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星踏着轻碎的脚步,快步向朱久炎走来,她的小侍女杏儿没有跟着出来。
朱久炎很是高兴地道:“姐姐,父王同意我带你一起去京城了,现在让我喊你凤翔宫一起用膳呢。”
听到一起去凤翔宫用膳,怜星显得有些紧张,她伸出修长白皙的左手,递给朱久炎两封信件:“小鬼头,我做好了,给你。”
“嘿嘿,我看看。”
朱久炎拿起两封信件仔细对照了一下,单从字体上来说根本看不出,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怜星狠狠横他一眼,哼道:“你放心,就算是几个书法大家一起来鉴定也看不出来。”
“我没担心那个。姐姐,娘人很好的,你别想太多,我们现在就去吧,让他们等就不好了。”
朱久炎看出怜星的忐忑,根本不给她犹豫了机会,直接拉起她的手往凤翔宫走了。
不得不说,怜星刚才心中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毕竟是第一次跟王妃用膳,她跟王妃虽然也接触过一次,但那只是礼貌上的寒暄,并不知道王妃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嫌不嫌弃她的出身。
从朱久炎的行动中她获得了几分鼓励,她微笑着低下了头,屏了下呼吸,恢复了恬淡安静之色,静静地让朱久炎拉着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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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宫后殿里,湘王朱柏已经先到了,他正陪着王妃在一张书案上欣赏刚才的画作。
未多时,马进忠小心翼翼地出现在殿外,叩拜道:“启禀王爷、王妃,世子殿下带着怜星姑娘已经到了宫外,等候王爷召见。”
朱柏对王妃道:“这小猴子来的好快,婉儿,咱们也出去吧。”
王妃含笑点头道:“听您说了怜星的身世,我也觉得这孩子挺无辜的,往后我要对她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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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宫的左偏殿内,朱久炎笑嘻嘻地朝父母拱了拱手,怜星神情则有些清冷,先朝主座上的朱柏夫妇盈盈跪拜,才拘谨地说道:“怜星见过湘王,见过王妃娘娘。”
朱柏笑着命人赐座,并让朱久炎快拉她上桌用膳。
“怜星,本王好几年都没有跟你说过话,你……不会怪本王吧?”
怜星心中泛起复杂的涟漪。
她对朱柏是心存感激的,但……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在朱柏这个叔叔的身上感受过亲情的关怀了,上次湘王这么跟她说话,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怜星对王爷从来都是感激的。”
怜星垂睑轻柔地回道。
朱柏看着她,沉默片刻,轻笑道:“你还是那么外柔内刚的,和以前一样,……也和你母亲一样。”
怜星表情愈加清冷了,也不知是怨恨还是心酸,她低声道:“怜星没有母亲,……也不知道她什么样。”
怜星说得很是轻描淡写,但是王妃却是听得一阵伤心,对怜星的不幸出身暗暗怜惜。
毕竟上一代的过错,不应该传递到一个孩子身上,
“唉,真是苦命的孩子啊。”王妃想起丈夫刚才对她说的事,不由感慨地叹了口气。
瞧着着母性泛滥的王妃,朱柏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有些尴尬地偏过头去。
他很清楚怜星的意思,到现在她连个姓氏都没有。对皇室她是有怨恨的,她有个胆小懦弱的父亲,而她的母亲也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放弃了她。
朱柏无法挽回什么,也不屑解释什么,他是尊贵的皇子,骨子里是非常骄傲的。
本来气氛好好的家宴,给这两个人聊的很是尴尬。
于是朱久炎转移了话题,开始缓解气氛,他又开始长个了,自己在曾夫子那里又读了什么书等等。这个家宴在朱久炎心里很重要,他不想怜星跟父母闹出什么不愉快,一起去京城的事还要母亲点头呢。
王妃见此,心中感觉也有些好笑,招招手轻声说道:“怜星,你别跟灵珠子那猴子坐一起,快坐我身边来。”
王妃显然知道怜星右手的问题,特意牵着她的左手。
“……是。”
怜星低了低头,咬着嘴唇,心中忐忑地走向王妃,轻轻坐到了她的下手。
事实证明,怜星猜错了,王妃并没有为难她,询问了怜星许多问题,反而让她放松了下来。
王妃的侍女芸儿也非常有眼色的,赶忙安排倒来了四杯茶,恭恭敬敬地将茶水分到四人手中。
呼。
看得出来,娘对怜星还是颇有好感的,朱久炎心中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飞快地给父母的碗中一人夹了一筷子菜,笑道:“典膳所这膳食做的越来越好吃了,爹、娘你们快尝尝。”
朱柏笑而不语,点了点头,代表家宴正式开始。
看着这一家子围着桌子在那用膳,王妃的贴身侍女芸儿颇为感动,手脚也更加殷勤,毕竟她是从小伺候王妃的,这位温柔的女子,每次见到王爷都是那么开心,那么的柔情万种。
虽然王爷喜欢修道,老是服气辟谷,但王爷对王妃的感情也是很深,夫妻之间一直是那么的和睦。
其实芸儿有时候也觉得王爷喜欢修道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他的心思不会放在女人身上,不会向其他亲王一样,后宫满是粉黛。
“王爷,您多吃些,不能老是辟谷。怜星,灵珠子,你俩也多吃些……”
“娘,您照顾好父王吧,在您这儿,孩儿还会讲什么客气不成?父王,娘说的是……您还是练武之人,哪能不吃肉呢?这块鹿肉给您。”
“……”朱柏望着碗里堆起几层楼那么高的食物,有些无语。
“嗯……(怜星含笑低头,细细咀嚼)”
“……嘁!再来一碗!”
和和美美地吃完晚膳,一家人转移到了内殿的寝宫,侍女芸儿早已命人准备好了漱口水和茶点,逐一奉上之后,识趣地屏退了所有宫人。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的时间,王妃只想和家人共度。
母爱泛滥的王妃絮絮叨叨的拉着怜星,说了很多的体己话,仿佛要把以前,外加这辈子往后的话,一次性说完一般,没完没了。
朱久炎以为原本喜欢安静的怜星,对于王妃的唠叨,应该是哭笑不得的,但没想到,她看上去很是享受。
王妃真的是个非常好的女人,怜星应该也是感觉到了这一点,这就是说不清的那种魅力,可能就是怜星自己脑海中想象的母爱。
上辈子,朱久炎的母亲是个非常忙碌的教师,根本没时间陪她多说话。
他也不由自主的打开了话匣子,满嘴跑起了火车,把后世听到的段子,融入荆州城里的趣闻,添油加醋地讲了出来。
怜星也是不失时机地附和着。
殿内气氛非常融洽,而且开始慢慢变得温馨起来。
朱柏陪坐在那也不觉得无聊,看着他们三个天南地北,东扯西拉,扯了一个多时辰,他也陪坐了一个时辰。
直到三个人都聊累了,王妃提出去花园里散步消消食,朱久炎才发现陪坐在椅子上的朱柏。
朱久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聊得太嗨,好像忘了这个不靠谱的爹,怜星也发现了,她低着头,很不好意思。
王妃这时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们别不好意思,王爷估计都入定了呢,他功课没做完,是不会起来的。我们别打扰他了,走吧。”
“……”朱久炎闻言愣了愣,诧异地望了眼朱柏,发现他果真有一种发飘的感觉,像是身体在微微晃动,又好像没动;眼睛微闭,呼吸吐纳均匀,坐在椅子上,静止如同磐石屹立。
“……”
怜星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朱柏,她看上去很好奇,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聊天能把人聊人定了的。
哇靠,果真是时刻不忘你的修仙大道啊!
“厉害!厉害!”朱久炎小小地讥讽了一句,随即眼神有些希冀地问道:“娘,父王的武艺那么厉害,是不是跟这打坐入定有很大关系啊?”
王妃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修道跟练武有什么联系?练武练的是身体,你父王自己都说修道是为了求仙。”
说到这里,她脸上浮现也警惕的神色,对朱久炎正色说道:“你可千万不能学你父王信什么道,咱家有一个就够了,你要学那个,为娘可受不了了。”
“娘,您就放心好了,孩儿只对父王的武艺有兴趣,对这些神神叨叨的才没什么兴趣。”
王妃额首点头,突然说道:“你想练武?”
朱久炎只好顺着王妃的话答道:“是的,我孩儿其实一直在锻炼身体,偶尔也让李天佑教导基础武艺。以前读书人至少要学六艺,孩儿既是皇族,自然更需勤学苦练。”
王妃赞许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她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顽皮的笑意,指了指入定的朱柏偷笑道:“等你们从京城回来,娘想办法让你父王亲自教教你,嘻嘻,到时候你可要跟娘配合好哦。”
朱久炎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连点头:“好的,好的,绝对配合得天衣无缝。”
怜星微笑着眼望着呈现在眼前的阖家美满的一幕,心里不由浮上一丝幽幽的失落。
就在这时,忽然朱久炎的小手很是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心,轻声说了句:“姐姐,娘在前面等我们呢。”
怜星失落的心情顿时不翼而飞了,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她心情一好,反手握紧朱久炎,带着他快步追了上去。
阖家欢乐、良辰美景,大概便是如此罢。
……
孔敏他们的审讯异常快速、有效,连夜就将秦三和吴刚的口供弄得完美无缺,线索全部指向楚王府左长史卢清远。
地方官府的孔敏、卫所系统的指挥佥事谢正贤连同湘王长史府,把同一份《湘王世子被行刺案》的案卷给各自的上级呈上了公文、发出了禀帖。
当然,这三方人马在朱久炎的授意下,把孔敏、谢正贤、刘之荣功劳夸大的同时,也将楚王府长史卢清远一直以来利用秦三收刮民脂民膏的恶行大书特书。
数日后湖广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连同宗人府派了一位左参政、一位镇抚、两名百户到荆州把一干人犯都提走了(秦氏没关在湘王审理所,不在案卷之上)。
布政使司下令,江陵县令刘之荣暂代荆州同知王励之职,其他人等,待将详情禀报朝廷之后再行升赏。
刘之荣这个带路县令当场就快乐得晕了过去,往后看到朱久炎都有看再生父母的感觉,只要是关系湘王世子的事,哪怕只是稍微沾点边的,他都要亲力亲为。
七品到五品中间有四个台阶,虽然他现在只是暂代同知,但按照这个形势来看,湘王世子被刺案结束后,连升三级是跑不了的。
从荆州到京城,路程横跨数省,用五百里快报一来一回也得小半个月,还不包括朝廷对案情的讨论,各方势力的扯皮,毕竟牵扯到了楚王,这一定是要皇帝亲自拿主意的。
朱久炎估计,如果不出意外,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他这个苦主到了京城,才能下个定论的。
他一点都不着急,静静的等待着消息,先让朝廷里扯会皮再说,京城他是一定要去的,不过那也是要老朱过生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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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过了个把月。
这一个月来秦三残留在荆州的黑恶势力被孔敏和谢正贤一一拔出,秦三的案子在百姓口中已经冷淡了下来,最近荆州城里流传起了新的话题。
城外的柳林州渡口一直在大兴土木,并且越发繁华起来,已经有了赶超荆州卫城的架势,税卡能吏周季陶也就进入了大家的视野当中。
这条新闻迅速占据荆州城头条,而周季陶这个人,也成了府衙里的风云人物。
李永是何许人没人知道,但阅江楼高海可不同,这是湘王府高公公高二宝的心腹。
高二宝的生意在荆州涉及各行各业,在商贾圈中还是名气很大的,另外高二宝以往经营也一直是在幕后,没有这么高调的时候,今天居然如此高调的发了这么多请柬?
周季陶联合高海一起发的请帖,这肯定是有人授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