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娴丝毫不松口,坚持要退婚,苏扬闻言,不由得眼眶更红,就是因为同样身为母亲,她才为沈南禾的事情感到心痛跟愤怒,被别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的女儿不好,但又不能反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怕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
沈清远迈步上前,站在苏扬身边,他看着范娴,先是九十度的鞠了一躬,范娴见状,眼底深处也闪过了一抹不忍,但她还是端着架子,因为今天无论如何,她都是要退婚的。
沈清远这个躬鞠了有五秒钟以上,缓缓的直起身子,他看着范娴道,“滕夫人,是我们夫妇没有把女儿教育好,出了这样的事情,让腾家跟着蒙羞了。”
范娴抿着唇瓣,不语。
沈清远继续道,“这个躬,是我替南禾向夜幕,向整个腾家人道歉
。”
沈南禾眼眶一红,出声道,“爸……”
沈清远道,“滕夫人,可怜天下父母心,请您看在我跟苏扬的面子上,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对南禾提出退婚的条件,南禾才二十岁……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腾家在这个时候退婚……那就是要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求您,给南禾一条生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范娴咕咚咽了口口水,然后道,“沈先生,你这么说……就是在难为我。”
沈南禾上前抓住沈清远的手臂,终是忍不住,哽咽着道,“爸,我不要你求人……”
沈清远不看沈南禾,他只是径自对范娴道,“滕夫人,就算您真的想要退婚,也请您不要选在这样的时候,您给我们一些时间。”
范娴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在这种时候,她真的能理解那份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范娴出声道,“你要多久的时间?”
沈清远微垂着视线,几秒之后,他出声回道,“半个月。”
范娴眉头一蹙,出声道,“沈先生,一个礼拜,我给江家一个礼拜处理所有事情的时间,这是我的极限,我也请你理解理解我们腾家现在的难处,港媒对江家施加的压力有多大,我们腾家在澳门的压力就有多大,将心比心,我们不要再互相难为了。”
沈清远喉结上下一动,沉声回道,“好,我替南禾谢谢滕夫人。”
范娴出声道,“谢就不必了。”
说罢,范娴看向脸色煞白,眼眶通红的沈南禾,她出声道,“能把订婚戒指还给我吗?我觉得你现在不大适合戴这个。”
闻言,沈南禾咬紧牙关,从左手的中指上摘下了那枚昨天才刚刚戴上的戒指,然后递给范娴。
范娴接过戒指,然后道,“希望我今天的行为,不会让大家觉得我是来趁乱掺和一脚的,对于江老爷子的病情,我也表示遗憾,祝愿他早日康复
。”
说罢,范娴转身大步离开。
医院的走廊当中,江家人一个个维持着原样站在那里。
尤其是沈清远,他一动不动,良久,就在江郅浩伸手搀了把沈清远的手臂,轻声道,“姐夫。”
沈清远忽然眉头一蹙,脑袋一晕,险些栽倒在地,苏扬跟江郅浩赶紧扶着,江祁沅也跨步上前。
林夕出声道,“清远,没事吧?”
“爸爸……”
沈南禾的手刚要碰到沈清远的手臂,沈清远下意识的抬手一挡,然后皱眉道,“你别动我。”
沈南禾整个人愣在原地,尤其是她抬在半空中的手。
沈清远站稳之后,由苏扬扶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样当着沈南禾的面,迈步与她擦肩而过。
沈南禾眼眶中早已满溢的眼泪,就这样大滴大滴的流出来。
江郅浩看了看苏扬跟沈清远夫妇的背影,又看了看沈南禾,难过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方娜拿出手帕,帮沈南禾擦眼泪,低声道,“南禾,不哭,你爸也是一时生气才会这么说的,你别往心里面去。”
沈南禾的视线空洞的盯着某一处,眼泪能模糊视线,但却不能模糊心,她的心痛的麻木,但却有一个角落,还在清醒的疼着。
江祁沅看着沈南禾,他出声道,“别哭,江家是那么好欺负的嘛?她说退婚就退婚,只要你不想退,我保证谁也退不了!”
沈南禾在原地愣了好久,这才缓缓迈步,往走廊的一头走去。
江郅浩下意识的道,“南禾……”
江祁沅低声道,“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一场浩劫,引发的连锁后果太过猛烈,以至于像是江家这种随时处在风口浪尖处的人,都不能最快的时间应付一切
。
眼下整个香港跟澳门,全部都是关于江腾两家订婚宴上丑闻的事情,如果说腾夜幕是被戳脊梁骨,说他被戴绿帽子,那么对沈南禾的攻击则更为直白,什么豪门千金?她跟江家根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妈妈是外婆跟江守恒结婚之前带进江家的,她姓沈,跟江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能盯着豪门千金的名衔过了二十年,享受了二十年的荣华富贵,已经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如今是她自己消耗掉所有的运气,自己身败名裂不说,还把最疼爱她的江守恒气到进了抢救室,如今还昏迷不醒,简直就是扫把星,让整个江家都跟着她一起蒙羞!
经常说,吐沫星子多了也能淹死人,沈南禾连续两天都窝在医院当中,但是那些过往医生护士看她的眼神,就足以让她联想到外面的人,又会怎么看她。
她现在真的成了忘恩负义的扫把星了。
在医院的第三天,本是表面风平浪静的局势,瞬间因为一个人的突然造访,而变得诡异莫测起来。
来到医院的人,是个中年男人,一身棕色的职业西装,拎着公文包,江宇晟看到他的时候,眼神明显的一变,随即道,“韩律师,你怎么来了?”
韩启阳,江守恒的私人律师,也是整个江氏律师团的代表人,他亲自为江守恒处理所有最私人的业务,因此就连江宇晟都要对他礼遇三分。
韩启阳出声回道,“根据江董事长在病发之前的委托,如果他突然病发超过四十八小时未醒,或者因为任何突然状况而离世,我将当着所有江家人的面,公布这份江董事长在之前立下的遗嘱。”
遗嘱,这两个字的意义太过沉重,可能对于江郅浩跟沈南禾而言,这只是代表着江守恒将要永远的离开他们,而对于其他人而言,可能就代表着利益,权势,甚至是……命运。
看在场的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就知道大家心里面都在想什么了。
韩启阳当着大家的面,打开公文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将文件袋打开,他又从里面拿出一张分外平整的白纸。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韩启阳出声读道,“我,江守恒,于2010年10月10号晚,立下此份遗嘱,如我病重不能苏醒,或意识不清醒,再或是意外去世,将由韩启阳律师代我宣读此份遗嘱
。我将江氏旗下股权的百分之四十,留给大儿子江宇晟;二儿子江祁沅跟三儿子江郅浩,将各得到江氏股权的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我留给最爱她的沈南禾;江氏在世界各地均有房产,我将其中的三十套留给妻子林夕,其余一些房产跟不动产,由三子平均分配。”
短短数百字,却让整个病房之内鸦雀无声,落地闻针。
韩启阳从公文包中又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林夕,他出声道,“夫人,这份文件中是江家所有的不动产跟房产,董事长留给您的三十套房产,已经在里面做过标注,其余的,就让大公子,二公子跟三公子自行选择吧。”
林夕机械的接过韩启阳递给她的文件,她睁着眼睛,眼眶中满是眼泪,但是眼泪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韩启阳把遗嘱递给江宇晟,然后道,“江先生,董事长之前说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司也不能一日无主,一旦他出了什么意外,叫您务必回去公司主持大局,稳定军心。”
江宇晟接过遗嘱,沉甸甸的点了下头,然后道,“我知道。”
韩启阳又把目光落在江祁沅跟江宇晟脸上,他开口道,“二公子,三公子,董事长也叫你们回去公司上班,你们要配合江总,一定要在困难的时期,携手度过。”
江郅浩的眼泪掉下来,完全不能说话。
而江祁沅也是红着眼眶,强忍着泪意,看着韩启阳道,“我爸在四年前就立下了这份遗嘱?”
韩启阳点头道,“四年前董事长第一次病重入院,他就已经为今天的事情做了打算,遗嘱确实是早就立好的。”
闻言,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模糊了悲痛跟深沉的表情。
韩启阳最后看向了沈南禾,他出声道,“沈小姐,四年前董事长立下遗嘱的时候,您还未满十八岁,没办法正常给您继承权,如今你已经成年,可以随时支配自己受伤的股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