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来了。
这是姬清的第一个念头。
凭心而论,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其实对在血棺之中那段暗无天日的经历没有太多的惧怕了,也不觉得那种痛苦再承受一次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她的记忆竟然也被苏言给看光了?
这让她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在苏言面前再也没有了秘密……当她看完苏言记忆的时候,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对了,她对他童年时候遭遇到的那些事情十分的愤怒,很同情怜惜小时候的那个他,觉得他和她在某种方面有同样的痛楚。然后她甚至还有心情分析了一下,他为何会爱上她的原因。
那么的淡定,那么的……无耻……
现在当她知道她的记忆也被苏言给看了一个遍的时候,她突然有一种赤身裸体奔跑在大街上的羞耻和愤怒……然后,有些无措了。
所以,她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重生为人的秘密,除了拓跋烈之外,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了吗?
这真不算一件好事,至少会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真是叫人头疼。
必须答应。
这是姬清的第二个念头。
这个想法没有什么强烈的心理活动,她冒着风险进来就是为了帮助苏言的,不可能临了临了还反悔。
至于其他的事情……
呵呵。
以后再说吧。
姬清心情复杂的开口,“那个……你直接说吧,我要怎么才做。”
似乎知道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姬清经历了多少复杂的心理活动,苏言声音之中难得带上了几分笑意,清冷的声音说道,“我刚看了你的记忆,感觉炼化夜皇殿的过程便是掌握夜皇殿世界阵法,并且和全部的世界阵法一一建立联系的过程。我需要你为我提供灵力,也需要你用阵法之力配合我炼化夜皇殿。”
“好。”姬清没有犹豫的应下。
“那我送你离开。”
“离开?”姬清连忙说道,“我不离开。你说让我帮你,这不还没有开始吗?”
“但是想要开始的话,你也要回到夜皇殿之中,才能用阵法之力配合我,不是吗?”
这倒是。
姬清又问道,“那我们怎么保持联系?我怎么将我的灵力给你?”
“我自有办法。你别忘记了,我对阵法也还算有点研究,如果不是因为我比君子冷对阵法了解更加透彻,也许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行的,那听你的安排。”姬清安静下来。
也许是苏言有了动作,姬清只觉得意识一阵恍惚,眼前黑暗之中亮着暗色红芒的世界骤然景色变化,下一瞬她便发现自己的眼前重新出现了夜皇殿之中的景象。
眼前的一切跟她灵识碰触红芒之前的一样,世界阵法静默的转动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
出来了?
她怎么和苏言取得联系,苏言说的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不会是他在骗她离开吧?
姬清刚想到这里,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我没有欺骗你,现在你还能听到我的声音不是吗?”
“我的灵识已经和你分开了,为什么还能听到你的声音?”愣了愣,姬清问道。
“没有彻底分开,你低头看下你的手腕。”
姬清将双手都抬起来,果然看到左手的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红芒亮着,像是手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色带子一般。
“嗯,我看到了。”她问道,“现在呢?”
“现在我需要你将灵力通过这根红色系带提供给我,然后在我炼化夜皇殿的时候调动阵法之力加快我的炼化进程。”
“没问题!”
“调动阵法之力对你不会困难,但是你输送灵力给我的时候会很难受……姬清,我很感谢你能这么帮助我,但若是你坚持不下去的话,我会将联系切断……”顿了顿,苏言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若这一次真的得面临那个结果,你也无需自责。你已经尽力了,一切都是天意而不是你的错,你明白吗?”
所谓的“那个结果”自然指的是失败。
还没有开始便想着失败,真的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吗?他说的她坚持不下去,这又有一个什么标准?若是她觉得自己能撑下去,而他却随意便放弃了呢?
姬清到底是压住了心头的烦闷,认真说道,“苏言,都说有舍才有得,有放下才能重新拿起,但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放下的。我能不能撑下去由我说了算,你不能单方面做出决定。相信我,把这个判断的权力交给我,我比你更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也不会感情用事。可以吗?”
“我从不感情用事,我比你更冷静。”
“但关心则乱。”姬清快速回答。
“好。”
“开始吧。”姬清轻声说道。
最后几句的交谈话语不多,但是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让姬清觉得心里有些沉重。
他关心则乱,因为他有情。
她不会感情用事,因为她无意。
为了让苏言同意她的意见,她毫无疑问的利用了他的软肋。
他的确是一个冷静周全的人,也极少感情用事,但是……她不相信在牵涉到她的时候,他还能如此的冷静。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他爱她……
这样的对话,透露出她已经正视他感情的讯息。
正因为清楚的知道,所以才会说他“关心则乱”。可姬清却没有办法,她担心当苏言掌握了主动权之后,万一他轻易的放弃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等到这件事情顺利完结之后,她不会再见他。
浩渺大陆上民风大胆,但男女毕竟有别,他们之间早已经不适合再相见。
不期然的,姬清想到了拓跋烈。
想到这个惯常沉默严谨又霸道专制的男人,她心头浮上满满的温柔缱绻。
她在夜皇殿之中呆了这么久,在外面等着她醒来的他应该早就察觉了吧?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埋怨她自作主张?不过,就算他会训她,她也认了。
因为灵识和苏言绑在一起不能断了联系,所以她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更别说将灵识退出夜皇殿,所以现在只能加快帮助苏言炼化夜皇殿,然后再出去找那个男人了。
只希望他不要太着急,只希望他教训她的时候能轻一点。
……
夜色沉沉,烛光却将屋子照得十分的亮堂。
雕花木窗紧紧管着,却有风从窗缝之中吹进来,让屋中的烛光好一阵飘摇。
狂风暴雨,倾泻如注,外面的电闪雷鸣叫人无端心惊得很,那轰隆的雷声实在太响太近,仿佛响在耳边下一刻便会劈进屋子。
春晓看了看外面的恶劣天气,又看着坐在床边犹如岩石一般沉默的男人,眼中泛起一丝不忍,走上前劝道,“城主,已经五日了,您去休息一下吧,奴婢会在这里守着夫人的。奴婢保证不眨一下眼睛,只要夫人醒了就第一时间通知您。”
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过了整整半月,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可她开了口,坐在床边的男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那双湛黑的凤眸只认真看着躺在床上的姬清,甚至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春晓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嘴巴。
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劝说了,然而都没有用。
知道姬清昏迷的人不多,可几乎知道的人都在担心着。
甄直劝过,沈曦劝过,除了这两人之外也就是她仗着自己曾经是姬清贴身婢女的身份过来劝一两句,只因为男人身上的气势沉默而冷冽,犹如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利剑,只要一靠近便会有种即将性命不保的担忧。
春晓忍不住在心里想,还是自家男人好。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可是却极为听自己的话,不听话的时候骂一骂便也听话了。
可怜的小姐,只怕这一醒来便会被城主大人收拾得很惨。
只是就算再怎么惨,也得醒过来啊。
春晓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姬清,心急得很,如果不是担心城主大人将她丢出屋子,她现在多半已经在房中绕圈圈了。
房中伺候的人不多,因为拓跋烈强大冷气压镇着,无一人敢大声说话不说,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就惹到了心情极度阴沉的城主大人。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突地一声低低的呻吟响起。
“嗯……啊,疼……”姬清精疲力尽的睁开眼睛,便忍不住从喉中发出低低的痛呼声。
也许是因为昏睡太久没有进食,她现在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身子一阵阵的发虚,这可有些不妙。
然而,这还不是更要命的,要命的是为什么她的肚子会这么的痛?
好,这也不是重点。
更更要命的是,她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沉得像是看不见底的寒潭一般的双眸,这双眼睛之中的血丝几乎都能一根根数清楚,现在还在凶狠的瞪着她。
好可怕……
似乎是要算账?
还是先发制人比较好!
姬清脑海之中一瞬间便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身边男人的剑眉只是轻轻一皱,她便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男人宽大干燥的手掌,“阿烈……啊,我想,我可能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