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到了铁帽儿大街,径直停在了象希楼门口。
也是赶了巧了,顾成卉刚从自家的马车上露出一个头,就看见另一侧驶来了一辆高大的马车,一角提了一个“许”字。她领着两个妈妈、两个丫鬟笑眯眯地站住了,静等那辆车上的人下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个戴着帷帽、穿了一身杏黄烟萝纱衣的少女,便由一个丫鬟搀扶着下了车,后面还跟着一个嬷嬷。那少女一抬头见了顾成卉,当即笑道:“妹妹来得倒是准时。”
顾成卉走上前去,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少女的手,笑着道:“好久不见许姐姐,真叫我想得紧。”二人边说笑,边往象希楼中走。
林、乐两个妈妈拿眼睛把这少女和她身后的丫鬟嬷嬷扫了一遍,闷不吭声地跟在了后头。进了楼里走了两步,见她们二人一步不离地紧跟着,那戴帷帽的少女偏了偏头——虽然看不清楚神色,只是她似乎有些惊讶地笑道:“不想顾老太君对妹妹这么上心,出来逛个铺子也要遣两个妈妈跟着。”
这话一出,顾成卉顿时笑容消散了些。她有点不满地把目光在林、乐两个妈妈身上划了划,叹口气道:“两位妈妈和忍冬去歇息用茶罢,省得四处跟着我们,好像我是逃犯似的!我带一个细辛随侍就够了。”
许云樊带来的嬷嬷,一进门就被一个中年娘子领着去另一间屋子里用茶了;拿眼四处看看,因为受到动乱影响,此时楼里只有几个零星的奶奶小姐。她们身后确实也没有呼呼啦啦地跟着四个人的——顾成卉觉得失了面子,要赶两个妈妈去歇息,也实属正常……
林妈妈怎么的还不知道,可这话实在是正中乐妈妈下怀。乐妈妈上了年纪,走上几步膝盖都发软,谁乐意跟着顾成卉走走停停,耗上半个下午?更何况,以顾五和太太之间的关系来看。赏钱还是趁早别想的好,这么一来,还不如轻轻松松地坐着喝茶……
想到这儿,乐妈妈立时道:“既然五小姐都这么说了……”不料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林妈妈给截住了:“——老太太既派了我来,就是要好好伺候五小姐的。没有放着您不管,我自去吃茶的道理。”
乐妈妈的脸顿时拉长了,她从三白眼的边上,狠狠瞪了林妈妈一眼。她这话一说,让自己还怎么好开口?
也不知道林妈妈感觉到顾成卉、乐妈妈二人的怨气了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束手站着。望着顾成卉不说话。
顾成卉似乎觉得林妈妈让她丢了脸面。当下松开了许云樊的手,冷笑了一声。“妈妈既然要给我打官腔,那咱们就不妨把话摊开了说。你且看一看,这象希楼里有哪家的小姐是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这许多人的?妈妈是祖母身边的人。明知道我不会差遣你做这个那个,现在却又来跟我说什么伺候我,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祖母出门前还叫我好好和许姐姐说说话,可有你们在后头跟着烦心,我看不如马上打道回府的好
!”
她一番话说得又清楚又严厉,显是失面子失得狠了。林妈妈被她拿话刺了一通,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也不禁起了些波动,一时间只有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乐妈妈在一旁见了,忙抓住机会劝道:“我瞧五小姐说得也有道理。象希楼这么多伺候的,哪里就缺了我们两个?四处跟着,反倒添了不便。”
林妈妈被二人轮番说了一遍,此时也没了话,干张了张嘴。算是默认了。从方才起就等一旁的一个中年娘子忙上前笑着打了圆场,领了二位妈妈和一个忍冬,进了次间里头歇脚。
待她从次间里出来,对顾成卉点了点头,当先就上了二楼,两个小姑娘忙跟上了。
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大屋子门口,顾成卉朝那中年娘子笑道:“有劳潘三娘子了。”潘三娘子笑着应道:“算得了什么事呢!姑娘尽管放心,我在那一头放了人,闲杂人等轻易上不来的。”
顾成卉道了一句谢,进屋转身关上了门。
门才一合上,黄衣少女就把帷帽摘了下来,长呼了一口气。——细辛眼睛顿时瞪大了,失笑道:“我说许姑娘的声音怎么不对……却原来是你!”
那姑娘忍俊不禁地一笑,哪里是甚么许云樊?分明是许世岚身边的丫鬟雀泽。
雀泽对顾成卉行了一礼,笑道:“今儿个托了姑娘的福,叫我也做了一回小姐。这也是我们少爷身边的人,她叫白木。”说着指了一指身旁“伺候”她的丫鬟。
白木似乎也是个爱说笑的性子,捂嘴道:“见过姑娘!今儿个却叫她占了便宜去了。”
顾成卉微微一笑,暗暗打量了一遍两个丫鬟。她们虽然梳的仍是丫鬟发髻,可二人俱是青春年少,面容姣好,提起许世岚来口气又十分亲近。——联想到许世岚轻佻多情的模样,似乎……这二人的另一重身份也不言自明了。
想到这儿,顾成卉忽然涌起一股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来——她暗暗嘲笑了自己一句自寻烦恼,忙压下了杂念,笑问道:“这一次的事,倒要烦劳你们两个了。”
“姑娘客气!”雀泽忙道了一声,转头令白木从袖袋里拿出了几册画纸来。“这是上一回跟您提起的鱼鳞册,一应田土庄院资料上面都写了有。您看一看,若是看中了哪些——我家少爷说了,十日之内就能办得妥妥的。”
当那两卷薄薄的画册递进顾成卉的手心里时,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情绪,如同海水退潮一般消失了——只剩下眼前一页页翻开的田土地形、文字详解。
她看得很慢,很专注——似乎要把每一块田地都在脑海里巨细靡遗地构建出来一样。偶尔遇到一些拿不准的,顾成卉便叫来雀泽,二人轻声快速地讨论一会儿;看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她终于指着一页田地的地形笑道:“我瞧这个还算不错
。”
雀泽定睛一看,不觉稍稍有些吃惊。那一页上所载田地,算得上这本册子里头偏贵的了:这块地身处京郊望月山谷玉溪沟口处,一共八十六亩二分上等田,恰好有一条小溪从旁经过。田庄是一处三进的青砖青瓦大院子,前年才刚建得的。这些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院子后头还早搭建好了一个现成的暖棚——
回想起自家公子隐约透出来的消息,雀泽有些犹豫地笑道:“姑娘,这块地可贵……”
顾成卉选好了地,心情大好,吃了一口茶笑道:“按一亩地八两银子算,再加上给牙人的钱,七百两够吗?”
“七百两是足足够了的!”雀泽忙道。
“那就不算贵。”顾成卉财大气粗地一挥手。雀泽吃惊的眼神早就被她看进眼里,她的虚荣心幸福地膨胀起来,笑着给细辛使了一个颜色,细辛会意,连忙从荷包里点出了七百两的银票与一个印信递给了雀泽。看着雀泽接过了,又把余下的三四张银票收了起来。
这一下,看得雀泽与白木都暗暗咋舌不已:别看这位五姑娘是个庶出的,可只怕嫡出姑娘也没有这么大的财力!不,不对,就是刚嫁了人的少奶奶,手里攥着嫁妆,也不能一口气买上七百两银子的地啊……
雀泽忙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恭喜,将册子收了起来。第一件事了了,她又提起了第二件事来:“姑娘,我们少爷让我转告您说,那件生意确实透着许多古怪。”想了想,到底还是把许世岚一堆邀功、卖好的话省略了:“他说他打通了门路,也参了一脚进去,发觉……牵头儿的人叫连二爷,往日京中从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可这门生意的规模相当之大,回报又好,可是在里头呆了大半个月,却不知道做的是什么生意,门店又开在哪里。”
顾成卉目光闪了闪,“回报好——是怎么个好法?”
“每个月的红利钱特别高,就算投个几千两银子下去,两三个月就能回本。随后每个月都有相当于本钱一半的红利可拿,若是分别投好几次、或者拉了别人也来投,那利钱就更多了……若是过一段时间不想干了,还能把本钱都拿出来呢。”雀泽记性不错,将许世岚一番话交代得清楚。
“这门生意,做了有多久了?”
“少爷提过,好像时间长不过三个月去。可是卷进来的人家却不少,据说京城里有些头脸的官宦人家,不是已经投了钱,就是在等着要投钱呢。”
听到这儿,顾成卉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嗯,不必多说了——你家少爷投了银子没有?”
雀泽笑了笑:“不使银子可打探不出这些消息,不过具体投了多少,少爷可从没和我说过。”
顾成卉又是一脸头痛模样,正色道:“雀泽,听好,这件事很重要
。今儿个你一回去,就去见你家少爷——让他务必,马上、尽快,把投进去的钱要回来。能拿回来多少是多少,不过一定要赶快!”
雀泽被她的神态唬得一愣,忙点了点头。
ps:
嗨,大家好吗
还记得我吗
肯定不记得了……呵呵呵
幽怨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