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院内, 季无月坐在书桌前,连夜写下一封信,让王武命人送到魏延府上,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启程回京。
王武拿过信, 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的季无月, 默不作声出去。
关门的动静让季无月知道王武出去了, 整个人如同卸下了包袱, 靠在那里,一脑门全是汗,手脚冰凉, 如同将死之人一般。
这样下去,怕真是要成为时日不多的人了。
可还有一堆事情他还没完成还没做完, 这般就死了, 季无月如何能甘心?季无月睁开眼睛, 双眸清明,不见刚才从魏延府上回来时的醉意。
而王武吩咐完事情回来后, 见到季无月已经洗漱了,换了衣服,身上的酒气没了,只身站在窗前,打开窗户, 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那里, 整个人像是隐入夜色中。
“少爷, 办妥了。”
“回京的事情准备好了?”
“恩。”
“你下去休息吧, 接下来还有半个月的路程。”回京要半个月的时间, 季无月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再接受连夜奔波,否则真是成了一幅外表完整, 内在却已经腐烂的空壳。
闻言王武站在那里迟迟不动,这是王武第一次没有在第一时间听季无月的话离开,而季无月却猜到王武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低下头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你不需要担心,一日不看着他掌权,我就一日不会甘心离开。”
季无月的话说完,王武道:“少爷,你这么拼命为了他值得吗?”
“值得。”
“属下明白了,定会竭尽全力的。”
“恩。”
王武离开,季无月无声叹气。
谁都在问他是否值得,可是身在其中哪还有值得不值得一说。当事情摆在自己面前了,唯有硬着头皮做下去。
在外人看来,他无需为了宋垣这样尽心尽力,因为即使是宋慷继位,也不会影响到将军府的位置,更何况宋慷继位的话需要将军府的匡扶才能登基。
这样的情况下,他不需要操心更不需要和将军府为敌便能永享富贵,可季无月却把自己逼上了一条绝路,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理解的路,还断了身后的退路。
难怪当日谷婉清说他太自私,忘记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儿子的责任,忘记了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家。季无月面对谷婉清的责任,无言以对。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他只能尽力从中协调,保证宋垣能够掌权也能让将军府保持今日地位。
望着天边的月色,季无月才发现,如今已经到了春天,难得月色这么明亮。
叹了一声关上窗户,带着一身寒意睡去。
启程回京时,季无月骑在马背上,相比较来时的人,回去的人只有三分之一,全部改成轻骑回去,倒是轻松不少。
来到城门口时,季无月停在那里,回头望着后面骑着马匆忙而来的季无心,露出一个微笑——真是一个傻丫头。
“你要走也不让我送你。”说话的语气万分委屈。
闻言季无月道:“难道我要看着你哭吗?你知道的,我见不得你哭,你一哭我就心软,没辙。”
“那你还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
“我给你留了信。”
魏延跟着赶来,望着姐弟两人,骑在马背上望着对方,有一些尴尬的对着季无月点头示意,季无月摇了摇头道:“新婚一早,你追来做什么?回去吧,我这就回京了,不能耽误。”
季无心红着眼睛道:“季无月,不要让我看到你狼狈的样子,你知道的,那样我会觉得——”
这辈子,季无月最怕季无心掉眼泪,季无心却最怕看到季无月奄奄一息狼狈不堪的样子。
“好了,回去吧。”
“替我照顾爹娘。”
“恩。”
魏延望着两人,他是一个聪明人,自然猜到几分将军府的用意,只是不知道还有一支军队在这里而已,其余的几乎都猜到了。
季无月转身道:“好好对待无心,她是一个好姑娘。”
“我知道。”
“路上小心。”
夫妻二人在马背上目送季无月一行十人离开,策马远去,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望不见。季无心呆呆的在那里,眼泪瞬间掉下来。
魏延翻身下马,上了季无心的马,另外一手牵着自己的马:“我们回家吧,他不会高兴见到你这样。”
“恩。”
季无心看了一眼魏延,点了点头。
李鹤在京中收到季无月的来信时,有些诧异却在看到信上的内容后,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
“大人,是林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
李鹤迅速把信收起来,摊开书,装作是在看书的样子。林止修进来见李鹤一副正派的样子,上前瞅了两眼:“在写什么?”
“一些东西,怎么了?有时间来我这里,伯父不是要给你找一门亲事吗?”
“亲事?不提这个,提到这个我就一身的火气,还好我溜得快,否则就去见什么什么家里的小姐了,我才不想这么早成亲。”
闻言李鹤放下笔,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清玉阁的圆圆姑娘就很好。”
“你说圆圆?”
“可惜人家对我不感兴趣,说是有心上人了。”说完林止修瞪一眼李鹤,李鹤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往后一靠。
圆圆对他的心意他知道,可是李鹤的心早就交出去了,哪里还有什么的心思去想红颜知己这件事情。
不过林止修这个缺心眼的就不一样,每日都是潇洒度日,能不为难自己就不为难自己,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痛快就好。
有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倒是也不错,只是有一些傻里傻气的罢了。
“你还没说你来我府上是因为什么,不会就是来嘲讽我的吧?”
“跟你说正事,那个季无心出嫁了,无月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我见我爹可真是每日都在发愁,朝廷内的那些事情我也不爱管,不爱听,但我怎么觉得要出事。”
“怎么说?”
林止修严肃道:“我爹平日里如何你是知道的,我爹那样的一个人都能成日唉声叹气的,什么事情能让他那样,除了我的婚事。”
李鹤道:“你倒是知道你平日里惹伯父生气。朝中的事情你能不过问就不过问,别自己去瞎搅和,去清玉阁也搅和进来要好。”
“那你呢?你明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进去?”
“因为一个人,我担心他,所以得在里面站稳了脚跟才能保护他明白了吗?”李鹤说完,表情温柔,那模样,让林止修心里有一些难受。
林止修清了清嗓子撇撇嘴道:“谁啊?你一向清心寡欲的,跟无月有的一拼了,怎么,什么时候有的心上人,也不跟我这个发小说说,不够意思。”
李鹤无奈摇头,恨不得把林止修的脑袋给撬开看看是什么做的,什么构造才会这么迟钝,只能道:“罢了,和你也说不明白。”
“不说便不说,我走了。”
“留下来吃饭。”
“你——”
“我一个人。”
一句话就让林止修心软了,点了点头,见到李鹤嘴角那抹狐狸笑容才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恼怒的瞪着李鹤。
怎么在李鹤这里就是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每一次都被李鹤吃得死死的。
李鹤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林止修面前,把他拉起来往花厅走:“好了,知道我欺负你,我是坏人好了吧?可是从小到大,我也帮了你不少,你可别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把那些事情都给忘了。”
“去你的。”
林止修回想了一下,的确是从小打到,他们三人中,季无月是一个冷静的人,是谋士,每次做什么都是季无月在出谋划策,李鹤呢也聪明,而且会一些功夫,每次都护着两人。
而后季无月进宫做侍读,过了些年交宋垣读书成为太子太傅,几乎很少有时间和他们在一起。
“想起来了?”
“才没有。”
“止修,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懂事啊,可我有些时候倒是宁愿你不懂事。”李鹤的这句话说的别有深意,林止修奇怪的看着李鹤,李鹤摇了摇头,拉着他继续往花厅走。
两个人对于拉着手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他们从小都这样。
李鹤房中放着的那封信上,李鹤想,若是愿意的话,他宁愿这个消息晚一些来,宁愿看不到这封信,调查也永远没有结果。
如果那样的话,至少现在不需要思考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在季无月回来前。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林止修觉得李鹤很奇怪,总是看着自己走神,挥了挥手:“李鹤,你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止修,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我要相信我,知道吗?”
“啊?你胡说八道什么?好了好了,平常虽然我会针对你,但是你见我那次不信你过?”林芝休息让李鹤弄得莫名其妙,说到后面有些赧颜。
李鹤松了一口气:“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