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日礼知道自己的情况不正常,这是在一次好长好长时间的沉睡之后,清醒的第一感觉,留心对比了自己吃药,吃饭,与刚睡醒之后的精神,佟日礼更确定了。
虽然睡眠对于他的身体恢复也有好处,可是如果外面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许在等着他做的话,那他的这种状况真就是会要人性命的一件事情,更何况,墨金的事情十万火急!
难得的一次挣扎的清醒,他在坠入黑暗之前拉住了皇甫觉的衣角,那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意识和气力,醒来床边却仍然空空如也。
也许,他那一下对于皇甫觉来说轻如鸿毛。
所以,他什么都没留住。
他不想吃那些掺杂了安眠药物的东西,可是小英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在那里,哭诉皇上有多可怕,交给他任务的时候有多严厉认真。
不成功便成仁。
嚣张的毫不掩饰。
折腾了半个时辰之后,滴水不饮,滴米未进的佟日礼,靠在床头依旧是睡着了。
那药,若真的想用,定是无孔不入的吧?
是那盘从橱子里拿出来看似檀香的东西吗?
皇甫觉这么费心机的把他困在一方室内,佟日礼苦笑不得,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人,还能惹出什么事情来?
然而苦笑却在脸上瞬间凝结。
难道,现在正是皇甫觉关键,不能让他打扰的时候?
墨金……
那杨子忠?……
刑部的大牢,隐含森冷,没有人会愿意在这里走上一遭。
哀号和喊冤声终日不觉于耳,鞭子和呵斥也只是让声响更大,渴望自由的愿望更强。
其实他们不知道,若真是英雄,是不会如此叫嚷的。
刑部大牢的密室里,吊着一个人,阴暗的空间,寂静无语,空气似乎也在这里停滞。
倒刺的长鞭,泛着冷光的刑具,老虎凳,还有熊熊炉火中那已经烧红的炭铁。
那里的人一动不动,已经成碎布的衣服里露出血迹和伤痕,如果不是胸口微微起伏,恐怕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就是佟日礼焦急万分,不知生死的杨子忠。
从被秘密带进刑部,他已经尝遍了刑部大牢里那些中看又中用的刑具是何滋味。
疼痛已经麻木,沉寂快到空气凝固,杨子忠快要以为自己的意识和生命就要这么远去。
一阵铁链声响,铁门被推开,穿着刑部五品官袍的人走进杨子忠的身边,看征战沙场的英雄如今变成了这样,他忍不住一声叹息。
杨子忠知道面前有人,也听见了那一声叹息,他挣扎着睁眼,想抬头看看究竟是谁,可惜已经开裂的嘴唇说不出话。
“杨将军。”沈夕拿起装水的罐子,往杨子忠的嘴边凑去。
待水到了嘴边,饥渴的他顾不得这里面是否有什么东西,就贪婪的饮着。
喉咙里如火烧的感觉退去一些后,杨子忠才停下来,定眼看了沈夕一下,却没有说什么话,仿佛沈夕出现在这里,天经地义。
“杨将军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沈某出现在这里?”
“这,有什么要意外的?”几天的时间里,在地狱走了几遭的杨子忠,既然能够接受刑部大牢有如此暗道,能够接受皇上可以为了自己称霸天下的野心对他刑具加身,现在再加上一个沈夕,也没什么值得惊讶了。
“哎,杨将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这么和皇上对着干,有什么意思呢?”沈夕忍不住劝道。
“杨某虽不才,却也读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重中之重。
“杨将军这么贸贸然回了京城,难道就真的是对百姓好?”沈夕看着杨子忠接着说道:“杨将军擅离职守,导致营中无将,若此时外族得到了消息,战事一触而发,到时谁领兵抵挡外族侵略?”
杨子忠默默听着,眼神微闪。
“虽然大盛不会任人宰割,也不会因为少了一个将军就覆灭,可是边境的百姓会因为战争而生灵涂炭这是不争的事实。”沈夕接着道,“为了没有发生,只是你一人揣测的东西而冒然进京,陷边关那么多百姓于危险中,杨将军,你此举到底是仁,还是义呢?”
“那真的只是杨某的无端揣测吗?”杨子忠偏过头来,讥讽反驳,“墨金到底有没有,难道还有人比沈大人更清楚吗?”
沈夕微微一笑,“在下不能否认,但也不会随意揣测圣意。有,或者没有,我们做臣子的只要记住为皇上尽忠就好。”
沈夕的肃然,并没有打动杨子忠。
“杨某此行,确是鲁莽了。可是,如果让杨某眼睁睁看着天下动乱,烽烟四起的话,杨某还是做不到。”即使那个人是皇上,他也会反对到底。
“杨将军,墨金能做成长矛,也能做成盾牌。”沈夕轻拍了下杨子忠的肩膀:“那要看上位者怎么用了,我们应该对圣上报以信任不是吗?”
“沈大人的鬼话说的比人话还好听。”杨子忠叱鼻,“如果是盾牌,又何必如此隐秘,大可正大光明的锻造!”
沈夕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退了开来,冲着杨子忠俯了俯身:“圣上说,杨将军在外戍边长年未归,着朝廷抚恤家眷。”
杨子忠背脊一震,眼珠子顿时圆瞪,狠狠地盯住沈夕,似是要把他吃了一样的狂烈,“你们休想动我的家人!”
沈夕甚是满意,又看了一眼,朝牢门外走。
“沈大人。”背后,杨子忠突然叫住他:“佟大人,怎么样了?”
“杨将军还是担心自己吧。”浅浅一笑,似包涵了无数内容,沈夕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