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唬人了,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话,那简直听起来都感觉很渗人!
爸爸差点...杀了他?而且还是用那么暴戾的手段...
爸...你到底跟吴叔有什么深仇大怨啊??!
刚才对吴叔堆起来的不满,顿时减弱了几分;想着他明明能告诉小张他们、不管我有没有参与反正我在扯谎,却强忍着那股怒火看我做戏一言不发。可能个中原因归咎起来真的是因为吴叔他看我还是个孩子,我心里就对刚才在心里骂他、讥讽他的那些言语感到愧疚。
但是,我的心早就在经过这颇多事宜后...让我的敌人给血粼粼的撕成两半了...
它一半是红的,在跳动;一半是黑的,如浸在黑夜里的刀锋一样冰冷,随时会致命反击肆意伤害我的人...
所以那时候面对着吴叔,知道此时此刻我跟他的立场基本属于完全对立。我就强迫自己把那丝愧疚收了起来,昧着心强行装出那副冰冷的模样。
说,你还真就带不走。
“什么!??兔崽子你有种给老子再说一遍!??”
“我说了,你就是带不走我!刀你说是我爸的,但并没有任何来自我爸的痕迹留在上面,反而上面还刻着你的名字,估计跟上司和同事最不好解释的是你才对吧?吴警官?”
“小子你...”
“另外就算你真能挖出十几年前的老同事还是老朋友,证明这把刀是被我爸抢走了——十几年前,我爸是陈耀坤;十几年后的今天,人还是那个人,但身份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陈耀坤...这一点,吴警官你自己很清楚吧?”
“你!!!我...”
“我干!!”
看着我面平如水的反驳,表情没一点波澜壮阔。当场吴叔就快气疯了!一脚就踹翻了旁边桌子。
“后悔...我后悔!我恨呐!!”
“我当初为什么要帮你??老子特娘的瞎了眼为什么要帮你!???本来觉得你是个小孩挺可怜,但你是陈耀坤的儿子啊...我早该清楚你带了他的种迟早会变这样可老子特娘为什么就偏偏是鬼迷了心要帮你!?为什么??!”
“当年放虎归山;现在,我居然又特么的养虎为患!!吴用...吴用!!你还真特么的没用啊??心软到这个地步,你特么还有什么资格当警察!??”
眼看吴叔瞪了我半天,最后想起往事,居然气得摘掉警帽一屁股蹲在地上,沧桑的脸上挂满了数不尽的失落和自责,更多的是对我的失望。硬生生是被我一个小孩气得眼眶都湿了的模样,那股子冷漠...
我就再也装不下去了...
因为我,从来也都不是个真的冷血到没有人性的人;我只是被那么那么多的人逼的不得不坚强,不得不用尖刺保护灵魂深处那个脆弱的自己而已...
那时候看着失了魂般眼神空洞洞的吴叔,我就忍不住挠下后脑勺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哼了声,吴叔?
吴叔并没有回应我,只是看着刀上那一行邢少秋赠给他的字发起了呆;我就又沉默了半天,过了会儿,还是叹口气接了杯水,走前去蹲在他的旁边递给他。
火气散尽后,吴叔叔却是没再刻意刁难我了;没看到,但还是接过了水杯而不是直接打翻。抿了两口他就转过头来,那么沧桑的看着我,说小千...你为什么也要变成这个样子?
“当初你杀了孟亮,我听了小丹和你的解释,知道你冲动;但正因为是那股男人的血性带着你一时冲动犯了罪,你却心正!”
“后来,你废了曹四,甚至虽然我也没证据,但我心里其实很清楚那个柴昊就是你一枪打成瘫痪的...但我还是帮你在法院出庭作证了;知道为什么吗?”
“就因为我是警务人员,所以我更知道往往是法律的漏洞庇护了坏人、没有保护那些它该保护的普通群众,所以才会逼得人来做出极端的事情。结合那个曹汉的儿子对你的栽赃诬陷还有两个小丫头差点遭受的危险,那时候我就更觉得我不该让你坐牢了...”
“因为大多数警务人员都服从于法律,依法拿人上司说什么就是什么,这都算尽职尽责了;而我干了这么多年,什么都见过,他们该干的事我一丝不苟,而他们怕的“东西”我却什么也都不怕,所以早在那年抓了副市长儿子被强行从副局长打压成刑警队长、我心里却没有一点不爽反而觉得很痛快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吴用不是个行驶法律职权、称职的警察。“
“我,只为正义服务...”
“所以啊,所以啊...我一直觉得我帮你,我有罪,没有错。但是直到现在...”
吴叔放下水杯歪头看着我,眼里充满了失望:“我怎么觉得我错了呢?”
“为什么我现在觉得也许你并不是冲动、心正...而是你本身就跟你爸爸陈耀坤一样,骨子里有种很邪很毒的戾气!仔细想想似乎每一次你都不用做的那么绝,但你就是那样做了...陈千,你到底是真的为了保护别人被逼到绝路了;还是单纯的觉得会有很多人会帮你,后面还有你爸这个黑恶势力在撑腰,所以在故意放纵自己的犯罪心理啊?”
“果然,呵呵...鸡生鸡鹅生鹅,坏人带坏种儿!”
与其说在问,听当时吴叔的口气,我倒不如说他已经笃定了这个事实。只是那会乃我不得,不甘的想听我自己承认出来而已;我却也不生气,因为吴叔他真的帮过我太多的忙了...杀了小野的那一次,拘留所那次,法院那一次...
他也说了他帮我这么多只是他从警太多年,觉得法律真的不是完全正义,有些被法律保护的人其实最该死,而有些被框定为罪人的人却又不该受刑。看不过,所以才帮我;但也正因如此...
如果你买了颗雪莲花的种子每天悉心呵护着灌溉着,等到收获的时候却发现种出来了一颗狗尾巴草。你会是怎样的心情?
无比懊悔,被自己栽进坑里去又狠抽自个几个大耳瓜子连脸都抽肿的一样!
我理解,所以那会我就并没直接反驳他,只是沉默半晌后,跟他说吴叔,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我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爸爸他不是一个坏人!至少现在不是!
“你也说了,正义...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正义吧?你当警察的会为了你的正义,明知道可能会送命也要跟歹徒激烈搏斗;那些当消防兵的,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和随时都会坍塌的楼盘,就算很清楚可能有去无回,但只要上头一个命令,或者听到火海里有一声哭声,立马就会头都不回、义不容辞的扎进里面去!”
“逆行,就这样靠着专属自己的那种“正义”,不断与心里那个最囊弱,最恐惧、最无力的自己逆路而走!仿佛这样才会别人口中称赞的那种“英雄”呐...所以其实我爸也是个英雄。“
“你特么说陈耀坤是英...“
“对!他就是他是我眼里的英雄!吴叔你醒醒吧!你可能有个很安稳的家庭,父母一直循循善诱顺利上学然后顺利就业当上人人尊敬的执法者;但是我爸呢?他是个孤儿!他从小没人管没人顾的!他的人生,真的是他能抉择了的??”
“他不可能一生下来就成了你眼里的坏人吧?孙猴子没遇上菩提老祖,没告诉他是个行者的话,他他知道他一个妖吃人是不对的吗?!”
“我爸也一样,我听翟叔他们说过我爸很小就被马兰亭捡去收养了,马兰亭教他砍人干事的时候难道会跟他说这都是错的??难道有人教过他,告诉他那都是错的??”
“不,不对吧,就跟你一样吴叔,你的正义就是你小时候被你教官教导的那些法律道德和约束;但我爸爸的教官,是特么的一个黑社会啊、对我爸来说那就是他的父亲!!那不管他跟我爸教什么我爸觉得那就是正义啊?难道你小时候做了什么让你看的很重要的人高兴大笑的事儿,你就不觉得那正是正义的事儿就该那样做??不会觉得惹得你父母不高兴的人才是坏人,就算有可能他们只是来查你爸贪污受贿的?”
“现在都觉得他做的错了,对!可能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但是怪谁??”
“特么怪我压根就没有的爷爷奶奶!还是特么的该怪我爸爸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该生下来、他这种人就根本没资格生到这个世上?!!”
“...”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小千你爸他...”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他就是我眼里的英雄!他也是当年跟被他跟别人死拼也要保下来的兄弟们的英雄!他是当年那个他敬仰所以心甘情愿为他做那么多危险事儿的老大眼里的英雄!一样,也是因为他一力把所有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才能有活路去照顾自己妻儿老小的人眼里的英雄!”
”吴叔,我从来只听过也看过小弟给老大背锅的,我就从来不知道老大原来也会愿意为自己手底下的兄弟背锅!你也许觉得他这是包庇是罪恶,但是你也跟我说了我爸爸他很危险!那他如果不是为了兄弟压根就没跑主动自首把自己搭进去,他会被你们抓到吗?他没被抓到的话,你们抓了那些没被他扛锅的小的,是否会比现在还不满足又会骂他无情无义呢?”
“他从新疆回来这么十几年,要不是因为我、他的儿子处境危险到都跟被人把刀子架到脖子上一样了!这十几年他明明有太多太多找齐老兄弟东山再起的机会了,但是他起了吗??!”
“...”
吴叔闻言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皱眉看着地板,叼起根烟点燃;看着他好像根本就没听我说的模样,我就不由自主冷笑两声。
“呵呵,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不管他做什么事儿、甚至有天帮朋友打抱不平被小偷捅死了,在你、或者太多的人眼里那都是黑的都是臭的,都是特么自己打架斗殴被人弄死的!你们只会指着他的尸体说,呦,这人是陈耀坤,狗屎一坨的坏人!;也不会管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只会冲着他的尸体冷眼旁观吐出四个字,就是死的活该!”
“所以啊,凭什么一定要让你们都喜欢啊??你们又也从没对他好过不管黑的白的也从没把他当个好人看过;也所以吴叔我就告诉你,你可以觉得我偏激、觉得我堕落了自私了,但是我就是觉得男人,或者说每一个人,只要在自己在乎的人眼里是英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够了!其他人怎么看他,根本就无所谓!!因为谁也不是造物主垂青的,会完美;因为谁也不是人民币,做不到面面俱到人人喜欢!”
一番话喊出来,心里着实畅快了不少。因为对于吴叔或者任何除了爸爸兄弟外,认识他的人都一贯不看他现在是怎样的,就在我这个当儿子的面前去羞辱和挖苦他的气我实在是已经受够了!吴叔总说我还不了解我爸的过去所以怎样怎样,但我现在了解了,却也还是那句话——他是我爸,我最好的爸!
我不管他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我只需要知道他是我爸他确确实实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就够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就是这个道理。做儿子,就扮演好你儿子的角色照顾好你的衣食父母;做老板,你就照顾好你手底下员工,别手底下员工工钱拖得年都过不了,还为了让人尊敬爱戴跑去给别人捐这捐那的;因为人,尤其是冷暖自知、愈来愈扭曲社会下的我们这些“小”人儿,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就是该活得自私点!
人心隔肚皮,无私给谁看?
至少他们这么抨击我爸爸,我是绝对不可能也觉得他们对而反过来咬我爸爸一口的!就算明知道我爸以前真的做过很多坏事,但是别人不给,我一个当儿子的,我有什么资格跟别人一样不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
吴叔当时看着满脸涨红的我,只是沉默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变了,小千。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好像...已经不是一个小孩了。你已经有你自己的人格和你对对错的判断;不像我家毛毛,跟你差不多年纪,却还是认为书上写的对就是对,书上写的错肯定就是错...”
遇到这么多都觉得自己理所应该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的杂种,那么些别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我是社会败类,却只有我自己知道为了某些人安危我不得不做的事儿,我能不变么我,你以为我想变啊?
而我听着吴叔明显和缓许多的语气,心里也终于是放松下去。懵了半天才苦涩的问,那叔你觉得我这人格是好是坏?我的判断,又是对是错呢...
“不知道。”
吴叔那会一怔,摸着刀刃上的字就慢悠悠哼了声“路漫漫系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远没有你肉眼看到的那么触手可及,所以需要不断摸索,思考...
“因为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真正的真理,真理是会变得,就像人心一样;也就像刚才我很笃定我骂你跟你骂我都骂的很应该很对,现在我却又觉得你说得也没错。在那么混乱的年代,一个孤儿的命运,包括性格和对是非曲直的认知,也许真的本就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可以说马兰亭就像傀儡的操纵者操纵了你爸前四十年,听了你的话,我觉得原来你爸爸在这后四十年里,才开始在慢慢的脱开他的影响来活出自己...当然,是说他还能活四十年的话。”
“怎、怎么说说话呢你吴叔???”
“呵呵,总而言之...上下而求索吗?少秋啊少秋,没想到你几十年前就明白的理儿,老子现在才让一个小屁孩儿给搞懂。也难怪你个告状精爬的比老子快这么多,呵呵,真是不爽...”
听到这,我这颗难受了一早上的心,才终于好受了点;因为我情绪激愤的说这么多也不单是因为我气!
气是的确气,但我更希望的却是吴叔叔别再那么憎恨我爸了!希望吴叔叔他能明白我爸的确错过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因为要是吴叔一直这么把我爸憎恨下去...他们两个人迟早都会拼个你死我活!而我爸出事儿了我会心碎,吴叔出事了,我又怎么向丹丹姐、和自己承蒙他照顾那么多次的知恩心交代呢?
谁伤了我心里都不好过。
那会吴叔蹲在地上看着刀老半天,就自嘲的笑笑说了声真的老了,说理连小屁孩都说不过了;我还没来及安慰,吴叔脸就又变得很冰冷,严肃的跟我说他的确证据不足不够抓走我,但是,他知道这事儿跟我肯定脱不开关系。
“说吧,沙黑到底是不是你杀的这刀上指纹是不是别人改的?小千你知道你吴叔的为人,你跟我坦白,如果那个沙黑跟孟亮一样是法律上不足判罪,但实际可能比很多重刑犯还要能给社会治安和很多家庭造成更大破坏的家伙的话,我也不会再纠缠下去的;但你要不跟我坦白,我就不管你杀的人该死不该死,我吴用也一定会对这件事儿调查到底!”
那会看着吴叔重新板起来的脸我也知道他没跟我开玩笑,当下苦涩的笑笑,心底里却还是肯相信这个真心帮过我好多次的叔叔。皱皱眉,就把关于沙黑死因的来龙去脉给吴叔讲了一遍;
当然沙海的死我是没有讲,只用了沙黑知道我偷了米海军货,马海清唐剑他们知道会弄死我甚至撕了小雅票儿的理由搪塞过去。
讲完后,吴叔叔就止不住的点头,不断嘀咕着果然还是因为那小丫头云云;我当即心里就松了口气,觉得吴叔他是打算放过我了。
可是结果...
“恩,好了啊?案底也交代完了,那走吧?”
“走??走哪儿去啊走??”
吴叔站起来拍打下警帽,面无表情的说去警察局。
当时我就木了,一股浓重的不祥感也浮上心头,下意识僵硬着笑脸,就说吴叔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而且..不是说了你证据不够么?呵呵...”
“呵呵?你还跟我呵呵?”
“呵呵呵,不就是证据么?那你看难道这个还不够?”
一边说,他就在我脸色完全煞白一片掉的情况下,一脸阴笑的,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根亮着灯的粗笔...
或者说,是录音器...
“吴叔!!你特么的...”
“你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