好每天和朋友同事逛街happy,却原来吃一点东西就会吐,连喝口水都能吐的昏天暗地,加上本来胃口就不好,所以这一个月下来,身体已经被她自己熬垮了。
顾南希坐在病床边,看着脸色苍白挂着点滴躺在那里一直沉睡的季莘瑶,开始扪心自问。
这么久以来,他都带给了她什么?
从顾家的委屈温晴与单萦的紧紧相逼,再到婚礼上他的缺席和在酒店里的那一幕。
除了这些,他还带给她过什么?
甚至是她十七岁那一年,他明明可以伸以援手,或许那时候他就可以将她的命运扭转,可他当时什么都没有做。
这么久以来,她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能力去对她好,给她一个温馨幸福的未来,一个温暖踏实的家。
这本就是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该做的,而除了这一切,他又带给她什么了呢?
季修黎来医院的时候,手里拿着季莘瑶的换洗衣物,被医生误会为是病人的丈夫,季修黎没有解释,欣然接受这种误解。
他走进病房的时候,顾南希其实已经听见刚刚在外边护士和他的对话,却没有去看他,目光始终在看着季莘瑶。
季修黎走过来,将手里装着换衣衣物的袋子放在一旁,走过来,绕到病床的另一侧,伸手探了探季莘瑶的额头,之后叹了口气,低声说:“她都已经这样了,你一定要把她最后的一点坚强都击溃么?”
终于,顾南希看向他,目色微凉:“这就要看你是打算继续从中做梗,还是肯放手,让我好好跟她谈谈。”
季修黎当即斥笑:“我从中做梗?我如果真的能在这其中做得了多少梗,很早以前我就把你们拆散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顾南希淡看着他:“修黎,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考虑过自己现在所站的角度吗?首先,莘瑶留下的离婚协议我没有签,其次,我们的孩子还在,眼下是我和她之间的家事,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情你是该做,还是不该做。”
季修黎冷眼看着他,继续嗤笑,半晌道:“看来顾市长是一直在抓住重点来说话,果然是在政界混久了的人,一个字都不含糊,句句重点,把我这个她身边最亲近的人都给推到千里之外。是,这是你们的家事,但是顾南希,当那天她敲开单小姐的房门,你站在那个房间里的刹那,你们就已经不再是‘你们’了!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和季莘瑶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把能伤害到她的人推开,不让她见到,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不是么?”
“再有,以你对季莘瑶的了解,你以为她是因为什么躺在这里昏迷不醒的?顾南希,我劝你,你要是真的疼她,爱她,在乎她,那就放她重新找回她本来的生活吧。”
“自从你们结婚后,她对这场与她的身份地位差距甚大的婚姻始终忐忑不安,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最后因为顾家人对她的讨厌而更加步步谨慎,在这场婚姻里,也许你确实给了她太多的温暖照料,可你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她想要的一切,你都没有给过。”
“那个温晴,或者是那个单萦,如果季莘瑶想和她们斗,你信不信,她们都不会是她的对手。但她不想那么做,因为她不想把婚姻变的复杂,也不想把一场好好的婚姻变成一场莫名奇妙的保卫战,可让她每天都生活在不安里的人是谁?也许你顾南希没有错,可你的身份你的地位包括你们顾家,她与你们格格不入,这么久以来,你想过她真正的感受吗?你有看到她几乎被这所谓的婚姻和爱情压的喘不过气吗?”
“如果不是她一早就看透了你们的婚姻无法长久,那天在那家酒店单小姐的房间里,她就不会那么冷静。我想你应该看见她当时有多么的冷静,那是因为在你以为仍旧带给她幸福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一点一点的重新竖立起那道城墙了!顾南希,你是个对每一件事都胸有成竹,甚至可以称谓是几乎能呼风唤雨的强者,季莘瑶知道你的好,也知道你对她好,可你真的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她需要的是什么……”
“我和她一起长大,我们从小就没有家。她四岁亲眼看着母亲自杀,就彻底没再尝过母爱的滋味。在季家,我们过着连佣人都不如的生活,面对季程程的跋扈,何漫妮的打骂,十三年来浑身上下不停的受着各种各样的伤,直到她十七岁那年终于被逼到极限才离开。我们两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要上学,要生活,还要找地方住,我生病发烧的时候她就像一个妈妈一样的照顾我,从来都不愿意让我受到一点磨难和委屈,所以,我爱她,不仅仅是单纯的男女之间的爱,还有更多你无法体会到的东西!可是那时候我太小了,我想要保护她,想要给她家的温暖,却力不从心,顾南希,你的确给了她一个家,可是这个家真的完整吗?真的安定吗?你知道在她每天的笑脸之下,在她的内心里,有多少波澜不定的东西?”
“在你们的这段婚姻里,她有多么的彷徨,多么的不确定……爱上你,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她明明看不清眼前的路,却偏偏为了你,而试着一步步向那个方向走去,但是最后你带给了她什么?”
“顾家,季家,单家……你或许太高估了季莘瑶的承受能力,她或许比很多女人都要活的漂亮,活的坚强,但她也只是一个女人,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她好,我真的劝你放手,让她回到她本来的世界。你们的世界高的让她无法正常呼吸,让她回到她本来的高度,活的自在一些,不好么?”
******************
“顾市长,半山会馆那边的邀请函刚刚到了,您要不要看一看?”
“顾市长?”
苏特助的声音在旁边,顾南希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手中的邀请函,示意他先放在旁边。
刚刚他的耳边一直萦绕着在医院里修黎说的那些话,眼前始终映着季莘瑶苍白的睡脸,他其实刚离开医院,坐在车后座的位置,坐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让司机将车开走。
看了一眼时间,这时候她打过针,应该已经醒了,打电`话给她,她竟然接了。
可她却仿佛想通了一切一样的说:“算了,顾南希,其实我觉得我们做朋友也挺好的,想想我能有一个市长做好朋友,以后无论我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会觉得特有面子!你不会以是为我难过,在不想我情绪因为你而受刺激所以离开后,想打开话过来安慰我吧?呵呵,不用这样。一面之缘后就可以是未婚夫妻,见面不过两天就可以谈婚论嫁,两三个月就可以上`床,看似你浓我浓……就算爱,有多爱?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顾南希。”
就算爱,有多爱?
“不是!”他答的斩钉截铁,本来确实是不想她醒来后看见自己而受到什么刺激,所以下楼在家里等,这会儿他直接推开车门便要下车,直接回病房。
可那边季莘瑶却忽然静静的说:“顾南希,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纠缠,无休无止的纠缠。”
刚刚下了车正要向医院正门走去的双脚顿时便钉在了原地。
他静默的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电`话,耳边是她的声音。
我最怕纠缠,无休无止的纠缠。
这就是季莘瑶,爱的时候宁愿飞蛾扑火也会绽放自己的一切,想要了断的时候,就将两人间所有的退路都斩断,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留。
在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冷风骤然吹过,衣领被风吹的在他颊边不停的摆动,他矗立在原地,看着眼前形形色色的人群。
第一次,发现原来顾南希的人生,竟是这样的挫败。
仿佛这一刹那,顾南希才终于彻彻底底的看懂了这么久以来在他身边的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顾南希以为自己是足够怨恨分明足够绝情的人,可在季莘瑶这里,他竟发现自己比起她的绝情和干脆来说,显然还差了那么一大截。
他是应该清楚季莘瑶现在的态度的,无论这过去的种种谁是谁非,无论婚礼那一天发生的事情究竟有着怎样的原因,她甚至连追究都不想去追究了,她只是想要的一个了断。
彻底的了断。
他迎着这刺骨的冷风想笑,却怎样也笑不出来。
心尖上那股钻心的痛是什么?
这痛,痛的他钻心入骨,几乎无法呼吸,脚步却始终移动不了半分。
这么久以来,你想过她真正的感受吗?你有看到她几乎被这所谓的婚姻和爱情压的喘不过气吗……
你知道在她每天的笑脸之下,在她的内心里,有多少波澜不定的东西……
你们的世界高的让她无法正常呼吸,让她回到她本来的高度,活的自在一些,不好么……
******************
某天,顾南希在F市税务局附近的酒店刚刚吃过饭,一场饭局下来避免不了喝酒,
不过这家税务局出了些事情,税务局局长想请他帮忙摆平,但这一次他们做的窟窿太大,也是想扯上他来做垫背,顾南希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一顿酒局下来,话风未透半句,叫这些自做聪明的老家伙都敢怒不敢言,憋的脸一个比一个青。
而当结束后,他走出酒店,苏特助见他喝了酒,本来是叫司机,顾南希却没让他叫。
几天不见,她又消瘦了不少,正扶着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走在这附近,似乎是正要去对面的小区。
她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车,也没注意到他在这里,就站在他的车后,被苏特助看见,两人寒暄了一阵后,她似乎才反映过来顾南希也在这附近。
那时候顾南希站在并不显眼的位置,看见了她的表情,终于,选择了她最想要的方式。
他走到车边,仿佛没有看见她,转而和苏特助交代了几句话,便直接坐进车里。
看着她的表情,顾南希手握着方向盘,没有下车。
因为这个叫季莘瑶的小女人将他所有的退路都斩断了,她说,她讨厌无止的纠缠。
于是他给他一条她想要的生路,他不纠缠,她放她回她本来的世界,让她自在的呼吸,他不纠缠。
可是继续看着她,本来是应该直接去拧动钥匙发动引擎的动作就僵在那里,只是在后视镜里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而她显然知道了自己在这里,却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眼神有些闪烁,她想离开,不想和他有交集。
顾南希便发动引擎,轰的一声将车子向前开去。
他想给她所想要的一切,她不想见,他就不见,擦肩而过对她来说或许是最想要的方式。
可只开了五米,他的脚便不听自己心里的使唤,直接狠狠踩住了刹车。
他没有下车,透过后视镜看着车后五米开外的她。
她扶着身边那个烂醉如泥的女人,默默的看着这一边的方向,然后,扶着那个女人,转过身,快步离开。
他的车就停在这里,久久没有动,苏特助看出眼前的状况,却知道不是自己该开口的时候,便也只是开着他自己的车,停在他的车后,没有过来打扰。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她,或者只是想看看她想去哪里,不知过了多久,季莘瑶从那个小区里走出来。
这一边是她必须经过的路,她的眼神有朝这一方向看了一眼,她看见他的车停在这里,知道他在这里。
可她却是头也不回的在他的车边走过。
街边分散的车流,灯火阑珊的夜景,这么一条陌生的路口,他的小刺猬是真真的一去不回头。
******************
那位名叫陆寒的报业领导专程联系顾南希,强烈希望可以做一次他的专访。
顾南希从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同意过任何形式的访谈,这一次,当苏特助来问时,却是出奇的同意了。
专访地点约在F市著名的半山会馆内,他与一些关系不错的政要友人在半山会馆相伴,这里山山水水视野辽阔空气十分优良,是个很好的去处。
那个时候,顾南希在心里曾有赌一把的成分在里面。
他没有直接要求让陆寒必须带着季莘瑶一起过来做专访,但在心里却确实存在着一丝希翼。
他不想逼她,不想强迫她,可终究仍是希望她会出现。
而就是那天下午,顾南希正与几位政要友人在球场打高尔夫球,听见有工作人员过来,说是他们已经到了,顾南希那时正在发球,听见工作人员的话时,握着球杆的手顿了顿,之后仍是将球直接发了出去,直到没入球洞。
之后他转头,看了一眼那工作人员。
旁边的陈科长忽然一脸八卦的笑着问:“难得见顾市长肯让媒体做个专访啊,这个姓陆个报业的领导该不会是有什么三头六臂?是男还是女啊,我也跟去看看?”
顾南希轻笑:“陈科长幽默不减当年,不过是个小型专访,哪有那么多的猫腻儿。”
陈科长笑呵呵的摸着自己的啤酒肚:“猫腻儿当然不会有,但咱们可几乎人人都知道顾市长你向来的脾气,会接受专访倒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免好奇嘛。”
说着,陈科长便笑眯眯的问那工作人员:“来的记者里都有谁啊?有没有什么让人一眼就看起来特别不寻常的美女什么的?”
那工作人员尴尬的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正在低头耐心的收着球杆的顾南希,谨慎的说:“那位陆先生倒是带了两个助手过来,是两个女记者,都挺好看的,刚刚她们跟着一起进到会馆的时候有提交身份证,我看见一位姓季,另一位姓……”
当听见其中一位姓季时,顾南希正在收球杆的手微微一停,却只是一秒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异样,便随手将手中的球杆与球杆套递给工作人员。
“各位继续,我去去就回。”他看了一眼仍在打球的几位友人,客气的笑笑,之后拿起毛巾挂在颈后,便与工作人员去了后边。
他在后边随意的冲了一个澡,冲去了身上因为打球而出的汗,拿过携带的白色的休闲运动服,尽量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待他走过去见到陆寒等人的时候,看见了陆寒身后的季莘瑶。
她看起来似乎不些不情愿,顾南希走过去与陆寒握了握手,说了些话,之后对季莘瑶和她旁边的那位点点头,算是客套。
她想要平静,想要回归过去的生活,他不逼她。
不打扰或许真的是他能给她的最后的温柔,可纵使顾南希可以在人前装做与她不相识,但季莘瑶却在整个访谈过程中始终在陆寒的身后不怎么说话。
这与她平日优秀的职业素养大相径庭。
如果她自己真的放下一切,真的完全看开了,不会这样,恐怕她只会比他更会谈笑风声,仿佛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旧梦。
她有些拘谨的态度让顾南希在心中对这只小刺猬的心境捉摸个透,看来她也不是完全的没有感觉,她只是……在逃避……
在逃什么呢?
不想再被伤害?
不想再有被他伤的体无完肤的机会?
之后邀请他们一同打球,这倒本来没在顾南希的计划之内,不过说话间聊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或许运动运动可以增加感情交流,更也换一种处境和方式。
果然,季莘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或者在工作以外的接触,对于他说的打球的提议并不在意,甚至不打算跟着一起过来。
“陆哥,我也不会,实在不行你们去打,我在这边等你们。”她对陆寒笑。
那时,顾南希看了她一眼,将脖子上的毛巾取下,扔给身后的苏特助,再又瞥了她们一眼:“没关系,球场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可以教你们,既然来都来了,不如一起。”
说罢,他便直接走了出去。
也许这一次,他是卑鄙的,放下话后离开,以陆寒那种人的性子必然不敢得罪也不敢违抗,一定会直接带着季莘瑶她们一起过来,容不得其他异议。
但即使是卑鄙,顾南希也认了。
追老婆哪有那么容易,有时候真的始终光明正大谦让有度,或许只会让那个倔强的女人越走越远。
想要将她重新带回身边,必然是要软硬兼施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这么难搞,顾南希这辈子算是第一次这么主动的追女人,真真是上来就碰到个砍儿。
像季莘瑶这种打着不走,牵着倒退的人,他不使出点非常手段,还真是不好弄。
在球场时,陆寒特意过来跟他打了两杆,两人随意的聊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之后顾南希的视线瞟见另一边正在与工作人员说话,还没开始学习打球的季莘瑶身上。
他状似不经意道:“陆先生这两位助手倒是都很机灵,估计高尔夫这种东西,也可以学学就会了。”
陆寒笑着说:“琳琳倒是好办,她不管学不学的会,都能玩闹得起来,至于莘瑶……”他的眼里顿时像是在维护自己人一样的温柔淡笑:“她最近状态不太好,那天在酒店门前就多有冒犯,顾市长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今天我带她一起过来,本来是想让她跟你赔个罪,但毕竟是个姑娘家,脸皮薄,您看……”
顾南希看着陆寒,眸色会晦莫若深,只是唇边升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挑了挑眉:“哦?我差点忘了那天在酒店的事情,陆先生不提醒我,我倒是真不记得。”
说罢,他将手中的球杆递给他:“我过去看看,这儿的工作人员有时候不上心,不去监督一下只怕会让她们玩的不尽兴。”
说着,顾南希便扔下陆寒,径自走了过去。
这时有工作人员正在教季莘瑶打球,看着她不是很熟练的握着球杆的模样,顾南希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喝了一口矿泉水,只是笑笑,随手将水瓶放在桌上,缓步走去,示意那工作人员去教其他人,打算自己亲自教她。
季莘瑶正站在那里学着握杆的姿势,没注意走过来的人是他,直到他在身后以着教她的姿势故意环抱住她的身体,她没有回头,他便感觉到在怀中的她身体一僵。
他握住她的手,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紧张,我教你。”
一个多月,没有再这样抱过她,此刻终于以着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她纳入怀里,这时顾南希方才深刻的发现,她这一米六.四的身高在他这里的确显的瘦小,只是这样轻轻的环住,他便有冲想直接将她抱紧的冲动。
但却不是时候。
她僵站在他怀中,似乎是想抗拒,但因为他和她之间身份的差距,还有陆寒等这些同事在场,再加上周围有太多人看,她恐怕也是知道这种时候如果挥开他,只会惹人怀疑。
看着她一脸吃瘪的表情站在他怀中,暗暗皱着眉,顾南希却是心情颇好,俯首时能闻见她发间自然清香的洗发水的味道,熟悉而迷人。
看着她为了尽快结束这一“教学任务”,直接挥杆便发球,果不其然,因为她没控制住力道,小白球在空中直接跑偏了许多,甚至飞出去连四米的距离都没到就落在草地上。
他叹笑,握着她的手,耐心的说:“别把气撒在球上,你越这样,它越不会给出你想要的结果。球场如人生,很多时候不像我们表面看到的这样,场地的起伏与风向都会影响太多。”
顾南希耐心的教,季莘瑶却是始终都听不进去,听见那边的琳琳跑过来一脸撒娇的想让顾南希教她,便直接说了句“可以!”,顾南希却没有放手,只是低头淡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是想把他推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