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几乎是耍赖的要求着,抱着拓跋烈的手就是不肯放开。
若是放了手,他就离开了怎么办?
她不想和他冷战,一点也不想。
前几日他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她不敢上前,也不敢撒娇,甚至不敢对他笑。
她以为他会就这么离开她,不要她了,也许在回到苍炎之后,他们两人会渐行渐远,最终成为陌路人……
可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那么霸道强势的出现,为她拂开了满身的风雨,她知道这个男人还是在意她的,是放不下她的。
说她恃宠而骄也好,说她打蛇上棍也罢,她就是不放开他,他又能拿她怎么样?
姬清打定了主意,将拓跋烈的手臂紧紧的抱住,整个人都依偎进他的怀中,一副泼皮耍赖的样子,豁出了脸面。
等她,一起回家?
拓跋烈垂眸凝视着身前无赖撒娇的女人,感觉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复苏。
她的杏眸干净黑亮,眼中深深的依恋就像是一缕缠绵的春风,吹得冰融雪消,吹得繁花绽开。她是真的不想他走,因为他而欢喜。
嘭嘭,嘭嘭嘭。
冷寂了好几天,几乎快要冻僵的心,似乎有了重新跳动的迹象。
“哼!”男人倨傲的别开脸,声音冷然,“不放就不放。”
姬清,“……”
唇角绽开一丝笑意,她欢喜的垫脚在男人唇边印上一吻,“阿烈,你真好。”
“好?”拓跋烈勾唇低笑,打横将姬清的身子抱起,他大步走到矮榻之上坐下,黑沉的眸子盯紧了姬清,“说,这几天你反省出什么了?可知错?”
姬清,“……”
果然,来了。
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
还真是善变,刚才他分明还有一些软化,可是现在却就开始严刑拷打。
抿了抿唇,姬清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就在她斟酌着要怎么说的时候,突地下颌一疼。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了她精致的下颌,黑沉如墨的凤眸迫视下来,直直看入她的眼中。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极为冷淡的气息,“姬清,你最好不要对我撒谎,我不喜。”
姬清心中一痛,情不自禁的出声,“阿烈……”
他叫她姬清。
这么生疏而冷淡的称呼,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可是……她真的害怕……
男人的声音又响起,“你现在不用着急对我解释,我给你时间。”
如果她愿意对他坦白,他也愿意给她时间。如果她真的要骗他,时间更充裕,也能编得更加真实一些。
他的冷静而理智,直觉告诉他,姬清对他隐瞒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会颠覆他对她的认知,或者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几日他仔仔细细的想过,也细致认真的查过,姬清的确和北堂轩没有任何来往,但是……她眼中那熟悉的神色,绝对不是作假,也不用作假。
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深入骨髓的恨意。
虽然他无法查出她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北堂轩,和他有了交集,但是这么深刻的情绪却表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绝对不一般。
也许,那是她无法宣诸于口的痛苦,他太强势的逼迫反倒会让她痛苦。
他舍不得,舍不得看到她痛苦挣扎。
就如同此刻,看着她眼中那一抹惊慌的痛色,看着她犹如一只被遗弃小猫儿紧张无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他总是忍不住的心软。
可是,偏偏越在意她,他却越在意这一切。
“清清……”拓跋烈放缓了声音,纵然依旧有些冷硬,可是却听得出其中的无奈,“无论有什么事情,我都是你的靠山,是你可以依靠信赖的人,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你懂?”
依靠,信赖,不会背叛。
姬清冷静下来,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看向拓跋烈的眼中多了几分复杂。
这个敏锐而冷静的男人,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她对他有多么的依赖,多么的信任,就有多么的害怕失去。
在很多事情上她可以做到坚决果断,但是,唯独在这一件事上,她心中犹豫。她瞒着他不是因为不信任他,只是因为害怕现在拥有的一切变成泡影。
不担心是因为不在意,而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占据了她的心脏,若是抽离……
她无法想象。
她不敢赌。
可是她同样知道,若是她一直不面对此事,不解开这心结,这终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说吧,说吧。
把她还未愈合,还在隐隐作痛的伤疤给他看,把这曾经让她的人生变得残破不堪,痛不欲生的伤口撕烂,给他看。让他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他知道她在隐瞒着什么,让他了解曾经的她是怎样一个失败者,让他看看她是怎么屈辱挣扎却只能无奈死去……
如果能找到她的尸体,如果柳家慷慨为她立了一座坟头,她还可以带着他去看看。
若是他好心,便烧上一炷香。
若是他仍旧怀疑她是在说谎,她用琉璃千面变化成前世的样子,再将棺木挖开,让他比对一番。
只要能安了他的心,让她做再多又有什么关系?
呵……
他们都是倔强又坚持的人,总有一个人要妥协。
由她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终归是她的隐瞒才造成了如今的困境。
心脏骤然尖锐刺痛,深吸一口气,姬清忍住眼中的泪意,垂眸缓缓说道,“再给我几天时间吧,等到灵师大比结束,我会对你坦白一切的。”
“清清……”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先出去。”姬清站起身朝外走去,当她伸手撩开了凉棚帘子的时候,她顿住脚步,轻声问道,“你会在这里等我,对吗?”
“会。”拓跋烈颔首。
“那就好。”姬清唇边绽开一丝浅笑。
不管以后会怎样,珍惜现在吧。
走出凉棚,姬清脸上的笑意再次消失,她清澈的黑眸直视着前方,眼中满是坚定。
前路坎坷,满是荆棘,纵然以后会是她一个人风雨兼程,她也不会怯懦后退。
看着姬清的身影被门帘掩盖,拓跋烈心中骤然一空。
姬清单薄纤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可是却深深的刻入了他的心底。
初见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样子,倔强清冷,跌落在溪水之中的时候,虽然可怜的恳求着他,可是却明显对他抱有敌意和警惕。
她冷静而理智,有着极为顽强的求生欲。被他占了身子,被他强留在他的身边,她虽然心有不甘却并没有寻死觅活,她只是寻找一切的契机离开他,远远的离开他。
现在……
他蓦然有一种感觉。
似乎,她又想要离开他了。
会不会,在她对他说出她心中所有秘密的时候,就是她离开他的时候?
……
再次站在比赛场之中,姬清和柳杨的面前都重新选定了二十位启灵者。
没有例外的,姬清面前的启灵者仍旧是十五岁以上的少年,而柳杨面前的启灵者都是五岁到八岁的孩童。
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为了互不干扰,两人的启灵场所离得十分的远。
这安排,十分合姬清的心意。
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愿意看到柳杨那恶心的嘴脸,因为他会让她联想到另外一张更伪善,更令人作呕的脸。
姬清轻轻闭眼,眼前的一切都归于黑暗。
一瞬间,仿佛喧嚣褪去。
她的眼中所见,是一片绚烂到极致的颜色,清楚的感觉到了灵力元素在天地之中的脉动。
梅影浮香在她身前悬浮,姬清素手轻扬,一缕琴音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清淡悠远,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静寂。
浮躁的心渐渐的淡定,忧伤,惊惧,担忧,害怕……都通通远离。
沐浴在琴音之中的启灵者,只觉得自己像是化作了一缕清风,在空中肆意的来回,无拘无束。清凉的风吹过了他们的发丝,吹过了他们的衣裳,甚至吹过了他们的身体,从他们的毛孔之中钻出来。
黑褐色的杂质从毛孔之中被带出,可是却无人感觉到痛苦,二十名启灵者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轻松。
洗髓正在进行着,可是原本给人带去痛苦的、犹如尖刀一般的灵力却化作了一股风,柔和的在经脉之中穿行,不仅将启灵者经脉之中的杂质都祛除,甚至没有人给带去丝毫痛苦。
琴音流淌,犹如流水带走落花烦忧。
琴音空灵,恰似佛言佛语令人心静。
愿这世间无惊无惧,愿这世间无痛无伤,愿这世间人不负我,我不负人……
琴音缓缓歇下。
姬清微微扬起头,轻闭着的眼角,一滴清泪从长睫中滑落,转而从锁骨落入衣襟,消失不见。
睁开眼角,她黑亮的杏眸之中如星如露的光芒闪过,却在瞬间归于瞳仁之中的墨色。
唇角微翘,姬清白净俏脸上扬开一丝笑意。
于痛苦之中升华,蕴灵师二阶。
远远的看向柳杨的方向,姬清心中变得更加自信,更加有底气。
这一次,她启灵的效果绝对远远胜过以前,若是说原本还有些忐忑,怕自己发挥失误的话,现在姬清的心中却一点也不担忧了。
她不仅第一场胜过他,第二场,她也会让他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