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涛闻声赶来的时候,云澜正在睡觉。
凌晨5点钟,天还未透亮。
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将她从被子里抓了出去。
云澜打着哈欠,睁着朦胧的双眼看着云涛,没有焦距的看着他半晌,终于还是抵不住睡神的召唤,眼皮无力的垂下,慢慢的滑进被窝之中。
等到差不多继续睡着的时候,云澜猛的睁开眼睛,一把掀开了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貌似,这是景木的家里吧?
果然,她眼睛一扫,就看见穿着军装的景木靠在门框上,半低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哥。”云澜第一次庆幸自己没有**的习惯,她将目光移向床前的云涛,糯着嗓子,有些无力的吐槽,“大清早的,你这火急火燎的出现,世界要毁灭了还是怎么着?”
云涛上下打量着云澜,确定她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之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随即看着云澜顶着一张半是无辜半是抱怨的脸,气笑了。
昨天听到云澜和罗将军的事情后,担心受怕着一刻不停的从外面赶过来,去学校扑了个空不说,好不容易联系上景木找到这里,云澜倒好,睡得那叫一个安稳。
不是他不相信景木,罗将军毕竟是景木的直系长官,而景木又是正统出生的军人,习惯了军令如山什么的,到时候景木会站在哪边他一点底都没有。
所以,不亲自看到云澜,他压根放不下心来。
“昨天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云涛慢慢的压下火气问道。
听到这话,云澜清醒了大半。
和军政大佬面对面pk,甩狠话撂威胁,最后还伤了对方……她昨天的举动怎么看,都像是发疯。
“这句话应该去问罗将军,他想怎么办。”云澜从旁边抓起外套套上,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
别说是经过细致考虑过的,就算是真的发疯,那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在她心中的分量,都不及云母和云涛两人……好吧,现在还要加一个景木。
“你……”云涛刚想话,突然意识到什么,侧头看向门边上的景木。
景木知道云涛的意思,朝他点点头,随即看向云澜说:“我下去发个通讯,你们兄妹两人聊,有事情随时可以叫我。”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还非常细心的将门带上了。
听着景木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云涛开始数落起来:“我不知道你这次怎么安全的走出来的,但是,我希望下一次遇到类似的事情,你能不能想想我这个哥哥。母亲的事情,你大可以交给我,甚至你回来和景木商量一下,我都不会这么的生气。你一个人,在部队包围的医院里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不是每一次都会那么的幸运……”
云涛的脾气,越是着急担心,就会越啰嗦。
云澜低头听着,没有说话,听了约莫十分钟之后,她从一旁的床头桌上拿起保温杯,将杯盖拧开,连着里面的温水递给云涛,淡淡的说:“喝口水,再继续数落。”
声音戛然而止。
云涛看着云澜波澜不惊的神情,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最后,他摇了摇头,一脸挫败的按压着太阳穴:“我知道你现在大了,有能力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很多事情处理起来比我还要好。我不勉强你以后事事都向我报备,但是我希望的是,即使在我和母亲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首先也要从自身的安全考虑起。”
“你这是双重标准。”云澜皱眉,如果对象互换的话,云涛绝对会以她为重,这样的情况出现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双重标准怎么了?我是你哥哥!”
“……”
一个义正言辞,妹控情节表现的无以言表;一个沉默反抗,任你耳旁狂轰滥炸大道理万千。
到这场莫名其妙的谈话结束,两人也没有协商出一个所以然来。
等到云澜做好早餐端上桌,云涛依旧没有放弃对云澜做思想工作,但是很可惜,他一张口,便被云母给打断了——
“吃饭还不能堵住你的嘴?大早上跑到景木家里,打扰他正常的休息还不够,你还想连他吃饭的食欲一同打扰了?”云母犀利的言辞一下子就将云涛堵了回去。
景木弯了弯眼角,好脾气的笑了笑,连忙表示:“伯母,没有关系。”
云澜夹着饺子的筷子一松,啪的又落回盘子里。太惊悚了,景木什么时候笑得这么……
一顿饭吃完,云澜坐了七人份的早餐,最终被一扫而光,云涛就连她冻在冰箱里水饺都没有放过。
看着云涛拿起沙发上军帽和包,云母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似是不经意间说:“你什么时候退伍?”
军部服役一般是三年,三年以上的可以申请退伍,云涛无论是从大学加入秘密部队开始算起,还是从后面转为正式部队开始算,都已经超过三年了。
“妈,你知道我的想法的。”云涛沉默了半晌后,回答的声音闷闷的像是直接从胸腔里传出来。
“我就是知道你的想法,才问你什么时候退伍!你以为,你若是安安分分当个兵,我会这么说么?”云母的声音不由的高了起来,
“妈,这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可能说退出就退出。”云涛的脸色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说到最后一句,自嘲的笑了笑,“更何况,我现在的工作性质,也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你是我生的我养的,你的性格我难道还不清楚么?你只要能进去,自然能抽身。趁现在抽身还不晚,赶紧离开那个地方!”
“我现在离开,难道就让父亲这样白白的死去?”
“你现在不离开,你父亲才是白白的死去,他死之前绝对不会想拉上自己的儿子!”
“妈,你要相信我!”
“正是因为相信你,我才放任了你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条件可以和我谈的,退伍,现在,立刻,马上!”
云涛这时沉默了。
云母喘着气,脸上带着薄薄的愠怒,显然气的不轻。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看见景木默不作声的后退准备回避,摆了摆手说,“景木,你将澜澜也一起带走,我想,我们母子两个应该好好的聊聊!”
景木脚步一顿,点点头,随即走到云澜身边,拉过一旁不明所以的云澜的手。
二楼,书房。
见景木将房间的门掩上,云澜挣开景木的手,找近处的沙发坐了下去,抬头看向景木,说:“我知道,你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真的不能让我知晓么?”
不可否认,云母云涛或是景木,无论他们是做何种的考虑,都同样的向她隐瞒了一段历史。
她也感受得到,所有人的隐瞒都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她。
只是,从她的角度来说,这样被排挤到另一个世界之外的感觉,并不好受。
景木低头看向云澜,眼中闪过歉意和浓浓的担忧,最后扯开一个浅浅的笑容,说:“抱歉。”
云澜的肩一下子就跨了下去,她就知道是这反应,不然这几年来不会都这样守口如瓶了。
“算了,你自然会有你的考量。”云澜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尽量不让自己想楼底会发生什么,转开话题说,“昨天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毕竟罗曙的病还没有好透彻,只要罗阳担心自己的儿子,就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麻烦。
景木嘴角勾起,走到云澜面前,慢慢俯□,俊朗的脸庞发大在云澜的眼前:“我自是不会担心,昨天的事情,我会负责的。”
云澜在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明白过来,脸罕见的红了。
云澜连忙侧过头,掩饰住脸上的神色。
上帝作证,她刚刚所说的绝对不是指昨天的那个吻……
听到耳畔的轻笑声,有暖暖的呼吸吹到脖子上,云澜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连耳根都红透了。
转过头的她没有看见,脸上带着笑意的景木,眼中的神色愈加的复杂。
我们所珍惜的不过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只是,很多时候,就连这么简单的愿望实现起来,都是那么的遥远。
这一天,楼下的谈话结果是什么,除了云母和云涛之外,没有任何人清楚。
因为景木和云澜两人下楼时,云涛已经离开了。
三天后。
云澜一直知道罗阳会找上门来,只是却没有料想到对方会直接避开景木。
“能找到这,您辛苦了。”云澜递上一杯茶,脸色波澜不惊。
对面的沙发上,罗阳笑的毫无芥蒂,若不是他裸丨露皮肤的伤口依旧包扎着,怎么看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像是云澜自己的一场梦一样。
“凭你和景木的关系,找到这倒是很简单,让我们为难的是,景木这座宅子怎么才能靠近,或者说怎么进入。”
“显然,您现在能坐在这,说明了这件事并未让您为难太久。”云澜不咸不淡的说。
“犬子的事情,还需要谢谢你。”罗阳没有对云澜冷淡的态度有丝毫不满的表示,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
云澜抬眼,看着罗阳身后两个全备武装的军人,冷笑说:“您感谢的阵仗,说实话,我有些承受不起。”
一语双关,承受不起的自然还有云母被秘密抓来军部的事情。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今天不是来解释前些天那件事的,我虽然有愧于你的信任,但是我无愧于自己是父亲这个身份。”没有等云澜反驳,罗阳便抬手挥了挥,打发走了寸步不离开他身边的手下。“我今天过来,只是想给你个劝告。”
云澜手一顿,看着罗阳的眼神,她点点头:“您说。”
“我在感觉到你母亲似曾相熟时,开始着手调查,你先别生气……我想说的是,我意外的发现,现在很多方面的人马都在调查你。虽然之前的线索被景木压了下去,一时半会也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但终究会顺着你调查到你母亲身上。”罗阳说到这,叹了一口气,他深深的看着云澜,“怪不得之前觉得你这么的面善,倒是没有想到你是她的孙女。”
“金色乐医?”云澜挑眉。
“原来你知道……”
她若是知道一丝半点,都不会在这几年来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的乱撞。
葛家爷爷照顾云家几十年,因为“金色乐医”;
景家之前花费大半人力物力,翻遍几座城市苦苦寻找无果,因为“金色乐医”;
“血色图腾”的神话编织,因为“金色乐医”;
成为禁词消失在任何资料之中,让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却又带着莫名的尊敬,还是因为“金色乐医”……
她有这样一个奶奶,云家之后却落魄到离贫民窟只有一步之遥……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云澜的神情,罗阳知道自己理解错了,说:“你不知道或许是一件好事,现在,我建议你们一家人离开凌云回到繁城,只要不在他们面前晃悠,不惹出大的动静,安安稳稳的在繁城生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云澜抓住关键词。
“不用套话,你现在问什么,我都不会和你说。”罗阳一句话就将云澜的问题撇开了,他的目光直视云澜,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说“当然,仅仅回到繁城还远远不够,你还要……”
景木闻声赶回来的时候,罗阳已经离开了宅子。
宽阔的客厅的中,女子坐在沙发之上,长发半垂,脸上的神色在阳光的阴影之下,看不真切。
他推开门,静静看着云澜,时隔几年,他再次看到了云澜这样宛如没有灵魂的状态。
云澜似是有所察觉,视线一点点的移到景木的身上,机械化的表情终于慢慢的瓦解,留着一脸的疲惫和茫然。
景木走上前去,坐在云澜身旁,长手一伸将云澜拥入怀里,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
“景木。”
“我在。”
“罗将军刚才来过了。”
“嗯。”
“他知道金色乐医的事情了,他说,我如果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必需要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离开凌云。”
“……我可以陪你一起离开这里。”
云澜似是并没有听到景木的回答,或者说,她现在想要的仅仅只是倾诉,所以,她依旧自顾自的说——
“第二件事便是,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做乐医了。”
“景木,你说,我这几年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