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浇愁、私心及“追妻”

乌兰珠调转马头正要狂奔之际,斜眼瞄到那白眼珠老妇正想悄悄地溜走,嘴角冷冷一笑,手中的九节根一挥,正好打在老妇的背脊处,那老妇瞬间就跌倒在地,于是睁着一双诡异的白眼珠看着那骑着马朝她款款而来的乌兰珠。

“乌兰珠公主,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那根细丝仍未断,征明我的法术是有效的,你怎么还要留下我,不让我走?我们的协议已经到期了。”白眼珠老妇道。

乌兰珠笑着下马,看着那个老妇道:“你还不能走,没错,我们的协议是到期了,但你并没有做到我们当初说好的那样,等于你做的并不值我付的银子。”

“你还想怎样?”

“你也知道我现在处境不太好,除了一部分亲信之外,我的哥哥们甚至想要抛下我不理。”乌兰珠摸了摸脸上面纱下的那道疤,若没有这道疤,她又何须再度使用这种手段?想到谢芙,她就会咬牙切齿,一把提起老妇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道:“你随我到羯族去,我还需要你那所谓的巫术,若是再不奏效,我虽不会杀你,但也会废了你的手脚。”

白眼珠老妇真是悔不当初,若她当时不贪财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乌兰珠公主,你也知道我现在还维系着冉溥的法术,一时半会儿很难再对另一个人使用法术,这样若冉溥恢真了记忆,你也不能拿此为借口要杀我?”她讨价还价。

“放心吧,都一年多了,他要恢复记忆早就恢复了,看来他也不太想要那段记忆,只可惜了谢芙那样一个美人,哈哈……长生天还是公平的,他们俩逼得我走投无路,我也要他们夫妻一辈子也不能再恩爱。”乌兰珠的脸又再度扭曲起来,“那个人可不是舟溥,我只是要他不能背叛我而已,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很管用,我又怎么会舍得杀你?”

白眼珠老妇的那双诡异的眼珠子转了转,一年多了,她感觉到冉溥的意志渐渐地要压制她的,与其到时候再与乌兰珠周旋,何不让她再度依赖她?于是也诡异地笑了笑,“乌兰珠公主,愿我们再度合作愉快。”

“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样?要知道你的命捏在我的手里。”乌兰珠把手指捏得“劈哩啪啦”地响。

白眼珠老妇整了整身上的衣物,那背部的疼痛越发地痛起来,呲了呲牙,“那个人是谁?”

“羯族的巴尔珠王。”乌兰珠绽开一抹笑道,当年那个男人未称王的时候可是向她求过婚,但是当时的她心高气傲没答应他,现在他的日子虽然不似以前那般好过,但也比她强,他毕竟还是一族的王。

在广阔的草原里奔跑准备赶回平阳的冉溥眉头也一直没有松开过,多次的夜里他都做着一个梦,梦里都有一个娇小身材的女子或嗔或痴或笑地对他,那背影很像谢芙,但他又不敢肯定是不是她?多少次他都想要冲出梦中的迷霉,但都跨不过那道大堑,只能知道那是一段对他非常重要的记忆。

想到谢芙,这个他心底最为愧疚的小女人,不知这大半年来她可好?

阿一自从伤好后,倒是默了许多,他一直自责着自己没有尽到一个护卫的责任,想到北地郡的妻儿,更为愧对谢芙。“将军,就要回到平阳了你不可再这样紧皱眉头,夫人会难过的。”现在他都不敢看谢芙的脸,那浓得化不开忧愁的眼睛让他不知道回北地郡后如何面对阿秋,他让她的郡主难过了。

冉溥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些,“只可惜还是没有抓住那个老妇,不然一刀砍了她,兴许这个古怪的法术就可以解除了。”他握紧手中的拳头。

阿一却是更为帐然了,每攻打一次匈奴,他都会让人搜索那个古怪的老妇,但都一无所获,“可恶,真不知道那个老妇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平阳的春天还是比较干爽的,偶尔会下几场雨,但不如洛阳的雨水多,这天刚好又是春雨绵绵的天气。

谢芙披好身上的氅衣站在城楼上,看着那远处太原的方向,他传信说明天就会回到,自太原一别,将近大半年没再见到他,不知他可好?一阵春风吹来,夹着蒙蒙细雨吹乱了几许鬓边的细发。

“夫人还是放宽心为好。”萧先生叹息着从后方走近她道。

“萧先生,你不是说我是他的天命女吗?但是为什么只要我们一有亲热的举动,他的头就会痛?难道不应该是更快恢真记忆吗?”从离开北地郡前来寻夫开始,她的心情就没有好过,每天都拼命压制住自己的心绪。

以前有仗打还好,她不用想那么多,现在羯族龟缩不太挑衅,而士兵要休养生息,也不好再开战,闲下来之后,那心情就像这绵绵春雨一般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萧先生听得出她的情绪越来越坏,“夫人不知听过这句话没有?批命者不批本身命,没有人能算得出自己的运程,同理,正因为夫人自己本身是那关键,所以才不能更快地唤回将军的记忆,夫人应该更有耐性……”

“耐性,耐性,萧先生我听够了。”谢芙忍不住低吼了一声,可以接受两人的离别,但她接受不了两人的疏离,“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原地等,而他就是怎样也回不来。那种等不到人的心焦,萧先生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说完,她即转身离去,不再看向那人回来的方向,她是人,她也会累的。

萧先生回头看着那落寞而萧瑟的背影,惟有再度叹息一声,这场折磨已经够久了,抬头看了看老天,它什么时候才放过一对有情人?看来光等老天的启未没有用了,他再度看了看那大道,眉尖深锁。

冉溥的大军却是提前到达了平阳,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大后方,脸上都裂开了笑容。他看了看前来迎接的杨雄等人,搜寻半天,却没有发现那个娇小的身影,眼底有着一抹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失望。

“将军在找夫人吗?”关翊道。

冉溥的脸上没有表露出情绪,而是状似平淡地问:“她还好吧?我记得有给她去信,说是我们这两天就会到。”

“将军认为夫人会好过吗?这大半年来您给她写过多少次信?信里有对她的关怀吗?若只是讨论战术的那种信不提也罢。”关翊忍不住为谢芙抱不平,原本以为将军即使不记得了,但也会对夫人在字里行间表现出一点点关心才对,但有一次她趁着谢芙不注意,偷偷看了一眼那随意放在长案上的信,信里只有寥寥几句,皆是在说军中事,并没有一般夫妻中应有的亲昵之情

“我从来不知阿翊你也如此多愁善感?还是她向你抱怨的?”冉溥有些微微愕然地道。

“将军看来是失忆失得很彻底,夫人是什么个性的人?她不会是个随意向人抱怨的人,只是我们大家都在为她难过而已。”关翊也不怕会惹怒他,眼眉一挑地道。

冉溥顿时沉默了,其实他心里何尝没有对她的想念?一旦闹暇下来,他就会想过她,想过在太原的那次亲热,她的嘴唇柔柔的,至今似乎仍记得那温度,不期然地伸手摸了摸唇,“我去看看她。”说完,他大跨步离开。

关翊看到他走远了,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

“你故意这样说好让将军去找郡主吗?””阿寿不期然地走近她道。

关翊耸茸肩,“我说的有错吗?将军能得到一个这么好的妻子本就该好好地待她,而不是以失忆为借口不关心不过问,还是你也想念你的阿杏丫头?”最后的话有几分酸溜溜。

阿寿不知她为什么要扯上阿杏?但仍是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关副将,你是一个好人。”

关翊正想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到许章唤她,她这才与阿寿摆摆手,转身离去。

越接近那房间,冉溥的心情就越沉重,脚下的军靴发出的声响也越来越轻,有着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面对那个小妻子,这么久,他仍找不出该如何与她相处?站在房门前几度要推开门,但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小女人?

门“咿呀”地从里面拉开,阿静惊愕地看着冉溥,“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郡主还说您明天才会到。”

“刚刚。”冉溥随口道,脸上的急切与焦虑却隐藏起来,“夫人呢?”

阿静叹息一声,“郡圭正在屋子里,她让我去给您安排另一个房间。”说到这里,她的眼中也有几分责备地看了眼冉溥,轻转身出门,把这空间留给这对夫妻。

冉溥放轻脚步走进内室,顿时闻到一阵酒香味,眉尖皱了起来,临近傍晚,她窝在房里喝酒?顿时顾不上放轻脚步,加快步伐走近她,果然看到她趴在窗台前,自斟自饮,双眼迷朦,看得出她喝醉了。

谢芙倒了倒酒,伸手把那酒杯端起来喝了喝,一滴酒也没有了?她的眼中有几分迷感,又倒了倒,还是没有,遂把那酒壶扔到一边,大声嚷道:“阿静,再给我端一壶酒来?阿静……”她有些歪歪扭扭地欲站起来,但最终又无力地跌回原位,趴在案上,“拿酒来。”

冉溥的心里顿时如被刀割一般,那疼痛令他的腰弯了起来,她怎么可以这样虐待自己?深深呼出一口胸间的浊气,他上前去把她手里的酒杯拿开“你喝醉了。”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喝醉了?”谢芙歪着头道,那双美丽的星眸因为染上了醉意更显得朦胧了,“我跟你说啊,呃,我,我没醉,这酒是好东西,你说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它是好东西?”她又打了个酒呃,“人家常说……一醉解千愁,确实是啊。”

“你喝醉了,这里风大,来,我抱你到床上休息。”冉溥弯腰正要打横抱起她的时候。

她却一把抓着他的衣领,“溥郎?” 那双星眸微眨了眨,然后又格格笑出来,那笑容里有着自嘲,“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不,不,他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呃,你知道吗?自从找到他之后,“她歪了歪头,一副要说秘密的样子,低低笑了一阵,“他……他一次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没有,一次也没有,对,他的信里都正儿八经的……”

冉溥伸手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眼里有着莫名的情绪在闪,其实他何尝不想写一些关心她的话?但写下的信很快就被他撕了去,总觉得自己那副儿女情长的样子很可笑。都没有想过她会失望,会难过,关翊说得对。

“……阿芙……”他试着唤她。

谢芙那惺松的醉眼愣了愣,然后才又抓着他的衣领一副他欠揍的样子“你不是他,不是他,他在私下里都很少叫我阿芙的……”一把将错愕的他推开,她的眼睛又那般忧愁地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夜幕,“他总是唤我一声……小丫头……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小丫头了,所以他也不在了。”

她的声音幽幽的,仿佛来自他那遥远的梦中。

“所以你别学他,因为你不是他,不是我的溥郎。”她回头突然一脸严肃地道,那眼里的神采明亮了一会儿后,很快就黯了下去。

这一刻冉溥的心是震憾的,她的样子就像清醒无比一样。

谢芙却在此时歪歪扭扭地起身,“我要让……阿静……去拿酒……来……。”

冉溥看到她起身后歪扭走了两步,都跟跄了一下,险要跌倒,顾不上发愣,忙上前一把抱起她,“小丫头,你真的醉了。

谢芙的身子却是本能的一震,愕然地抬头一脸惊喜地看着他,“溥郎你终于回来了。”她的双手圈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你知道这段时间阿芙是怎么走过来的吗?你坏,这个世上最坏的人就是你……”她突然握拳狠狠地捶着他的后背。

那种放纵一直被压柳情绪的她此时却哭了出来,像孩子般地在他坏里嚎啕大哭,“溥郎,你说过此生不负我,会对我好一辈子,阿芙都记在心里,为什么说过的话却不算数?为什么?”

她一声声的质问打在他的心上。犹如那滂沱大雨打在芭蕉叶上,“阿芙……小丫头……是我不好……”他难过地道,是他自私了,只顾着手头的大事忽略了这个小女人的心情。

谢芙哭了一阵,突然一把棒着他的头,带着酒香的唇印上他的嘴,小小香舌在他愕然之际伸到他的嘴里轻轻搅动着,挑逗他的感官。

他的大掌也紧紧地搂住她回应着这个吻,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又再度袭来,这次他却没有停止,而是义无反顾地回吻着她。

一吻过后,她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俊脸,手指轻轻地划过他刚毅的脸庞,“溥郎……”她的头又似要靠近他。

就在冉溥以为她还要再吻他的时候,她却是头一偏醉倒在他的肩上,不过此时她的脸上却是漾着一抹甜甜的微笑。

冉溥抱着她倒在床上,想要拉开她环着他脖子的手,却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开,良久之后,他不再做那徒劳无功的事,搂紧她的娇躯,拉过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

在黑夜里,他仍是睁着眼睛看着她那甜美的睡容,“阿芙……小丫头……”他一遍又一遍地学说着这两句话,不想再看到她难过,如果实在记不起往昔,为什么不从这一刻重新开始?

渐渐地他也坠入梦乡当中,在那梦里仍有一个女孩在娇笑着, 而他仍追逐在她的身后,她就像那阳光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

就在他要抓住那个女孩之时,突然头一歪措了空,他这才清醒过来,睁了睁眼,却看到怀里的小女人早就醒了,正在用她那双大眼睛看着他。

“阿芙……小丫头,睡得好吗?”他小心翼翼地把昨晚练了很久的称呼说了出来。

谢芙的眼里的先芒突然闪了闪,但又很快黯淡下来,从他的怀里挣脱,“叫我阿芙吧,现在的你怎样学都不会是他?别再刻意去学了,我真傻,其实你与他虽有同一张面容,但你都不是他,我不该在你身上找他的影了。”说完,她转身下床准备穿上鞋子。

冉溥愣然了一会儿,什么叫我是他,又不是他?看到她要走,忙抓住她的手,皱眉道:“说清楚再走?”

谢芙只是冷然地看着他,“你不记得了自己唤我小丫头时是什么样子的?可我记得,不是你这样小心翼翼的,你从来不会带着这种情绪唤我?”用力挣开他的纠缠。

冉溥愣然地看着她像一只蝴蝶一般飞远了,看了看自己那空空如也的手,顿时失落感填满心间。

洛阳城。

朝堂之上,为了是否要加强安阳等地防守之事而吵成一锅粥,王太后看了一眼挑起这事端的侄孙,眼里有着不满,“朝廷若现在更换防守未见得是件好事。”

另一旁的太子司马憨看了一眼那头发苍苍的老妇,为了这个问题争论了大半年仍没有结论,他也早感到不耐烦了,这个老妇总是把持着朝政不放手,“祖母,依孙子所见还是趁早更换为妙,听闻冉溥在北方节节胜利,我们还是小心那些逃窜的野狼,很有可能会咬着我们不放。

“太子所言不错,臣上回代天子巡视,看到的都是一堆不思进取的人,这样的人焉能守得好我们北方的防线?趁早把这个隐患解决了,朝廷才能真正的安稳。”王恺也赶紧道。

王太傅的眉头皱了皱,他何尝不知道儿子的想法?但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况且儿子的建议动作太大,这不太有利于朝廷的格局,所以他才没有大力支持儿子的行动。

司马憨着了一眼那老神在在的谢怿,“谢太保以为如何?”这个老头倒也狡猾得很,虽然说过要支持他,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前两天太子妃卫蕊还对他提议要纳谢氏的族女入东宫,这样才能让谢氏更忠心地支持他,看来这建议还是有几番道理的。

谢怿听到太子点名,站出列道:“臣虽然没有到过那些地方,但是他们驻守在那儿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强龙难压地头蛇,若采用雷霆手段也许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瞄了一眼司马憨那不满的眼睛,“但是现在匈奴的气势大减,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他们也需要休养生息,我们正好趁这机会一举革新,太子的提议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他吊了太子这么久的胃口,该是时候表明态度了,昨天妻子袁氏才对他说,东宫太子妃邀她一叙,有意要让谢氏族女进东宫,方才选这时机表明支持太子。

司马憨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微笑,“祖母,您看其灾朝中还是有人支持孙儿这举动,我们何不趁机加强防卫呢?”

王太后的老脸满是不高兴,这个太子过于自以为是,不打压一下他的风头,别人就更不把她这老太后放在眼里。“阿憨,你尚年幼,执政的经验也浅,不知道里头的水深得很,朝廷是以士族马首是瞻的,没有他们的支持我们的朝政将不稳,北方那块的情形我们若插手过多,只怕会招来诽议与责难。这更不利于我们防守。”

王太傅这回也站出来道:“太后所言甚是,太子请三思。”

所有的朝臣一看到王太傅这举动,忙又跟着喊:“太后所言甚是,太子请三思。”

王太后的老脸上微不可见地笑了笑,然后那双老眼睛有几分嘲弄地看了眼对面的年轻太子,姜还是老的辣。

王恺看到这场面,胸中的那口气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即使是自己的亲人,他也不得不批判他们一句迂腐,正要出列说话之际,看到太子司马憨的眼中不满一闪而过,然后又很快地恢复平静,微笑道:“祖母还是比孙儿思虑得周道一些。”

谢怿看到太子这么快就转变态度,不禁摇了摇头,太子终究还是屈服于王太后的意志之下,怪不得王太后会在小事上让他拿主意,大事却是丝毫不放手。

早朝就在司马哀那带着哈欠的声音下结束了,人人都看着那孩子心性的帝王猛摇头,若帝王是有魄力之人,这个朝政也不会把持在王太后的手里。

王恺带着失望的情绪走出大殿,却被宦官叫住,说是太后宣他,微沉吟了一会儿,他这才转身朝太后的寝宫而去。

刚一踏进殿里,就听到王太后用那重重的声音朝他劈来,“阿恺,你是王家的子侄,怎可倒向太子那一边?他将来登基后,就会更不把王家放在眼里。”

“而且他现在与谢家走得更近。”王太傅皱眉道,“阿恺,你以为他是外表那么贤良之人吗?若不许与谢家好处,谢家会支持他吗?”

王恺却是上前朝两人道:“姑婆,爹,你们说的三郎都知道,但是现在不是纠结在党争之上,而是把眼光放在大局之上,冉溥的仗打了整整有两年多,当初安阳等地袖手旁观不加以援手,若到时候那里危急,冉溥需要休养生息,必定也会袖手旁观,那样的局面对我们就相当不利了。”为什么他们就看不清这一点呢?

“三郎说得对。”牵着儿子刚进宫的司马钰声援丈夫道。

王太傅斜睨了一眼这儿媳,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背后做的好事,“教太子与谢家联手的是不是你?你现在还知道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儿媳妇?”

王太后却是伸手把那漂亮得像金童一般的王璨抱在怀里,“阿璨,吃过早饭了吗?”

近三岁的小男孩绽开了抹笑,仍有几分奶声奶气地道:“太姑婆,我已用过早饭了。”然后又看向一旁的爷爷,“爷爷,你为什么这样说娘?她是阿璨的娘。”说完,小男孩还皱了皱眉。

这动作让原本紧绷着脸的大人都笑开来,这气氛才松了松,王太傅最是疼爱这孙子,招手示意他到他怀里,“爷爷的宝贝乖孙哦,我哪有斥责你娘?而是跟她讲道理。

王恺握紧司马钰的手安抚她的情绪,父亲那质问连他听了心里都不舒服,更何况生性敏感的妻子?“爹,您也别生气,这事情是我让阿钰去做的不关阿钰的事情。”

“三郎,你不用一个人背,这事情是我与三郎商议的,正是要为了我们自家的安全着想,所以才会这样建议太子。”司马钰从来不会对自已的行为遮遮掩掩,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

王太后知道她那耿直的个性,心仍是偏向于她,“好了,侄子,别一大早她就拿儿媳妇来说事,阿钰是阿恺的媳妇,又怎能不听丈夫的话?只是阿恺,住后不要与东宫走得太近,我始终不太属意于他。”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合适入主东宫?” 司马钰反问道,父亲的其他几个儿子更不堪入目,惟有太子还像话。

“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分数。”王太后皱眉道。

王恺知道这两人顽固,但没曾想竟像两抉大石头一般,怎样也感化不了?“姑婆,不是阿恺要泼你冷水,只怕你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这变化会更快。太子是有缺点,但能忍能伸,也不失为一块为君的材料,我们王家的根基是牢不可破的,姑婆你还要争什么?”

“太子有意让他妻子的娘家卫氏升任太师一职,自那贾家倒台之后,这位置一直空出来,阿恺,若太子登基为帝,岂不是要重用外戚?你可别不记得外戚可是祸乱的根源。”王太傅颇为义正词严地道,这是他大力反对太子的原因,岂能让卫氏这么快就水涨船高。

司马钰听了王太傅这一番话,顿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颠为嘲弄地道:“外戚?我看这外戚再大也大不过王家去吧?”世人哪会不知王家不为相即为后,只有他父皇当年娶了那丑女贾氏和太子娶了卫氏之外,王家出了多少个皇后?怕是十个指头也数不过来吧。

顿时王太傅的眼中就目露凶光,王太后颇为不自在地咳了咳,王恺则是一脸尴尬地挡住父亲看向妻子的目光,虽然妻子这话过于直白了,但却是说到要点上,小声地道:“阿钰,收敛一点。”

司马钰本来还要说两名更为嘲弄的话,但听到丈夫那小声提醒的话,看在他的份上,这才闭上自己的嘴。

“爷爷,你的嘴又下搭了,不好看。”王璨又伸手把爷爷的嘴往上提了提。

王太傅本来要发作的,但在这小孙子的搅和下,惟有把怒火收起来,朝孙儿笑眯眯地道:“阿璨啊,回头到爷爷的住所去住,爷爷亲自教导你。”再交给他那个吃里扒外的娘,还不知会把王家的子侄教成什么样?

司马钰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这个公爹说不过她就想要抢她的儿子,立刻俏脸一沉,正要拍案而起,王恺却是抢先一步发言道:“爹,您别再添乱了,阿璨还小正是需要娘的时候,你生生拆散一对母子,这对阿璨的成长并不好。”

王太后看了眼司马钰那抿紧唇的样子,即使这孩子脾气倔,那也是她心尖尖上的肉,“好了,侄子,这话往后休要再说,若再把阿钰逼回西山道观,我可与你没完。”

王璨也摇了摇小脑袋,鼻子在爷爷的身上闻了闻,然后才皱了皱鼻子,“爷爷,你没有我娘身上的香味,我才不跟你住在一块儿呢。”

王太傅没想到这个提议会遭到接二连三的反对,又听到怀里这小东西嫌弃的话,顿时就轻拍了拍孩子的臀部,“小没良心的,爷爷为你好,你还敢嫌弃?”

王璨却笑着道,“爷爷不是教过我要说真话吗?若我说了假话岂不是骗了爷爷?那孙儿就不是好孙儿。”

这几句话又把大人逗乐了,王恺看着自己那备受宠爱的儿子,也笑着摇摇头,若没有战乱,只有这样的和乐融融那该多好。

下一秒,宦官快速进来禀报,“太后娘娘,有加急军事。”

王太后脸上的笑容一凝,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加急军事?遂威严地道:呈上来。”

众人都看着那宦官快速地跑出去,然后小跑地冲进来,把那奏疏呈在王太后的面前,王太后当众打开奏疏看了起来,越看她那双浑浊的眼晴瞠得越大,最后更是不可思议地看向王恺。

王恺看到姑婆那目光,顿时就知道事情不好了,不等姑婆发话,忙上前抓过奏疏迅速浏览了一遍。

在他身旁的司马钰却是第一个惊呼出来的,“三郎,真的被你一语中的,那些匈奴残余分子果然转而骚扰我们的边界。”

王太后直觉得这奏疏似打在她的老脸之上,那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刚刚的早朝才威风凛凛地喝斥了太子,转而就接到这奏疏,神情顿时如那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不振。

王太傅抱着孙子的手也紧了紧,直到孙子扭了扭小身子,他这才朝孙子歉然地一笑,然后又凝着老脸。

“姑婆……”

“此事暂时压下,不得外传,过一段时间再议。”王太后却在瞬间做出了决定。

“这不是在延误战机吗?”司马钰惊道,现在还要顾及所谓的颜面吗?

“只是骚扰而已能有多大作为?我们在北方也有不少兵力,他们焉能挡不住这些残余?阿钰,这是朝政。”王太后放重声音道,若现在就又召朝臣议这事,她的老脸哪里还挂得住?

王恺看了一眼姑婆那坚定的表情,顿时觉得心寒无比,难怪妻子老批评她这么老了还死要权,“姑婆,你可知这样会误了战机,现在只是骚扰而已,谁知道像李太守那般的人能顶到什么时候?”

“阿恺,李太守等人是当地的士族,他们比你还要着急,焉能不尽心尽力地守住安阳等地?听你姑婆的话,暂时不议这件事,我们王家现在丢不起这个脸,反正只是一些小战事而已,误不了战机的。”

王太傅沉思了之后,还是与自己的姑婆站在同一阵线,然后看了眼司马钰,“儿媳妇,若今天的事情外传出去,我惟你是问,到时候,你不再是王家的儿媳妇,我自会作主休了你,你也别想再见到阿璨,从今天起,他就暂时交由你婆母来照顾。

“这是两码事?你怎可混为一谈?”司马钰跳起来道,“你拿我的儿子为人质威胁我?”

“爹,你这样大过分了,朝政是朝政,阿璨是我与阿钰的儿子,你这样做算什么?” 王恺顶撞父亲道。

王太傅拍拍长案,“阿恺,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父亲,你这是对父亲的态度?况且此事我已有定论,不许再提,就当没接过这奏疏,你不是说安阳的大守过于安逸吗?现在正好,让他们热热身,有事可忙。”

司马钰咬了咬唇,这两个人为了所谓的颜面,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居然不顾大局,“公爹,你快把我儿子还给我。”说完,她上前准备抱回自己的儿子。

而王璨伸向母亲的手却被爷爷一把抓住,王太傅历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妇,“阿钰,此事我说过已有定论。”

“娘,爷爷,我要娘。”王璨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于是朝自家爷爷瞪圆了眼睛道。“我不要爷爷,我要娘。”

“阿璨乖……”王太傅劝着自己的孙子。

王恺这回却是不管不顾,上前一把将自己的儿子从父亲的怀里抱回,看到父亲吹胡子瞪眼晴看着他,“爹,你不能拿阿璨当人质。”然后把儿子塞回一脸焦急的妻子手中。

“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吗?”王太后拍着长案道,“我的生辰就快到了,你们是不是要看到我被朝臣耻笑的样子?还是希望我快点把权交回给太子?啊?”

司马钰原本要说几句讥讽话的,看到王太后气得手颤的样子,那话又吞回肚子,她的冥顽不灵,谁也劝不了?与当年她怎样反对与王恺成亲也同样没用一样。

王太傅那张中年英俊的脸阴沉地着着儿子一家三口,然后才道:“好,你们不愿分开那也行,阿恺,就以儿媳妇身体不佳为由,你们今天就起程前住别庄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

王恺与司马钰对视一眼,王太傅这回看来是铁了心要让他们暂时在洛阳消失了。

王太傅与王太后对视一眼,然后才赶紧拍拍手,让自己人进来,吩咐道:“立刻准备马车,送郎君他们出城到别庄去,直到收到我的信才能回来。

“诺。”那人应道,然后瞟了一眼王恺那难看的神色,这才急忙回府准备行装。

王恺闭了闭眼,握紧妻子的手,王家居然也腐朽至此,再抗争也没用就像他想要帮阿芙一把也被他的至亲打击一样,只能失败而归,顿时有几分心灰意冷,抱过儿子,拉着妻子连礼也没行,就这样拂着衣袖离去。

司马钰也抿紧唇,感觉到两人相握的手传来的热度,她不禁挨向了丈夫,这里是越来越冷了。

平阳。

冉溥与谢芙之间仍没有大的进展,看得众人都心急不已,这两人怎么就不能再相恋一次呢?

当关翊这样问谢芙的时候,她却说:“我总是想在他的身上寻找溥郎原来的身影,你让我如何与现在这个对我一点爱意也没有的男人再相恋一次呢?那就像在问牛喜欢不喜欢羊一样愚蠢。”她努力过,可是他的个性比在洛阳时更保守更坚持原则,这样的他,不是她的冉叔叔。

关翊看到她了无生气地趴在栏杆上,心里着急而又无计可施,“就快回北地郡了,你想让小女郎看到你们这个样乎吗?”

一提到她的囡囡,她顿时就打起了精神,想到那一年多未见的女儿,心里顿时就难过,“是啊,我还是提前回北地郡吧,我实在想念囡囡。”说完,她起身往回走,准备叫阿静收拾行礼。

关翊看得目瞪口呆,她只不过是希望劝她再努力一次去唤醒将军的记忆,而不是让她就这样回北地郡,完了,她好心办坏事了。

而此时的冉溥也是满脸的郁闷之气,他现在好不容易配合那小女人,她倒退缩了,这个小女人到底在想什么?老是用着那那双忧郁的眼睛看着他说,他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他是真的想不起以住如何跟她相处的,但是他会努力当好她的丈夫啊,她怎么就视而不见呢?

想到这里,在这个没人的角落,他不禁伸手捶向墙面,一副无力的样子,到底要怎样做,那个小女人才会再度打开心房。

就在冉溥怔愣的时候,谢攸却是挥着拳头打到他的脸上,“该死的你,现在都过了多久?你还是让我阿姐伤心了,若你不好好待她,那我就把她带回洛阳去。”

“谢攸,我是你姐夫,这是我与阿芙的事情,由不得你在此叫嚣。”冉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放狠地道。

“若我阿姐不再恋着你,决心要离你而去,你还是我什么姐大?虽然我阿姐年过二十并且生下一个孩子,但若要再嫁也不是难事。”谢攸也冷声狠道,那双收敛许多的狼眸顿时恢直了几分。

冉溥一把抓着他的衣领,眯着眼睛,“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你以为我不敢说?”谢攸想要拉开他的手,但是冉溥的手劲之大不是他可以对抗的,遂冷笑着挑衅道:“没有我阿姐帮你,你能有这大好形势?你至今还未与我阿姐同房,你让她年纪轻轻就独守空闺,这算什么?”

冉溥的手劲松了松,这小舅子拿着这点来攻击他确实让他有几分狼狈脚步往后倒了倒。

谢攸再度泠笑一声,然后不再看他,转身准备离开。“你好好想想,我明天就起程回洛阳。”

冉溥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夜晚之时,众人知道谢攸就要起程回洛阳,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双方都有了几分感情,于是纷纷给他栈行。

谢芙却在这个场合道:“明天送了阿攸后,我也顺路启程回北地郡,我实在想念囡囡。”这里的战事稍歇,丈夫也需要带领军队回北地郡, 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军队才能恢复元气,连年的征战不是办法,“我知道你还有一些后续事情要处理,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所以我就不等你了。”她转头朝举着杯错愕的冉溥道。

冉溥握紧手中的杯子,她怎么在这时候离开?“阿芙,你不能缓一缓吗?”

“不能。”谢芙微低着头道,该努力的她也努力了,他不回应她的感情,而她也累了。

“夫人……” 众人要劝。

谢芙却是看向众人道:“你们不要再说了,我说过不再停留就不再停留。”说完,看向脸上带着笑容的弟弟道:“阿攸,我去帮你整理一下行礼吧?”说完,她转身离去。

众人都不免有几分唏嘘,这个结果不是他们想要的。

冉溥顿时“啪”地一声放下酒杯,神色铁青地追了出去,在回廊上一把抓住谢芙的手臂把她带到怀里,“阿芙,你在闹什么脾气?你没看到我的努力吗?你现在为什么就不体谅我了呢?我不是有意要忘记你的,只是情非得已。”

“我还没有体谅你吗?你还要我如何体谅?你不和我同房让人看我笑话,那我也认了……”

“阿芙,你讲点理好不好?现在是你不愿意和我同房,不是我不愿意。”说起这个,冉溥也是一肚子气,在他要准备进入角色的时候,她倒好,一声不吭地缩回壳去。

“溥郎,我也是有尊严的,我不想拿着条条框框的道理逼你与我同房,我是你的妻子,这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谢芙一脸难过地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庞,“你知道吗?你以前不是这样与我说话的,溥郎,等你哪天恢复了记忆,你才是我的溥郎,是我谢芙的丈夫,但现在的你不是,在你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了关于我的点滴之情。

冉溥看到她那含泪的双目,很多话都吐不出来,这个要强而倔强的小女人,他紧紧地拥着她,“是我让你等得太久了吗?”

谢芙也拥着他,把头靠在他的怀里道:“我说过,等得太久,我的心会碎的,溥郎,你什么时候才会记起阿芙?”她又抬头摸了摸他的脸庞,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然后狠心地离开他的怀抱,抹了抹眼中的泪水,坚定地往前走。

冉溥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又一次这样离开,这到何时才是个头?转身一拳捶到墙上,狠狠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翌日,趁冉溥去军中巡视的时候,谢芙选这个时候送弟弟谢攸一程。

马车里,谢芙的精神有几分不振,很明显昨夜没睡好,“阿攸,你出来也恨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现在洛阳的局势也不知道如何了?你回去后也要小心一些,若有不对路赶紧给我写信。”

“阿姐放心,我会的。”谢攸笑道,然后亲自倒了一碗酪浆给谢芙,“阿姐,喝碗酪浆吧,若在北地郡过得不愉快,那就带着囡囡回洛阳吧,洛阳的家门什么时候都会朝你开放的。”

谢芙接过他那碗热酪浆,这个弟弟还是没选错,“阿攸,你让阿姐很是欣慰。”这碗酪浆是她喝过最好喝的,渐渐的,她觉得头有点晕,然后看向摸糊了身影的谢攸,“阿攸……”顿时晕倒在地。

谢攸把晕倒的谢芙扶坐好,“阿姐,我能为你做的不多。”

当冉溥巡视完回来的时候,却见萧先生一脸焦急地跑过来,“将军,大事不好了,夫人留书要随谢郎君回洛阳了。”

“什么?她不是要回北地郡的吗?怎么是回洛阳?”冉溥顿时一把抢过萧先生手中的信,果然是谢芙的笔迹,这个小女人居然想要抛下他而去。

“将军,夫人要丢下你与小女郎吗?”关翊也同样一脸急切地道。

冉溥的心头如置在火上烧灼一般,这个小女人撩拨了他的感情,然后就这样走了?她怎么可以?他顿时转身坐回马上,然后朝谢攸离去的方向追去:谢芙,我不会放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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