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慕松年顶着一头羊奶怒道,“演拳有拿着茶碗的?分明是存心找茬!”他一把纠起玉面少年领口,挥掌要打,只听另外两个少年惊道:“住手!”
武青岚怒道:“分明是你捉弄那个书生在先,仗着有点功夫,就持强凌弱!”
“臭小子,你敢在昆仑派的地方撒野!”慕松年一把推开玉面少年,闪身来到武青岚跟前,抬掌缓推,使得正是昆仑派绝技天罡掌中的一招东海扬尘!
白方晨刚要喝止,忽见另一个少年翻指一弹,正中慕松年掌心劳宫穴,慕松年顿觉整条胳膊一麻一紧,劲力全失,心下大惊。只听那少年嘻嘻一笑道:“大家萍水相蓬,一场误会,又何必认真呢?”
白方晨没料道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少年竟能化解天罡掌掌力,就连他自己想做到也未必如此轻松,不由面露惊异。他点头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错!”又看了慕松年一眼说:“松年,天色不早,咱们也该回去了。”说罢朝傅恒一抱拳,“告辞。”
傅恒还了礼,他们师兄弟几人便离坐而去。
傅恒忙起身扶起玉面少年说:“为在下些许小事,使得小兄弟受牵连,真是对不住。”
玉面少年拍拍身上尘土,抿嘴一笑,朗声说道:“小事一桩!”
傅恒见他虽然表面看似娘里娘气,但目光明澈,神采飞扬,处事豪爽,不由心生好感,于是抱拳冲三个少年笑道:“在下傅恒,今日有缘与各位在昆仑山下相遇,不如交个朋友。”
武青岚最喜交朋结友,也忙抱拳笑道:“在下武青岚,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
另一人也只好抱拳道:“高奕。”
那玉面少年也一抱拳道:“在下,呃……顾大川。”
武青岚在一旁忍不住闷笑一声,心中暗道:“锦弦姐也真是,叫什么不好,叫顾大川,横看竖看都不像她的名字!”
这边傅恒一问,才知道原来高奕他们也是要去玉虚峰拜见昆仑派掌门陆九渊的,于是正好相约同行。几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傅恒又讲了不少沿途趣闻,高奕也从旁佐证,把顾锦弦和武青岚二人听得如痴如醉,心驰神往。
四人行了半日,方才来到玉虚峰下,抬眼望去,只见四周山川纵横,雪峰连绵,飞瀑甘泉,云雾缭绕。漫漫冰川下,有激流奔腾,珍禽时鸣于深涧之中。四人顿觉心神空明,凡尘俗念涤荡而净。不由暗暗敬畏起造化之玄妙,自然之鬼斧莫测。
四人向守山弟子道明来意,不一时便有小道士引着他们进山。但见迎面一道两层三间的山门楼,正中悬挂黑堂金字横匾一帧,上书“玉虚宫”。往里走是坐北朝南重重叠叠的数道院落。小道士把几人引至太极殿院内的两间客房休息,口中道:“各位来的不巧,掌门因近日闭关,恕不见客,这半月之内本派诸事由大师兄代理,今晚先请各位在此歇息,等候明日代掌门师兄接见。”
傅恒心中不由暗嘲,区区一个代掌门,排场到是不小,面上却抱拳笑道:“有劳。”
那小道士回了一礼,便径自去了,不一时又送来饭菜,对四人说道:“各位请自便。”说完转身离去。
四人一边吃饭,武青岚一边面露失望地说:“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昆仑派弟子竟是一群小老道,真是无趣。”
高奕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一挑眉说,“昆仑派的祖师爷是道士没错,不过不知从哪一代起,掌门人就是俗家弟子了,现在的昆仑派,是道俗参半。”
顾锦弦托着下巴道:“这个代掌门还真是傲慢,人家不远千里而来,他不说马上接见,还要让人先等一天。”
傅恒笑道:“江湖中人喜欢讲这样的排场,咱们也只好入乡随俗了。”
顾锦弦撇撇嘴,不置可否。抬眼正看见高奕若有所思的朝她轻轻摇头,顿时有种心思被戳穿的感觉。她起身朝武青岚道:“哎,时候不早了,咱们去隔壁吧。”
高奕一乐,故意逗她道:“大川兄弟,要不今晚咱俩睡一屋吧?”
“咳,咳咳”武青岚立时被汤呛了,忙放下碗筷道:“我吃好了,咱们走吧。”
两个人匆匆忙忙去隔壁客房了。
夜色渐浓,一轮寒月挂在半空,青白的月华洒下来,衬得整个天地明净寂然,远方连绵的雪峰隐隐显出一峦峦暗影。
陆云杉独自坐在马厩门口的地上,身后是一匹毛色纯白的老马。她微微仰起头,看着明徹的星空,幽幽地说:“冷月,你在昆仑山待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寂寞?”
那马儿好似通人性般微微打了个响鼻。陆云杉叹了口气道:“你果然也是一样寂寞的。”她静默了片刻又说:“这一次,爹又要好久才能出关,而我,还是一如继往的不能下山……”她起身走到白马跟前,用手轻轻抚着它的鬃毛,“冷月,你是不是也很想念吕姐姐……”
陆云杉正和马儿交谈,忽觉有人从院子一侧的黑影中走出来。她警觉地回身喝道:“谁!”
走来的人正是傅恒,他淡淡一笑,整个人在清辉下显得英挺而神秘。傅恒并未理会陆云杉,只是坐到她刚才坐着的地上。
“我只是一个帮你开解寂寞的人。”他轻声说。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陆云杉见来者并无恶意,便也不似先前般紧张了。
“我本来有事拜见陆掌门,不巧碰上他闭关,所以暂时住在道观里。”傅恒回头看了陆云杉一眼又说,“昆仑夜色果然非凡,我一时兴起,就走到这里来了。”他仰头看着灿灿星空沉默片刻,然后抬手指着北方的夜空道:“你看,北斗七星!”
陆云杉循声望去,只见幽幽夜空中星辰璀璨,正北方向可不正有七颗亮星悬在那!只听傅恒又道:“那第一颗星,叫魁星,说起来,还有一个有趣的传说。”
陆云杉见傅恒言语温和,又不似习武之人般粗俗,早已去了戒心,便也坐下来好奇道:“是什么传说?”
傅恒道:“传说古时候有个秀才,聪慧过人,出口成章,就是长相奇丑无比,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所以面试时屡屡落第。”
陆云杉听到此处,不由“哧”地一笑。
只听傅恒接着说道:“他文章虽然写得好,可惜皇帝殿试他的时候,一看他的丑相和走路姿势,心里很不高兴。”
陆云杉道:“皇帝不喜欢他,那他自然是名落孙山了。”
傅恒笑道:“皇帝问他,‘你脸上为什么长了那么多麻子?’他回答,‘回圣上,这是麻面映天象,捧摘星斗。’皇帝觉得这人很有趣,又问‘那么你的腿呢?’他又回答,‘回圣上,这是一脚跳龙门,独占鳌头。’”
陆云杉也笑道:“这个人果然很有趣,那后来皇帝可选了他?”
傅恒又继续说:“皇帝听了很高兴,又问:‘如今天下谁的文章写得最好?’他想了想说,‘天下文章属吾县,吾县文章属吾乡,吾乡文章属舍弟,舍弟请我改文章!’”
陆云杉听了拍手笑道:“这人果然既有趣又有急智,想来皇帝定是选中他做状元了。”
傅恒道:“不错,皇帝称他不愧是天下第一,钦点他为状元,后来他升天做了魁星。”
陆云杉又重新仰望星空,喃喃道:“不知道,他此刻是否晓得,后世的人正在讲他的故事。”
是啊,耿耿星河,幽远寂寥,其中蕴藏了多少美丽的故事,而每一个故事背后,又隐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爱恨冷暖,生离死别呢。
两个人默默坐在那里,一时无语。过了半晌,忽闻前院一阵人声吵杂,没多久便闹得灯火通明,只听有人大喊道:“把他们俩个绑起来!”
被绑的人正是顾锦弦和武青岚。这会儿他们俩个正被十几个昆仑弟子围在当中,慕松年一脸得意地从人群中走出来道:“噢,原来是你们俩个!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朝众人说道:“跑到咱们玉虚宫来当贼,就算是师傅也不会轻饶他们,我看,先把他们吊在树上打一顿再说!”
一个昆仑弟子犹豫道:“二师兄,不如还是等大师兄发落吧。”
慕松年刚要争辩,忽听白方晨从房内走出来沉声道:“什么事?”
“大师兄,这俩个人刚才鬼鬼祟祟的躲在假山后面,偷看我们练功!”有弟子回秉说。
白方晨眉头微颦,看了看顾锦弦和武青岚二人道:“你们就是今天上山求见掌门的人?”
武青岚一挺胸道:“不错,我们赶了好远的路,可是又得不到接见,吃饱了饭没事做,当然要在山上转转啰,难道这也不行?”
白方晨淡笑道:“昆仑派练武场不得擅闯,怪我们事先没说清楚,两位远来是客,下不为例。”又朝场内弟子道:“放了他们吧。”
顾锦弦二人得了自由,冲白方晨一笑,抱拳道:“谢啦!”
二人刚欲离开,却听慕松年不服气道:“等等!管你是不是客,咱们在山下的账还没算呢!”他话音未落,五指如钩,闪电般朝顾锦弦抓去!顾锦弦哪里是他的对手,大惊之下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月影下飘然而至一名女子,但见她身在空中,衣袂飞舞,随手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木剑,一招分花扶柳,轻轻巧巧地把慕松年的五指拨到一边,人也跟着稳稳落地。
众人心下不由暗叹,不是清空飞入月,如何中有姮娥身!
“师妹!”慕松年颇为意外,陆云杉向来深居内宅,轻易从不露面,没想到今日竟肯现身,而且还出手救了两个不知来历的臭小子。
顾锦弦见了陆云杉,顿时惊为天人,她心中暗想,女子定当如此,方不枉活此生啊,口中不由喃喃道:“好美……”
慕松年忙横在顾锦弦跟前怒道,“看你一副娘里娘气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浪子!”
“慕师兄不可无理。”陆云杉轻声道,她回头看看身后同来的傅恒问:“他们就是你的朋友?”
傅恒点头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