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落入顾含章的眼中,有那么一些不是滋味。
莫不是镇北侯府怠慢了她吃食用度不成?
高门大户内向来很是在意外面的议论,要是外人知晓朝离在娘家吃得那般开怀,想必都会觉得在侯府中受到了苛待。
然而顾含章心知肚明,即便是朝离不愿意掌家,母亲也对朝离瞧不上眼,但吃食用度也不会短缺。
或许,是别的缘故。
用过午膳,朝律便让朝离带顾含章去院子里小休一番,朝离应下。
顾含章从未踏足过朝离的院子,更没进过她的闺房。
此刻被朝离带着往她的院子而去,倒是让顾含章心里涌起一些奇异的感受,却并不排斥。
两人一前一后走,一路无话。
顾含章的身材高大,大有一种将朝离囊括在身前的样子,后面青衣和秦峰远远地跟着,画面异常和谐。
不管两人真实的情况如何,这会儿回朝府,顾含章休息自然要去朝离出嫁前的闺房。
回到房间,顾含章倒是目不斜视,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朝离这间闺房的摆放。
朝离也不在意,招呼着顾含章休息。
“世子,我去休息一会儿,您请自便。”
说完,朝离竟是完全没管顾含章,自行往内室走,倒也不算把他当外人。
也不怪她如此,毕竟上一世的顾含章来了她的闺房好几次,自然没什么不自在的。
顾含章抿唇,深深地看了一眼朝离,转身往书架走。
也不知道这些闺阁中的女子,往日里看的是些什么书。
“这里的书,我可以看吗?”顾含章问。
朝离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世子随意。”
顾含章从中抽出一本书翻开,随意地扫了一眼,一股淡淡地香气扑面而来。
书中传来的暗香让顾含章略微不自在,喉结动了动,他压下不该有的某些情绪,将注意力放在书本上。
朝离的书都是女子看的,大都是一些小话本或者传记,顾含章有些看不进去,只能将书放回书架。
忽然,书架几本书中间一抹纯白引起了他的注意。
顾含章抬起手,右手已经触及到了那一抹纯白,却突然停了下来,似是觉得这样的举动颇为不妥。
但,犹豫了一番,他还是将其拿了下来。
原来这是一张绢帕,并且顾含章还非常熟悉,因为这张绢帕的主人正是他。
绢帕上绣着一簇琼花,右下角有两个小字:含章。
朝离在内室根本就睡不着,顾含章在屋子里与她一起待着,她总觉得非常不自主。
就在朝离走出内室打算叫他先回去之际,却见他手中拿着一块面熟的绢帕。
四目相对,朝离低头咬唇不语。
一时间,回忆充斥在朝离的脑海中。
前世在朝离满心欢喜打算将好消息告诉顾含章之时,发生了一件意外,尽管如此,她在刑部以这方绢帕当做信物,却没将顾含章叫出来。
后来,这张绢帕染上了血。
弥留之际,她让青衣将这方绢帕还给顾含章,也不知道她是否照做。
呵,琼花绢帕!
出嫁前朝离太过不安,随手将绢帕塞进书架里,便忘了。
前世朝离是后来才拿去镇北侯府,但也被顾含章发现,本想还他,他却说给她便是,以至于她视为珍宝。
若非那人后来提及,她还真不知这东西有别的意思!
想到这里,朝离眼中满是恨意。
重生到现在,她一直都在压抑对顾含章的恨意,因为她明白,爱的越狠,恨得越浓,她不想在意他,而且一切悲剧的根源是她自己。
可是此时此刻,她竟是完全压抑不下去。
顾含章微微挑眉,捏着绢帕递到朝离面前。
“为何收着?”
尽管不知这张绢帕是为何到了朝离的手中,但顾含章非常确定是他的。
面前的人偷偷收藏它,其原因不言而喻。
朝离心中火气,最讨厌的就是顾含章这种明知道一切,却故意还来询问的态度。
忽然,朝离笑了。
“世子可知,我为何要与你和离?除了不想耽误你,还有一个原因,你要听一听吗?”
不知为何,顾含章下意识想要拒绝,不想听。
可是,朝离并未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开了口。
“因为,我曾心悦世子,将世子视为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满腔情意深入骨髓。当初我不顾礼义廉耻,往世子身边凑,只想求得世子半分怜惜,却无果。人是会累的,累了就不想爱了,也不想继续下去。谁年少轻狂没有心悦过一些不该心悦之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实属正常。”朝离冷冷地开口。
顾含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朝离冷笑,一把从顾含章手中将绢帕抢夺过来,快步走到屋内的火盆边,将绢帕丢了进去。
火盆里烧着银丝碳,那是为了给屋子取暖,不至于冷到顾含章这位矜贵的世子爷。
“嗡!”
绢帕瞬间燃起来,窜起一道火苗,火光映在朝离的眼中,忽明忽暗。
“什么意思?”朝离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直视顾含章,笑得放肆,“世子睿智无双,如此浅显的意思还要我说?既然世子非要我说,我也不是不可以为世子解惑,好歹相识一场,更有一年的约定。曾经的世子在我眼中,如同我非常喜爱的那一对琉璃盏一般,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可是,现在的世子在我眼中,不过是不小心摔碎的普通茶杯,只剩一地残渣碎片,什么都不是。朝离如此解释,世子可是明白?”
顾含章浑身上下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眼神如同寒冰,落在朝离的身上,双拳咯吱作响,握拳的力度极大。
朝离丝毫不退缩,目光直视顾含章,眼中同样没有温度。
良久,顾含章突然转身离去,没有任何言语。
待顾含章走后,朝离如同被抽走力气,几乎要站不稳,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顾含章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顾含章,难怪上一世那些个纨绔子弟没有一个敢直面他,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就叫人望而生畏。
朝离扶着桌案坐下,眼中却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