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世,陈诺也曾在和医院领导打牌时放过水,让领导赢得眉开眼笑,但那毕竟打得小,输赢只是几条烟钱,而今晚的这一次放水,就让陈诺十分肉痛了。
每输一把牌,至少就是两千块,这还不算那些清一色之类的翻番大牌。陈诺非但不敢胡牌,还得估摸着这些领导手头需要什么牌,不露痕迹地打给他们吃和碰,让自己输得更快一点。
随着包里的钱越来越少,陈诺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了,这些公务员却始终没放出一句话来。最后,陈诺终于作出了一个决定:正常打牌,少输一点,让他们先着急起来。
陈诺的麻将水平虽然主要是前世在棋牌网站上操练出来的,但也不算太菜,一旦不放水了,输赢程度就明显改观,近半个小时,非但没有输钱,还赢了一万多回来。
王局长有点不耐烦了,找了个上卫生间的借口,好好数了一下口袋里的钱,然后坐回到桌子上。
“八条。”马科长扔了一张牌出来。
“碰!”陈诺眼明手快地拿了一对八条出来。此刻,他桌上的九张明牌都是条子,很明显是在做“清一色”的大牌,而且看样子已经听牌了,就等着接炮或自摸。
王局长也已经听牌了,但手里刚好摸了张四条,用不上,却又不敢扔出去,怕被陈诺抓个大炮。
“来,抽根烟休息一会。”犹豫了好一会,王局长打出去一张七万,然后给每人扔了一根烟,笑眯眯地和陈诺聊起家常来,“小陈啊,谈女朋友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唉,象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谈女朋友?”陈诺眼睛一亮,他等了一晚,就是在等一个诉苦的机会,于是赶紧说道,“我连个身份证都没有,也找不到工作,花的都是父母的退休工资,整天混吃等死,又有谁看得上我?就算走了桃花运,有女孩能看得上我,但我没有身份证,也办不了结婚证啊。”
“嗯,说得也是,这个问题是有点严重,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啊。”王局长的脸色凝重起来,沉吟了一会,说道,“老弟啊,我还真想帮你一把。可是……如果我们帮你,这等于是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啊。公安局肯定会臭我们,甚至检察院也会盯上我们,怀疑咱们给你开后门,是有什么不正当交易,风险很大啊……”
“呵呵,不说这些扫兴事,来,继续打牌。”陈诺展颜一笑,扔了个五条出去。
五条一出,在座的三位公务员都是眼睛一亮,王局长的嘴角更是掠过了一丝微笑。
陈诺本来是在做条子的清一色,按理是不应该打条子出来的。而且这张五条位置居中,很好组牌,就算手里都是条子,但按桌面上的牌来说,五条还有很大的组合空间,说什么也轮不到扔这张牌。
陈诺扔完五条,心里一阵轻松,因为他已经用这张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清一色我不要了,牌我也不胡了。
王局长最后的那句“风险很大”,陈诺算是听明白了潜台词:风险越大,代价越大。要想让他们冒风险,就得多付出点代价。
虽然王局长这句话有些无耻,但好歹亮明了态度:这事可以办。
wωω ▪ttκΛ n ▪¢O 从吃饭前的“按规矩办”,到喝完酒后的“不好帮忙”,再到自己输钱后的“风险很大”,陈诺感觉自己已一步步接近目标了。
既然心里有了底,又打了两盘之后,陈诺就主动提出:“我输了点钱,打小了扳不回本来,几位领导,干脆打五千一盘的吧,我也好换个手气。”
几位领导相互看了一眼,都轻微地点了点头。
“行,就给你个扳本的机会,看你的手气能不能转过来。”王局长呵呵一笑。
于是,陈诺手提包里的钞票就象长了翅膀一样,加速地飞入三位公务员的口袋里。一个小时之后,陈诺的手提包已经空空如也了。
何韵借给陈诺一百万,陈诺带来了九十万,剩下的十万准备打点公安局。除了请客吃饭花了二万多,剩下的八十多万都输光了。
马科长和王建的牌都打得比较默契,很有分寸,该赢的时候赢,该输的时候也不含糊。所以今晚最大的赢家是王局长,大约赢了近四十万,因为收养手续最终是要送给他签字批准的,而且今后万一有什么事,也得靠他来摆平。马科长和刘建平则相差不大,大约都赢了近二十万。虽然马科长是领导,但具体办事还得靠刘建平,风险他担得最大,所以马科长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
“很晚了,再不回去,该被老婆唠叨了。”王局长刚才上卫生间的时候再一次数了钱,而且也从陈诺掏钱的动作里发现他没钱了,觉得赢得差不多了,于是伸了个懒腰,说道,“要不今晚就到这里?”
“对对对,我家里也还有事,下次再玩吧。”马科长附和道。
王局长又看着陈诺,关切地问道,“小陈,你扳回本没有?”
“差不多扳回来了,只输了一点点。”陈诺满脸堆笑地拿起手提包,装模作样地打开看了一眼。
“哦,那就好。”王局长松了一口气,起身离席,马科长和刘建平也满脸春风地站了起来。
“马科长,我的事儿,你找个机会,帮我关注一下吧。”陈诺见他们始终没给个准信儿,心里有些急,赶紧给马科长递了根烟。
“这个……”马科长的眼神瞥着王局长,“王局,你看呢?”
“咳咳。”王局长干咳一声,似乎对陈诺的猴急有些恼怒,但还是停住了脚步,微一沉吟,便严肃地说道,“马科长,我平日里一直强调,要执政为民,要把群众的冷暖放在心上。小陈这件事,给他破个例办一下,就是体现执政为民的精神嘛。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总不能看着小陈背着个黑户口过一辈子吧?虽然这事有点风险,但群众的利益,我们总该摆在首位。”
“王局,你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考虑的。”马科长赶紧附和道。
“坚决执行王局的指示。”刘建平也松了口气,这件事儿,既然王局长被陈诺逼着表了态,他以后就不能再装糊涂了,自己肩上的担子就轻了很多。
刘建平是个小科员,每月工资只有一万八,今晚一下子挣回了一年的工资,而且不用担太大的风险,脸上便不自禁地溢出了一丝笑意。
陈诺把三位民政局的领导送到酒楼下,见王局长一直板着个脸,心里有一点忐忑,因为自己太光棍了,硬是逼着他当场表了态。
但陈诺也丝毫没有后悔,因为这也是贺小凡交待过的。
在钱权交易中,一般送钱和求着办事是要有个时间差的,以免太明显。但贺小凡说过,王局长这人比较贪,又喜欢装糊涂,只有逼他当场表态,才能把这事给敲定下来。也正因为这一点,贺小凡才中途回避了,因为他不想得罪王局长。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之后的事,贺小凡不在场,既不是人证,也不用担风险。
陈诺把王局长他们送上车,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离开。当然,他舍不得的,其实是那八十多万,费了一鼻子劲才借来,连口袋还没捂热,就飞进了别人的口袋。
而在飞驰离开的小轿车上,王局长干咳了一声,似乎不经意地说道:“小马啊,今天打牌的事,别在我老婆那漏出来,她最反对我打牌了。”
“那是当然,咱们只是喝了点小酒,谈了点工作。”马科长一边开车,一边赶紧接了句话。
王局长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的不快慢慢淡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陪有需求的“客户”打牌,确实是件十分愉快的事情,风险小,收益大。
毕竟,打牌这种事是谁也说不清的,你说你是故意输钱,他说他是正常赌博。没有监控录像,就算你投诉到反贪局,办案人员也是很挠头的。这种事就算暴露出来,也大多是以违纪事件处理了事,用法律来约束是有很大的难度的。也正因为如此,很多心存侥幸的官员都不愿意收红包,而宁愿在牌桌上辛苦一点,赢一点钱来补贴家用。
而王局长自然觉得:他辛苦了一晚,赢一点小钱也是应该的。
毕竟,这是劳动所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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