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宥回了头,看了华阳郡主一眼,冷冷道:“一个太仆寺卿而已,竟也能劳动父亲亲自作陪?父亲今日是闲得无事可做了么?早朝也不用去了?”
华阳郡主瞪了姜宥一眼,道:“你这孩子,那窦家小姐怎么说也是替你挡了箭,为了你才遭了这份大罪的,你父亲不也是看在这个上面,觉得与人有愧,这才亲自陪了一陪,你到好,不想去见人不去也就是了,怎地说个话也这般的不中听?”
姜宥哼了一声,起了身,道:“母亲有事尽管去做,孩儿这也有些事情,必须得孩儿亲自处理一下,那些应酬作陪的事情,就不陪母亲去了。”话末,也不管华阳郡主有什么反应,迈开步子径直出屋而去,只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对青漓说了一句,“你们小姐睡熟了,小心侍候着,她若是醒了,马上差人来前院寻爷,听着了么?”
青漓连忙福身应了,姜宥这才大踏步的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宜儿一直浑浑噩噩,不是一个人在那呆坐,就是蒙头大睡,姜宥心里担心,索性告了假就在府上陪着宜儿,又想方设法去请了云瑶钟泞等一干平日里和宜儿亲近的闺密过府,只是收效甚微,宜儿提不起精神,更别提去招呼应人了,整个宜睿院是一片愁云,下人们战战兢兢,一举一动皆屏气凝声,唯恐一个不好,惹在了主子的气头上。
李氏头七过后,下葬那日,宜儿起了个早,姜宥跟着也起了身,却听宜儿道:“爷这几日白天陪着我,晚上还要审批文书,怕是累得不轻,今日还早,爷再睡一会吧。”
姜宥见宜儿的气色精神比起往日似是好了许多,心里松了口气,道:“爷没事,今日是杜大人和大夫人下葬的日子,爷知道你要去送他们最后一程的,爷陪你过去。”
宜儿摇了摇头,道:“爷不用再陪着我的,这几日我也想清楚了,有爷和父亲母亲这么多人着紧着我,就是为了爷,我也不会让自己再颓废下去的,何况还有小昱,他还那么小,夫人不在了,我这个姐姐总得要护着他,担起这个责任才是。”
姜宥见宜儿说出这话,这才彻底是放了心下来,伸手将宜儿拥进怀里,道:“你能这么想,爷便放心了。待大夫人他们丧葬过后,这里的事情处置得差不多了,爷带你去北三州逛一圈吧,遂州那走马山下,爷是早就想回去看看了,不过是一直没找到时机而已。爷听说以前你想去江南的,要不,爷告个长假,干脆陪你去江南走一遭吧。”
宜儿想了想,笑道:“爷还是先别给我应什么诺的好,免得到时候皇上那里准不了爷的假,爷岂不是又要在我这个小女子面前失信了?”
姜宥抚着宜儿的秀发,道:“你这小东西,爷何时在你面前失过信?”
宜儿哼了一声,嘟囔道:“爷自个儿心里清楚,非还要我说出来不成?”
姜宥无语,哭笑不得的道:“你该不会又是要说新婚礼物的事吧?”
宜儿将头埋在姜宥的怀里,轻轻的笑。
姜宥心头欣喜,喃喃的道:“宜儿,能见你再在爷的怀里撒娇,巧笑嫣兮,爷实在是太高兴了,答应爷,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切莫再如此折磨自己了,你难道不知道,你独自悲伤不应人,爷的心早已碎成了碎末,是生不如死么?”
宜儿没有抬头,姜宥却忽然感觉胸口有湿润的感觉,当即心里一沉,慌忙抬起了宜儿的头,却见佳人面上挂着泪珠,尤自抽噎不已,急道:“怎么了,宜儿?你别哭,别哭。”
宜儿道:“姜宥,其实我知道,我这个样子,你会担心的,我不想让你担心,我从来都不想让你担心,可是姜宥,我真的是控制不了,我一想到夫人……我就…我就…”
“别说了。”姜宥再度将宜儿抱得紧紧的,道,“什么都不说了,爷也知道,大夫人去了,你心里难受,爷只是担心你,好在,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主屋中的动静早惊了候在外面的丫头,四娘端了热水,领了一排的丫鬟,在门外轻轻叩门,道:“小姐,要奴婢进来侍候洗漱么?”
宜儿脱开了姜宥的怀抱,捋了捋身上的衣衫,这才让人进了,丫鬟们鱼贯而行,分别侍候了两位主子洗漱,宜儿看了四娘一眼,道:“你去找了绿芙,准备一下,等会你们两个随我出门。”
四娘大喜,说起来这还是她来了宜儿身边,宜儿出门第一次指她随行,连忙福身应了,急急的退了出去。
宜儿又转身对姜宥道:“爷,今天你将门板借给我呗。”
姜宥皱眉道:“怎么?不让爷跟着,到指了那小幺子随行,难不成爷还没那小幺子管用?”
宜儿白了姜宥道:“这样的话,也就是爷没个正经才说得出来。”继而又轻声笑道,“爷在我心中,就是那最后的依仗,最稳的靠山。俗话都说杀鸡焉用牛刀,这些个些许小事,哪里用得着爷亲自出马?让门板出去溜两圈也就妥妥的了。”
宜儿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调皮味十足,姜宥见她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也跟着高兴,脸上却只是臭屁哄哄的哼了一声。
一切准备妥当,临出门之时,姜宥又喊住宜儿问道:“当真不要爷跟着去?”
宜儿道:“爷也放心,好歹我也是爷的世子妃,总要独自去担些自己该担当的事情,总不能事事都仗爷的势,要爷为我去费心费力。”
姜宥哼了一声,故意板着脸道:“话说得好听,说到底还不是嫌弃爷了,偏还找了这么多理由出来,还说得头头是道,哼,偏爷是个没人疼的,到便宜那小幺子了。”
宜儿四下里看了看,见下人们都退出了屋外,当即倾身上前,踮着脚快速的在姜宥的脸上亲了一口,娇笑了一声,也不等姜宥回过神来,已一溜小跑的出了屋。
姜宥眼看着宜儿仿佛那偷了东西的小贼一般逃了出去,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被宜儿亲过的脸颊,情不自禁的露了一抹笑脸出来。
当初姜宥宜儿二人回国公府的时候,姜宥就留了门板下来处理李氏和杜子悟的后事,门板领了命,知道杜子悟夫妇在宜儿心头的份量,是以事无巨细,皆是亲自过问处置,绝无马虎了一丝一毫的地方。当日青湘侯府老夫人过世,最近到一直在说各房分家的事情,不过这家毕竟还没分下来,杜子悟夫妇还算是青湘侯府的一份子,他们的后事于情于理都该青湘侯府出面来处置,只是门板在这上面表现得极其强势,直接领了人在涟漪院里住了下来,杜子悟夫妇的后事他压根就没让侯府的人插手,这让青湘侯杜子阑很是不忿,只是门板在这事上是根本不容置喙,分毫不让,杜子阑无奈,也只得随他去。
所以宜儿进了涟漪院,召了门板过来问话,对门板在这事的处置上极为满意,当即就夸了这小幺子两句,到将这小幺子乐得是合不拢嘴了。
起棺后,宜儿亲自于左边扶棺,让徐嬷嬷抱了小杜昱于右边扶棺,姐弟俩抬灵扶棺,从侯府出,过西直门,往西山杜家祖坟去了。
一路而行,路程绝不算近,加上抬着灵棺本就走得不快,到了西山脚下的时候,已用去接近两个时辰的时间,虽已进了冬日,宜儿却仍旧是热了一身汗,累得气喘吁吁,可她坚持一路走过来,下人们都知她的性情,不敢在她面前苦劝,只能由着她扶着棺深一脚浅一脚的上了西山。
长房杜子悟夫妇下葬,侯府里其余四房都有人跟上了西山,二房自当日出了秋千事件之后,二老爷杜子明就禁了二夫人万氏的足,虽说后来解了禁,可听说二老爷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进过万氏的屋子,就连当日老夫人过世,宜儿也没见到万氏的面,却不想今日,到是见到了万氏,只是其形容憔悴,虽铺了厚厚的粉底,也掩盖不了她气色上的亏损。
二夫人万氏是一个人来的,二老爷去了瞿州办事,手底下的几个儿子不是在私塾先生那里读书,便是随了二老爷去打理家族的产业了,并没有跟来观礼。
三房是最齐整的了,三老爷杜子飞,三夫人钟氏以及那对可爱的姐妹花杜沁雅杜沁文都来了。宜儿知道在侯府里,和杜子悟夫妇最为亲近的也只有三房了,如今三房全家出动,赶过来送杜子悟夫妇这最后的一程,想来杜子悟夫妇即便泉下有知,多少也会欣慰一点了。
四房杜子阑和魏氏都来了,还领了小儿子杜柯一道来的。杜子阑是青湘侯爷,论起来是侯府真正的主子爷,杜子悟夫妇的后事说起来也该他这位侯爷着手处理的,是以他们夫妇随灵棺而来,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五房五老爷杜子平也跟来了,只是这人睡眼惺忪,一副没精打彩的模样,看上去却是有些不情不愿的。当初五夫人贺氏小产,紧接着东山侯府垮了,就连贺平尧最后都死在了董擎的刀下,杜子平向来怕这个岳丈,贺平尧死后,他再无忌惮,竟一纸休书,将贺氏逐出了侯府,宜儿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还唏嘘不已,杜子平没了人约束,这些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如今在杜子悟夫妇的葬礼上,这人又是这般一个模样,宜儿看在眼里,心里是越发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