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孰玉对权墨冼的信心,来源于他对权墨冼实力的了解。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背后有着卫亦馨的算计。
春寒料峭,权墨冼迎着晨光站立在船头。河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冷风拂在他的面颊,带来些许疼痛之感。
奔赴亳州,他头一回心里没底。
然而这样的隐忧,他只能悄悄放在心底,不敢向任何人吐露。
能看出他并没有把握的,或许只有方锦书了。所以,她才那般对他不放心。
沿着河顺流而下,几日后他就到了亳州的码头。
他乘坐的乃是官船,船头上竖立着刑部的旗帜,插着“威武”“肃静”的告牌。两侧站着佩戴朴刀的刑部捕快,面容肃然威风凛凛。
这是京官到了地方上,必备的出行仪仗。
码头上迎接的官员见了,忙率众上前。他们在接到权墨冼要来的命令后,就开始准备接待,每日遣人打探三次权墨冼的行踪。
为了不让地方官员太过辛苦,权墨冼特意选在午后到达,正是一日中最温暖的时候。
“权大人。”
亳州知府夏泽林是一个面容和蔼,身形发福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很是怕冷,在官袍里面还鼓囊囊地穿了好些衣裳,被勒得圆滚滚的,有些可笑。
权墨冼从船上下来,他领着别驾、司马等一众官员上前拜见。
“大人一路辛苦了,本官特地准备了接风宴,就等着大人前来。”他乐呵呵地笑着说道。
夏知府乃是四品官,从官阶上来说,还比权墨冼高了一品。
然而,权墨冼是京官。自古以来,京官到了地方上,就见官大一级。原因无他,谁让京官是最靠近政治中心的呢?
尤其是奉命办差的,回京后都是要复命的。
地方官都指望着将京官接待好了,回京后替自己美言几句,有助于年终考评、升官。
权墨冼笑着拱手:“夏大人,我奉命办差,这段时日就要叨扰于你。”
“权大人太客气了,这边请。”
听他这样说,夏泽林放下了一半的心。
对他们地方官而言,最怕上差是个刻薄难伺候的主。权墨冼的大名,他也都听说过,只是没见过人。
京中传言,权墨冼就是一个天煞孤星,克妻叛族,黑口黑面不通情理。
所以,在这之前,夏泽林的心头很是忐忑,反复嘱咐下属要小心说话,不要得罪了他。
这个照面打下来,权墨冼一表人才、态度有礼,不似传言中那般难以靠近。
接风宴设在亳州最好的酒楼之中,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权大人,你这才刚到,好生歇息半日。”夏泽林道:“要办差,也不差这一天半日。”
“大人说的是。”权墨冼笑道:“在船上待了几日,我也想先好好松松筋骨。”
“我们亳州有些地方很不错,大人若是不嫌弃,我陪着你去散散心。”
亳州离洛阳城不算远,但也难得接待一次京官。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想方设法跟权墨冼打好关系。
权墨冼笑着摆摆手,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下个月十五就要成亲。这次出来,恨不得赶紧办好事,速速回京。”
“啊,原来如此。”夏泽林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连连道:“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扰大人。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便是,我一定全力配合,不会误了大人的好日子。”
权墨冼拱手谢了,回到官衙里给他安排的住处。
知府官衙跟各地官衙一样,都是前衙后院的格局。知府带着家眷,就住在后面的院子里。另外为了便利,还建有几个客院。
权墨冼入住的,便是其中一个最大的客院。
这个院子里的摆设器具,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专门用来接待上差。
为了迎接权墨冼,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寝具都提前熏过了香。院子里铺着的石砖缝隙中,连一根杂草都无,花了大力气拾掇。
“公子,我出去一趟。”刘管家上前禀道。
权墨冼点了点头,道:“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刘叔要多注意着些。”
刘管家笑道:“只是去查访一二,不会有什么危险。”
权墨冼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袍,他今日没有出门的打算。他留在官衙中,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刘管家才好行事。
“公子,”木川进门禀道:“高楼和夜尘到了。另外,方大人也遣了两名家仆前来。”
因为有仪仗,同时要照顾亳州官员的接待,权墨冼出发的早,在路上却走得慢。
高楼等人没有这些牵挂,轻车简从地,比他还要早到那么一天。
“快请。”
刑部派出的衙役,里面一定会有旁人的眼线。以顾尚书对他的忌惮,这不需要怀疑,而是事实。
无论顾尚书在表面上对他如何,权墨冼都不会天真地以为,以关景焕为首的太子党,会对他网开一面。
眼下平静,不过是因他与齐王公开决裂,而换来的暂时安宁罢了。
他是楔入刑部的一颗钉子,要收集顾尚书一手掌控刑部,欺上瞒下的罪证。最终目的,是要扳倒顾尚书,从而瓦解太子一党在刑部的势力。
可顾尚书,何尝又不是对他处处提防?
不是说这些衙役都不可信。
权墨冼凭自己的实力,在普通官吏中颇有声望。底层的衙役捕快,俱都信服于他,愿意跟着他办案。
但顾尚书想要在这里人里面,混入一两个来,乃轻易而举之事。
权墨冼不想耗费时间,去分辨这其中谁是眼线。更不想为了那么一两个人,去伤了跟众人的和气。
所以,他们用来办差撑门面都可以,真正能用得上的,还是他自己的人手和方家派来的人。
“权大人。”高楼拱手。
“这一回,又要辛苦你了。”权墨冼笑道:“你们几时到的?”
“为大人办事,怎敢言辛苦。”高楼道:“四姑娘的吩咐,在下定当竭力而为,不敢有丝毫怠慢,大人尽管吩咐。”
方锦书还没有嫁给权墨冼,既然两家还未成一家,高楼当然要替主子说话。
夜尘一身布衣,见高楼说完话,便插嘴道:“我们昨儿就到了,公子你走得未免也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