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是,她就来过一次。”陆天睿若有所思的说,“她好像,不喜欢看日出。”
他牵强的笑着,胸膛却沉沉的塌了下去。日出照的东边一片血红,渡光在地平线上摇曳着,没有风,不暖,丝毫不浪漫。我们站在高高的阁楼上,一眼好像能望穿很远,又好像什么都收不到眼底,就那么站着,直到他很深的叹了一口气。
“就到这儿吧,”他说,“再见。”
我点点头,同样轻声说了句再见。他露出和煦的笑容,然后突然转过身去,那一面是晨光映射的寂静的湖水,他单薄落寞的身躯倒映在湖面上,被后来吹起的风肆意摆弄。
我以为要走的人是他,后来突然明白该离开的人其实是我。我们都没有说关于联系的话,也没有最后一次叫对方的名字。他背着我凝望于我来说陌生的景,带着缅怀和悲伤。而我能做的,只有静静离开了。
我穿了一双平底白帆布,下楼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不能打扰别人的怀念和静怡,何况我和他,仍是陌生到骨子里。
但这个人给我的印象不差,他很乐观,却又难免的落寞。我走出阁楼很远以后,特意回了头,那时的阁楼已经只剩一片景,只剩一栋渡了晨光的建筑。
这时我已经置身一片花里胡哨的人群里,微风四起,湖面上倒映的阁楼和云朵全被吹乱。我感到空前的孤独。
难以忍受,好像心脏被用力挤压,整个身心都缩成一团。天空是一如既往的灰色,人群是一如平常的拥挤。无论我如何东张西望,也看不见一张亲切的脸。我甚至能想到,我像个蚂蚁一样在人群里行走,不断地避免碰撞,又不断的碰撞着人。
我情不由衷的想起了王甜。那个无论风雨都愿意挡在我面前的同龄女孩。。
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她了。
许瑾年的事让我无心听讲,如果该来的总要来,何不早点站出去面对。他突然出现,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会不会是来取走我身体里的死魂呢。
姐姐的电话一直到很晚才打来,她用她惯用的慵懒语调说话,“今天太晚了,有什么话留到明天说行吗?”
一开口就推辞,我有点意想不到,“你不怕我骚扰的话尽管睡。”
接着姐姐那边没在说话,我便得意的侃侃而谈,都是关于许瑾年的事情。“你见到许瑾年了吗?奶奶说他回来了,哦,两天前。”
“嗯,我知道,不过没有见到他。”她说,“我倒是见了王甜。”
“是吗?她知道许瑾年回来的事吗?或者说,她对这件事持什么看法呀?”
“看法?”姐姐突然冷笑一声,“老成那样了,还能有什么看法?”
姐姐的语气阴冷极了,我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你说她......”
“对,老了,突然变老的。听她说是许瑾年干的。”姐姐的语气里没有愤恨,没有吃惊,反而显得波澜不惊。我越发觉得奇怪。
“姐,你没事吧?爷爷奶奶他们,都还好吗?”
“你别担心,赶紧回来吧。事情没那么简单,好像正超出我们所能接受的范围。”
我听不明白,刚想问的仔细些,手机就被挂断了。她好像不屑于与我谈及许瑾年和王甜的事,这不像姐姐的风格,姐姐虽然语调慵懒,思维却很灵敏,她不会对这么奇怪的事情置之不理。
我隐隐觉得,和我通电话的人,并不是姐姐。
果然,电话刚挂断,表弟凯文就发来短信:
小小姐,收到短信请回电话。大姐住院了。
我看见这一行短小的文字时赫然吓了一跳,看来阴谋,已经在我毛都不晓得的时候铺张开了。
我赶紧打电话过去,询问姐姐的情况。据凯文说是突然被袭,被一拳击中了额部,昏厥过去的。我突然想到,这不是一件简单的袭击事件,若不然,不会有人假冒姐姐接我的电话。
我没有对凯文说冒牌电话的事情,他才十六,仍是不经世事的小小少年。但是我已经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好好调查一番。
我滋生了回疆的想法。
但是回疆之前,我必须和九年前那帮伙伴取得联系,许瑾年回来这件事情,一旦延生出更加麻烦的事,想必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我最先想到席绢。其实倚着她的性格,不去打扰才是对她的保护,但毕竟许瑾年对她的态度不同于别人,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和我患过难的队员。和她取得联系难度很大,从迷魂谷出来的第五年,她们家突然从村里消失了,之后的几年,只听闻席绢居住在小城南部的一所高档小区里,关于其他的消息,没人过问,也因此没人知道。
我打算托人打听一下,动用我力所能及的人际关系。
王甜那边不用发愁,她从未搬家,一回去马上就能取得联系。到是张伟良无法查找,他家离开村子最早,店铺张爷爷也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他家在村子里,简直没有联系。
我本着能找一个就算一个的心态,开始搜罗原先小城里的旧同学。
时光已然过去六年,初中的同学还好有些联系。不过唯一保留到现在的一个女生,都已经遥遥去了天津。交际是一张网,只要抓住其中一根,就不愁找不到自己要的消息。
我迅速和朋友交代了找人的事情,唯一的线索就是努尔村出去的席绢。至于住在那里,一个简单的“高档小区”根本不算根据。
朋友只说一周后给我消息,紧接着我又陷入了一阵无比空洞的孤独里。
我明明可以联系很多人,向他们开口寻求帮助,告诉他们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迷茫,我该怎么办。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隐隐意识到,这仅仅只是关乎我们个别几个人类的谜团,更或许从九年前开始,就已经规划好了一切。
我只是一步一步**控着前进。我能意识到这一点,但是除了前进,我找不出其他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
我向来不懂得如何做出决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所以如今,我只能看着自己慢慢沉入浩海般的谜团和凶险里去。
没有人能解救,更没人能阻止。
这就是一场诅咒。
也许这么说太过偏执,但事实就是如此。当年身体里穿堂而过缚茧女子的死魂的时候,许瑾年那双血红的双眼就是警告,是诅咒。
九年,什么都可以发生,什么阴谋都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