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琼琚低喃出声,眼中落下泪来。
身体疼,心也疼。
可心脏的疼痛比身体的疼更甚百倍。
她并没有挣扎,已经懒得再去挣扎了,而是任由身体在半空中滑过短促的痕迹,就像是一只飞鸟一般。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眼睛系上了帕子,一身青衫淡然站立的苏言,眼中满是迷茫。
素白衣裙上晕开的血迹像是一朵艳丽的蔷薇在缓缓绽开,胸上的伤口被鲜血濡湿,琼琚唇边也溢出殷红的血迹,犹如折翅的蝴蝶朝着地面跌去。
不懂。
她明明拼了命地付出一切,可是结果却变成了刀剑相向。
不想问。
因为就算问出来,答案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嘭!”
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更重的疼痛袭来,琼琚眼中的血色犹如潮水一般褪去,轻轻闭上了眼睛。
“小琼!”姬清低呼了一声,便想朝着琼琚跑去。
“别去。”拓跋烈凝眉拦在她的身前,“以防有诈。”
“她不会骗我们的。”
“你也曾经说过她会变成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子,可是现在呢?”拓跋烈冷声问道,声音中有着极为明显的冷漠。
姬清怔了一怔。
是的,她的确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说琼琚的本性并不坏,她只是不了解人间的规则,心中还没有一个对善恶的定义而已。
可现在,这些话想起来未免有些苍白。
“我们走。”拓跋烈沉声开口。
“快走吧。”拓跋连云也应和道,“在这食金蚁山谷困了半年多了,我还没有好好在地域之中看一看景色呢,今天一定要歇上一天。”
“少说两句。”北堂越潋滟的墨色桃花眸中闪过一道深色,低低叹了一口气,“……走吧。”
琼琚的做法也许太过,可也不过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嗯。”瞟了一眼跌落在雪地上便一动不动的琼琚,拓跋连云眼中的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终于还是没有再开口。
“走。”拓跋烈提步朝着山谷口走去。
北堂越几人跟在他的身后,在雪地上踩出一串脚印。
通往山谷口的雪地原本一片无暇,犹如纯白的锦缎,可现在却已经被破坏掉。
姬清走在最后。
慢慢地朝着前面走着,她看起来颇有一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食金蚁山谷之中寸草不生,如今被皑皑白雪覆盖着才好看一些。
而透着山谷口看向外面的树林,能清楚看到树枝上落下了一层薄雪,树叶上落下的雪将叶片压得垂了下来,虽然没有春日那么的生机勃勃,可也比食金蚁山谷看起来要多了几分生机。
早在姬清几人决定留在食金蚁山谷之后,出入山谷的那一条通道便再也没有封闭起来过,只要没有琼琚阻挡,他们便能方便地离开山谷。
朝着山谷口走去,食金蚁嘶鸣着朝着两边躲避,也让开一条通道,并没有因为主人的重伤而对几人动怒。
眼看着快要离开食金蚁山谷,姬清忽地顿住脚步。
回身。
终于还是忍不住环顾这一处山谷一眼,姬清的视线最终落在不远处躺在雪中安安静静仿若死去的琼琚身上,心中的感觉极为复杂,干净黑亮的杏眸中满是不忍。
要离开了,可却又觉得唏嘘。
最重要的是……
快步朝着琼琚跑去,姬清的脚步在雪地上又留下一串脚印,只是这一次却不是离开山谷,而是朝着山谷中走去的。
“姬清!”拓跋烈皱眉看着跑开的姬清,伸出的手停在空中,却最终没有阻止她离开。
匆匆跑到琼琚的身边,姬清蹲下身子,握住了琼琚冰凉的手,小声喊着她,“琼琚,听到我说话了吗?”
指尖亮起一道翠绿色的木灵力,姬清将清凉如水的、带着治愈能力的木灵力送入琼琚的身体之中,缓解着她身体之中的伤势。
她伤得并不重,可是……
伤得也许很深。
琼琚的手冰凉得像是寒玉,却在姬清的手掌中渐渐回暖。
“姬清姐姐……”躺在雪地中的琼琚终于睁开眼睛,那双深棕色中蕴藏着一抹暗金色的眼睛看向姬清,眼中早就不再有血红之色,而是满是委屈和依恋,一声又一声地喊道,“姬清姐姐……”
“我在。”
“你们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好。”姬清点了点头。
“我一点也不想伤害你们的,一点也不想的……”猛地抱住姬清,琼琚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哭得撕心裂肺,“我真的不想的,就是没有忍住,我……我再也不会了……你们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好。”姬清轻轻拍着琼琚的背,柔声哄着她,“乖,不要哭了。”
“我不哭,你们不喜欢,我就不哭的……”
说着不哭,可还是哭个不停。
抽抽噎噎的,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
姬清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琼琚真的有心要伤害他们,食金蚁又怎么会对他们如此的友善,甚至任由他们离开食金蚁山谷?她只要心念一动便能让食金蚁赴死留下他们,可她却并没有这么做……
“你也走吧。”琼琚松开了抱着姬清的手,擦了擦眼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知道你们总是会离开的,我……”
她挥了挥手,“再见。”
“琼琚……”
“快走吧。”
“……嗯。”姬清点了点头。
“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我……我让他烦恼了。”琼琚扯着裙角,低低说道,“以后,以后我不会再烦着他了。”
“好的。”
“你一定要把他的眼睛给治好呀。”
“好的。”
“你快走吧……”推了推姬清的胳膊,琼琚闭上眼睛,“我闭上眼睛了,这样就看不到你们离开山谷,我就不会生气了。”
“好……”姬清在琼琚的手背上拍了拍,转身朝着山谷口走去。
离开之前,姬清又朝后看了一眼。
白雪皑皑的山谷之中,一身素白衣裙的少女站立在雪中,披在身后的黑发和胸前那殷红的血迹分外刺眼,犹如一幅无意中被撒落了一点朱砂的水墨画,美得哀伤又惋惜。
……
夜色沉沉,寒风呼啸。
一阵风吹过,雪花扑簌地从枝头落下,身不由己的雪花有的落在地面上,有的却直接被篝火上燃着的火苗吞没。
山洞门前的篝火照亮了一方天地,也将冬夜的寒冷驱散。
在寒冷的冬夜之中,温暖的火焰总是叫人看着就觉得温暖许多。
这处山洞,是入夜之前抢夺到手的。
几人的修为在地域中排得上前列,虽然因为长久没有与人对战所以排名极低,但却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少阻碍。
苏言的眼睛伤势严重,离开食金蚁山谷之后,几人便用最快的速度夺取了这一处山洞做为歇息之处,打算在地域之中再停留几日。
不过下午的对战,倒是让他们在地域之中的排名蹿升了一截,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清清。”拓跋烈将手中的枯枝丢进火堆中,看着姬清问道,“苏言的眼睛还有几日才能好?”
“若是我全力出手,大约也需要五日的时间,才能完全治疗好。”
“能好完全吗?”
“应该能。”姬清点头,“好在治疗得及时,若是晚上一些……”
苏言的眼睛就真的毁了。
他对自己真是下了狠手,存了要将双眸毁去的心便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手。
如果不是她从墨剑那边抢夺而来的圣灵珠,单纯依靠她的木灵力的治愈能力,她根本不能保证让苏言的眼睛恢复如初,真是那样的话,苏言这双眼睛便真的毁了。
“那便好。”拓跋烈低沉的声音说道,“刚好昨天挑战日才过去,离下一次挑战日还有五天,我们便在这五天之中将排名冲到前五百名,下一次挑战日进入天域之中。”
“好。”姬清笑着点头,“苏言的眼睛就交给我了。”
话音落下,姬清转眸看向山洞之中。
拓跋连云和北堂越抱着长剑睡了过去,另外一侧,苏言安静靠着山洞墙壁坐着,仿佛也已经睡着。
山洞门口的篝火在他斜前方,跃动的火焰在他身上打上一层柔和的暖光,照得他一身冷色青衫也染上几分暖意,只是他系在眼睛上的白色帕子却分外的刺眼,让人不禁惋惜他那双清隽黑眸的双眸。
那样一双眼睛若是毁了,那才叫可惜吧。
转回身来,姬清低低叹了一声。
“又伤春悲秋了?”拓跋烈淡淡问道,又旋即带着几分嘲意低低说道,“女人……”
“女人就爱伤春悲秋,如何?”姬清瞪大眼睛,横了某人一眼。
“不如何。”
“哼。”
“可累了?”拓跋烈朝着姬清伸开手臂,勾唇淡笑说道,“过来,让你靠着。”
“我稀罕?”
“过来。”
“……哦。”老老实实地依偎进拓跋烈的怀中,姬清看着山洞外面的夜空,那一片深邃的宁静让她的心也慢慢变得安静起来。
趴在拓跋烈的膝上,姬清很快便合上了眼睛,呼吸声也变得绵长。
低头在姬清耳畔落下一吻,拓跋烈取出一壶酒朝着苏言丢去,“喝酒。”
“好。”低低的清冷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