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起来,这个问题就难回答得多了,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不好,便会惹得启明帝龙颜大怒的。
宜儿自不敢明说她原是怀疑那珊瑚是大皇子派过来的,只得咬牙道:“臣女并没有甩开那位姐姐自己跑了,只是那院子里拐角太多,臣女没跟上那姐姐的步子,一个没留神,便跟丢了,臣女找不到人,这才安原路退回,想找个人问一问再说呢。”
启明帝盯着宜儿,一字一顿的问道:“真的?”
宜儿只觉启明帝身上的气势直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咬了下唇,只能硬着头皮应道:“臣女不敢欺君。”
启明帝收回目光,宜儿只觉身上的压力顿消,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朕召你过来,也是因为小宥那个小崽子,朕想看看,能让那小崽子动情上心,不惜敢触朕的霉头的女子究竟生了副什么模样?”
宜儿一呆,只觉身上阵阵发冷,她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启明帝话里的意思,姜宥竟是为了她还跟启明帝发生了什么不快似的,一时心中惶惶不安,道:“皇上息怒,民女……”
启明帝道:“你起来吧。那小崽子的眼光到也不错,嗯,你这茶也泡的好,除了朕那不争气的老三外,能将六安瓜片泡至这等火候的,你还是头一个。”
宜儿更是忐忑,心想皇上果然是天威难测啊,这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阴晴不定,当真让人琢磨不透。
启明帝又饮了几口茶,道:“听说你幼年时与父母走失,三年前才回到杜侍郎夫妇身边的?”
宜儿垂首称“是”。
“三年前,你在连州的时候,还曾见过朕的老五?”
宜儿道:“那时候臣女正遭逢大难,幸而遇到了襄王爷,救了臣女一命。”
启明帝心想这丫头到乖觉,只提当年铣儿救她的事情,却对虎跳峡她舍身救人的事情只字不提,也算难能可贵了,遂点了点头,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朕也要回乾清宫了,你跪安吧。”
宜儿连忙跪身行礼,启明帝走了两步,又回头道:“这宫中地宽,朕差个人送你出去吧,这回可得跟上了,别再把人给跟丢了。”
宜儿慌忙谢了恩,就见原来一个人也没有的未央湖畔,忽地呼啦啦的拥了一大堆人出来,领头的内侍公公唱了声诺,高呼:“皇上起驾。”众人便跟在启明帝的身后,径直去了。
待一行人走远见不到人影了,宜儿才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早有一名宫人迎上前来,福身道:“杜小姐请随奴婢来,奴婢带小姐出宫。”
宜儿也福身道了谢,随着那宫人这次才算是真的出了宫。
西华门外,汇合了李氏后,李氏自是关切的问了她去明湖斋的事情,宜儿想启明帝既是以明微公主的名义召她过去的,许是并不想别人知晓,遂隐了此事,只说明微拉了她去说了一通私房话而已给搪塞了过去。
待母女俩回府,刚用过午饭,宫里皇后娘娘的赏赐就到了,因皇后
娘娘这是指明了赏给宜儿的,所以那传旨的内侍公公便在宜儿的秋霞阁宣读了皇后懿旨。
最初李氏听到皇后有赏赐,并没有怎么在意,可是当懿旨宣了之后,她才完全有些呆愣了。
其实不止是李氏,就连宜儿也是万万没想到,皇后娘娘的赏赐竟会是如此丰厚,那内侍公公光是宣读懿旨中赏赐的物件,便读了好大一阵,更别说那明晃晃的黄金百两,白银千两了。
宜儿心中清楚,皇后娘娘厚赏,为的正是当年虎跳峡的事情,而启明帝问了她三年前的事情却对虎跳峡只字未提,这便是一个信号了。当年人人都以为宜儿坠入虎跳峡是必死无疑的事情,所以为感念宜儿舍身救下杨铣,启明帝曾下了明诏嘉奖,特封宜儿为宛茗郡主,宜儿当年虽未接旨,不过明诏既下,也是通晓过百官的。如今启明帝对当年之事绝口不提,皇后娘娘又颁下懿旨,如此丰赏,这便是明着以这厚赏还了宜儿当年舍命救下杨铣的恩情了,至于封赏宛茗郡主的事自是便不会再提了。
其实宜儿对什么郡主的名号到是从来都没有痴妄过,就像当年她初听这个消息的时候便明白,如果启明帝知她尚在人间的话,这一纸封诰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颁得下来的。
宜儿得了皇后娘娘的重赏,这让侯府其余几房自是看红了眼,傍晚的时候,连老夫人的紫瑞院都得了消息,老夫人自是高兴,破例召了宜儿过去陪着她用晚饭。
说起来宜儿到是有些日子没来紫瑞院请安了,当然并不是宜儿不想来,实际上,老夫人自从患病开始,就以静养为由不让人过来晨昏定省了。上次从二夫人万氏的口中得知老夫人得的怕是痈病,宜儿还很是担心了一回,不过这几日紫瑞院传出消息,好像老夫人的病快好了,人也逐渐精神了起来,宜儿这才稍放了些心。
所以这次老夫人传她过去,宜儿准备了许多吃食,还特地从济世堂拿了两支二十年的人参,一起给老夫人带了过去。
老夫人林氏自是高兴,让春枝接了,晚饭有宜儿陪着,饭桌上也是笑语晏晏,宜儿说着话本里笑话逗趣,她声音清脆,又故意学着话本里那些个角色摇头晃脑的说话,确实滑稽,每每都逗得林氏开怀大笑。
下了饭桌单嬷嬷便道:“奴婢这也是好久没见老夫人如此开心过了,还是三小姐有心,老夫人早该让三小姐过来作陪了。”
林氏就抓了宜儿的手,道:“鸢儿这个年纪,正是嬉戏胡闹的光景,让她每日过来陪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就是我家鸢儿愿意,我这老婆子也不舍得啊。”
宜儿就道:“鸢儿就知道,祖母是嫌了鸢儿闹腾,才故意这般说的。”
林氏板着脸道:“胡说,我家鸢儿如此乖巧,祖母怎么可能会嫌烦呢?”
宜儿笑着道:“祖母既然不嫌弃鸢儿,那从明儿起,鸢儿每日都过来陪祖母用饭。”
林氏也笑着点了点鸢儿的额头,道:“鸢儿孝顺,祖母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母亲那里,你也
得时时过去请安侍候,哪能成日都陪在祖母这里呢?以后啊,得了空,偶尔过来陪祖母用用晚饭就是了。”
宜儿连忙笑着应了。
其实这林氏看着精气神还不错,宜儿却还是看出了异处,首先,她脸上的颜色看着红润,可那红却是极不正常的紫红,只是上了些粉,看着不是那么明显而已,而且,这段日子她日日进药养病,人本该消瘦才是,可她却反而似乎是胖了一圈,宜儿离得近,自然瞧得分明,那不是胖,而是浮肿,还有,这紫瑞院几乎是停了用冰,宜儿只着了一件纱裙都热的有些心慌,可老夫人却穿了件素锦的袍子,将整个身子裹得十分严实。
宜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担忧不已。
吃了饭,宜儿扶着林氏在紫瑞院里随意走走,林氏让其余侍候的丫鬟仆随都远远的跟在后面,她执了宜儿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闲话,到了一处开得真艳的紫罗兰前面,林氏停了下来,忽然问道:“鸢儿,你可知道我们青湘侯府的来历?”
宜儿一怔,虽不知林氏为何会有如此一问,还是答道:“我们杜家本是崇州府的望族,昔日为抗前朝暴 政,高祖爷崇州起兵,我们杜家先祖便领了族中儿女跟随,又几乎散尽家财,以作军资,所以高祖爷称帝之后,便赐了这座青湘侯府下来,并封了先祖为这世袭不减等的一等公侯。”
林氏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杜家先祖跟随高祖爷起事,历下赫赫战功,这才换来了这座青湘侯府。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们这一支并非是当年先祖爷的嫡支。”
宜儿一呆,林氏说的这些她确实从没听人说过。
林氏又道:“昔日高祖爷有一位贵妃娘娘,深得帝宠,而那位贵妃娘娘便是出自我杜氏一族的旁支,只可惜那位贵妃娘娘福薄,未至花信之年便香消玉殒了,高祖爷当时非常痛心,便封了贵妃娘娘的胞兄为如意伯,还破例的赐了国姓。后来先祖爷嫡支那一脉唯一的继承人出了意外,嫡支无后,如意伯才上奏高祖,改回了杜姓,承继了如今这青湘侯府。”
宜儿道:“祖母是说,如今侯府这一支是当年的如意伯那一脉传下来的?”
林氏点了点头,道:“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当年如意伯是被赐了国姓的。像这种宠臣被赐国姓,可说是极高的荣宠,自我大辉建朝以来,如意伯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而且……”顿了一顿,林氏才继续道,“当年先祖爷因思念贵妃娘娘,为示盛宠隆恩,不仅为如意伯赐了姓,还责令宗人府将如意伯这一脉写进了皇室旁支族谱,虽说未能写进玉牒之内,不过代代相传,我青湘侯府虽为异姓,却是算得唯一的异姓皇室。”
这事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只是宜儿却不明白林氏为何会突然和她说起这个,当时只是当了秘辛闲话给听了,不过日后宜儿回想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老夫人哪里是心血来潮这么随口一说,只不过她的心意用心,宜儿却是事发了之后才了然明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