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祖保将卡在官军大腿上的长刀抽出,鲜血喷溅到了他的脸上、唇上,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上的鲜血,强烈的杀戮之意让他心中热血沸腾,他己经没有了丝毫的杂念,心头只有两个字:“出刀!出刀!出刀……”
只有接连不断地出刀,才能保护自己的战友!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等到战甲上染满了鲜血,他拔刀之后,斜睨了前方的官军一眼,看他这如恶狼一般的目光,他面前的官军都是心头涌起寒意,有几个还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长枪兵与扑刀兵这一来一回的配合,那种凶悍的气势,让远处城外的瞿能身边的将领们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荆州枪兵的战斗力,比见过的任何军队都要凶悍!他们心头,电光石火间冒出一个念头,这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讲武堂培训出来的吧?
这时,瞿能的巢车旁边再次传来沉闷的鼓声,又有五千官军投入了战斗;荆州城头也是令旗飞扬,朱久炎同时下达了增兵命令,两千养精蓄锐的永兴屯军余登上城头,投入到激战当中。
上千名官兵冲上了城头,与守城的湘军将士厮杀在一起,刀劈枪捅,箭矢如雨,鲜血染红了城头,到处是战死士兵的尸体。受伤的士兵拖着长长的惨叫声坠下城墙,但立刻又有新人毫不畏惧地接替上来。
瞿能面无表情地在远方的巢车上观战,嘴角终于露出了冷冷的笑意,这该死的朱久炎还是没有守城经验,在第一波试探性地进攻中便全力以赴,朱柏带走了八万大军,必定要调集相等数量的军械前往武昌,荆州的箭矢还剩有多少?襄阳炮能经受多少次磨损?等我明天全力进攻的时候,看你拿什么来守城!
而且,能不能挨到明天还是两说呢,瞿能忽然下令:“他们兵力不足,让后面的进攻队伍将云梯分散架开,扩大相隔距离!”
“诺!”
“轰!”的一声响动,二十余架云梯先后搭上城头,数千官军士兵蚁群般飞速攀援而上,用刀砍、用枪捅、用箭射,凡是可以用到的武器都用上了,嘴里疯狂地咆哮着。这个时候,根本顾不得别的什么,只要能攻击到敌人,那也以命换命也是在所不惜。
一个被砸下去了,其他人依然踩着云梯不要命地往上攀援,蒙着头往城头冲。箭落如雨,随手拨打;滚木礌石如雹子般砸下,只能在云梯上闪避。就算上了城头,遇到的也是枪刺矛捅,血肉横飞。
攻城之战继续。
瞿能虽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他指挥起战斗来是还是十分狡猾,他命云梯分散架起,扩大相隔距离,用意就是让湘军兵力不足地弱点暴露出来,让湘军不能面面俱到地进行防守。
这个命令很管用,已经有上千名官军冲上城头。
城头发生了最原始、最残酷的肉博战,任何人都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名官军总旗不知道深浅,大吼一声向朱久炎扑过来,挥刀下劈。
“吟吟吟……”朱久炎手中湛蓝的望舒轻轻一抖,霎时发出一阵清越剑鸣声,雨水穿透云层滴落在望舒的剑刃上,霎时反射出一团耀眼的寒芒。
电光石火之间,一刀一剑在空中相击。
“叮”的一声脆响,官军总旗手中的长刀瞬间断成两截。
朱久炎的望舒剑却是余势未竭,顷刻间便从那官军总旗的脖颈间划过,那总旗鲜血四溅,软软倒地。
更多的官军蜂拥而至。
“吼!”
朱久炎手中望舒往前一指,身后的黄芳、王佐旋风般刮向刚刚从云梯上冲杀出来的官军。
愤怒的咆哮声从黄芳和王佐身后响起,讲武堂的千余学员就如同外出觅食的狼群,蜂拥而上。
“死!”
王佐大吼一声,裹着铁甲的身躯就像一头皮糙肉厚的犀牛,重重撞上一名官军,可怜那名官军好容易跃上城头便又被生生撞了下去,摔死当场!
王佐是一步一步从战场杀出来的将领,勇猛无比,更有丰富的战场搏杀经验,岂是这些官军小卒所能抵挡?
“咣!咣!”
又有两名官军士兵从云梯上纵身跃下,手中战刀狠狠斩在黄芳的肩甲上,发出两声刺耳的金属磨擦声中。
黄芳怒喝一声,霍然转头,冷森森的目光霎时锁定了那两名偷袭他的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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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长刀贴着黄芳的战甲滑向两侧,黄芳毫发无伤,却是欺近到那两名官军的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蒲扇般的大手已经张开,一手一个,攥住那两人的脑袋,往胸前使劲一带……
只听“怦怦”两声,两名官军的脑袋便已经猛地撞在一起!
霎那之间,头盔瘪落,被头盔保护着的两颗脑袋却硬生生的被挤碎了。
黄芳一松手,两名官军的尸体便软软瘫倒在地。
这时,朱久炎身边一名亲卫湘军惨叫一声,他被城下的一箭射中了面门,仰面摔倒。
另一名亲卫迅速上前,填补了他的位置。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鏖战,湘军哪怕拥有地利,也同样死伤惨重,死伤在千人以上,大部分都是被箭射死,也有一部分是与冲上城头的官军厮杀时阵亡。
这时,朱久炎找来一根长铁叉,叉住了云梯横拦,奋力向外推去,“快来帮我!”他大声吼道。
十几名亲军奋勇上前,纷纷来到朱久炎的身后,一齐发力,众人一起大喊:“一、二、三!”
厚重的云梯被顶了起来,慢慢向外推去,云梯渐渐后仰,重心外移,梯子上的十几名官军顿时失足,带着凄厉的哀嚎从空中翻滚坠落,发出了一串长长的惨叫。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云梯被摔散了架,梯子上的十几人或死或伤,被云梯压住的,更是变成一团狼籍血肉。
惨烈的哀嚎声从右侧传来,朱久炎霍然回头,只见怜星正挽弓搭箭,“嗖”的一箭,射穿一名刚刚顺着旁边云梯攀上城头的官军将领,瞧那官军抬手的样子,正是准备偷袭自己。
此刻那官军却是在凄厉地哀嚎着,双手抱着中箭的右眼,倒退着翻下了城头,显然是不活了。
人影一闪,又有两名官军嚎叫着跃上城头。怜星“嗖嗖”又是两箭,两名官军还没来得及挥出手中的战刀,便已经胸口中箭,伏尸当场。
而怜星那边也并不轻松,她正领着一百多名东厂好手,配合几十名湘军战士,正在两辆云梯之间与登上城头的敌人进行搏斗。
她一身黑甲,在红盔红甲的湘军和一身劲装的东厂好手之中格外显眼,仿佛一朵战地中盛开的黑玫瑰。
朱久炎神色冷峻,向几名护卫下了死命令,让他们保护好怜星。
怜星手执一把弓箭,站在人群之中施放冷箭。她箭法一般,但手中的弓却是朱柏平时所用,拉开并不怎么费力,并且射出去的力道很强劲,不断有敌兵被她射中,惨叫着从云梯上跌下去。
十几名官军出现在了怜星所在的那处城头,为首一名身高将近两米的官军百户,凶悍无比,他迎面一刀,劈飞两名辅兵的人头。
只见他面如黑砂,凶狠狰狞,搬运箭矢的几名辅兵被吓得魂飞魄散,扔下手中抱着的箭矢便逃。
眼见这边城墙出现空档,旁边几名湘军见形势危急,一齐冲了上来防守,但官军百户抓住这短短一瞬间的机会,一跃跳上城头,左手执盾,右手挥刀猛砍。
霎时间,便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这几名辅兵全被砍死。他见几名湘军士兵冲来,毫无惧色,大吼一声,跳下城垛和湘军混战在一起。
怜星看到了这个跃上城头凶恶异常的百户,立时抽箭搭弓。正待拉弓,忽然,一块巨石尖啸着砸来,“砰”地一巨响,正中她身旁的城楼柱,木屑飞溅,一块木屑划过她握弓的手背,鲜血慢慢沁出。
怜星瞄了一眼伤处,平静地再次引箭拉弓。
“提督大人,我们还是下去吧。”一旁的潘振刚砍翻一名冲上来的敌兵,一眼看见怜星手背上沁出的鲜血,吓得心惊胆颤,连忙招呼其他护卫,准备保护怜星下城。
怜星却是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不为所动,继续张弓搭箭,冰冷的箭头对准目标,“嗖”地一箭射去。
那百户听见弓弦声,猛地扭头看来,箭头刹时便从他瞪着铜铃大的左眼射入,血花四溅!
箭头从后脑透出,生气正如潮水般从他体内退走,原本嚎叫的大嘴也是逐渐闭合了起来。
怜星轻轻地松了口气,她立刻张弓搭箭,又瞄准了另一名作战凶猛的敌军。
“跟着我冲!打退他们!”
怜星一个纤纤弱女都如此英勇,潘振哪敢后退?只见他状若疯虎,手中拿着叉云梯的铁叉狠狠地向着前面扫去。
一个官军刚刚露出脑袋,铁叉就带着风声扫了过来,倒霉的士兵躲闪不及,整个脖子都被铁叉给硬生生的扫得断裂,耷拉了下去,顿时死于非命!
潘振大吼一声,手中铁叉横扫回来,周围的五六个官军竟然全部被潘振给扫飞了出去,一齐摔落下城头。
一时之间,潘振附近的官军包括湘军将士皆齐齐愣住,他们都被潘振的疯狂给震慑住了。
“混蛋,都发什么呆!?他们马上就要站稳脚跟了!怜星要是有事,唯你们是问!!”
朱久炎的声音传了过来,眼睛的余光一直在关注怜星。
“火枪手发射!”
“砰砰砰!”
火枪声响,上百支火枪一起打出来,仿佛霹雳雷霆,弹丸如同一阵飓风卷过,怜星身前的官军,如同被龙卷风扫过的庄稼一样,倒了一大片。
原来朱久炎带领自己直属火枪队的百余名枪手,早早在怜星身后城楼内布下了阵势。这是朱久炎的后手之一,由于是雨天,不到关键时刻轻易不用。看到潘振吓呆官军的时机,朱久炎才下令一起发射。
胡汉苍最近研制的火枪威力强大,虽然远远无法和现代枪械相比,准头、穿透力、射速也都有限,然而这次是上百支枪在近距离齐发,对准的又是发呆的固定目标,这些的倒霉官军,在狭小地方根本没有地方闪避。
一时间,弹丸打穿衣甲,射透皮肉,伴随着鬼哭神嚎的惨叫,攻向怜星那边的官军队伍顿时稀疏了许多。
城墙段的厮杀依然在残酷地进行着,大雨滂沱,城头混战,杀成一团,兵器互相撞击,你挤我冲,地上尸体压着尸体,即便有没死的,也在嘶吼中被踩身亡。
最密集的城墙接战地段,湘军已经展开长枪与扑刀的攻势,只能抽出腰间的用短刀、匕首厮杀,被挤掉兵器的,则该用拳头砸、用牙齿咬!受伤者的呻吟声与垂死者可怕的咯咯作响声此起彼伏。
官军在瞿能的狠厉死令下攻势异常强悍,将湘军一步步逼退,但湘军又在保卫家园的念想中奋勇反击,将官军又推了回去,双方就像风吹劲草,战线来回飘荡,起伏不定。
官军那辆体型庞大的攻城车终于靠近城门,躲在车室下的上百名官军,奋力牵动几乎有三人合抱粗细的撞门槌往后拖动,拖到极限之后,同时手一松,沉重的撞门槌便带着强大的惯性荡了回来,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向前,狠狠地撞击在坚实的城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巨大的物理撞击使得城门剧烈地颤抖起来,大量灰尘碎屑从城门洞上簌簌掉落。
感受着脚下剧烈的颤抖,朱久炎急忙转头,城楼下面组织后勤工作的魏志勇匆匆跑到了他跟前,惨然道:“殿下,城门!他们的攻城车好厉害,这样下去,城门顶不住的!”
朱久炎回头,向身后杀敌的一众亲卫大吼道,“掩护我杀过去!”
上百亲卫轰然应诺,跟着朱久炎如狼似虎般杀到了城门正上方的城头。朱久炎扒着城头往下一看,只见一架庞大的攻城车就堵在城门外面一刻不停地撞击城门,听着城门被撞击的尖锐响声,好似已经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