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去年收成还算不错,但四川那边略差了一些,重庆、顺庆、潼川、保宁、叙州诸府都遭遇了旱灾,成都、龙安、嘉定几府算是丰年,……”李廷机也皱着眉头,“四川那边道路差了一些,运输消耗比较大,……”
“杨鹤上书称荆襄流民情况还算稳定,但是白莲教在其中流传很广,湖广今年丰收,需要进一步稳定郧阳山区的粮价,所以……”
李三才也愁眉深锁,杨鹤出任郧阳巡抚之后似乎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稳定荆襄流民上去了,对于朝廷另外一个任务就不怎么上心了,或者是觉得王子腾资历太深不好指挥,又或者觉得孙承宗去了是要分他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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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湖广人也存着一些心思,不愿意为了四川那边的战乱把湖广折腾得太厉害,可也不想想,如果播州之乱控制不住,势必蔓延到湖广境内,那就真的成了养虎成患了。
紧挨着重庆府东面的一片湖广境内的土司都不是善茬儿,若是杨应龙被迅速平定倒也罢了,他们甚至能助官府一臂之力,若是官军战事不利,这帮家伙会不会蠢蠢欲动,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据李三才所知,像湖广西面的保靖州宣慰司、永顺宣慰司、施州卫境内的土司都历来不那么安分,只不过矛盾不及四川和贵州那边那么突出罢了,可真的得了机会,趁机作乱的可能性很大。
“杨鹤去了湖广,怎么也变得不顾大局起来了?”叶向高有些不悦:“湖广重要,还是整个大周朝局重要?在都察院时口口声声称大局为重,怎么当了巡抚就变得如此狭隘起来了?”
干咳了一声,李廷机替杨鹤缓颊,“杨鹤只是说困难,他是湖广人,替湖广喊两声困难也能理解,不过我相信如果朝廷有令,他还是会遵令而行的。”
“西南战事我们现在都心里没底,究竟会打多久,变成什么样子,户部这边有多少预留准备,现在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叶向高也没有再追究,“固原镇的兵走到哪里了?”
“应该到西安了。”李三才道:“昨日景秋还在说,从西安往南走路就不好走了,怕是要走到明年开春才能到。”
“我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当初有人提出来要尽早考虑用三边的兵,我们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现在看来,……”叶向高没说下去。
王子腾的登莱兵不可靠,一直在湖广徘徊,到现在都还没进入施州卫和永顺宣慰司,这让朝廷也是忍无可忍,也给王子腾下了最后通牒,王子腾这才开始慢腾腾地从永定卫、安福所一带向西进军。
向西就要进入所谓的湘西地区,也是各个土司辖地,不过登莱军数万大军,倒也不虞会有谁不长眼来挑衅,但是一旦穿越过这一片进入到四川的酉阳宣抚司、平茶洞司、邑梅洞司这一片,这后续后勤保障线就要彻底暴露在诸如保靖州宣慰司、永顺宣慰司这些土司的兵锋之下,打了胜仗,好说,如果战局不利,那这些土司会有什么反应?
王子腾在给朝廷的信中也明确提出了这一重担忧,虽然遭到了朝廷的批驳和责令,最终还是向西而行了,但是包括兵部在内一些人还是承认王子腾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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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广西部历来就是不稳之地,西北的郧阳、襄阳乃是荆襄流民聚集地,西南的施州卫、永顺宣慰司、保靖州宣慰司都是土司林立,民情复杂,堪称不服王化之地,而这里又恰恰毗邻重庆府和播州,一旦局势动荡,势必影响到这些土司的走向。
不过现在播州已经生乱,无论如何都要表明朝廷的一个姿态,孙承宗还未到叙马兵备道便已经开始下令调集四川那边的卫军,耿如杞在重庆府也加紧训练了五千民壮,大批军资也还是源源不断输入,加上固原军正在加紧南下,对于播州的平定,大家还是身怀信心的。
叶向高的话又提到了痛点上。
当初冯紫英就建议过尽快抽调固原或者榆林兵南下,但是朝廷迟迟未做决定,总是觉得或许局面没有那么糟糕,一直到耿如杞到了重庆府开始认真调查播州方面的情况反馈回来之后,朝廷才开始重视起来。
但要抽调固原或者榆林兵也不是那么简单一件事情,需要先把榆林和固原那边的局面安排好,而蒙古人的入侵使得大同军被抽调入顺天府,为防范土默特人趁机作乱,榆林镇和山西镇的兵都不敢动,就只能抽调固原镇的兵了。
“首辅大人,西南战局现在还不好说,但楚材、稚绳都专门提到了后勤保障问题,王子腾一样是担心此事,杨鹤也提过,西南战局和西北平叛可能一样都是会面临粮秣物资运送损耗过大的难题,哪怕是成都、嘉定或者湖广粮食物资要运到前线,都会花费劳役很大,这还没有算从固原过来的消耗,……”
李三才忍不住摇头,“可是这顺天府今冬明春的赈济,还要要赎回京营士卒花费二十万两银子,我还有些担心南通州那边倭寇突然消失会不会还有更大的阴谋,江南那边的卫所力量比起九边差得太远,万一漕运……”
李三才是漕运总督出身,深知漕运对京师的重要性,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一场战事之后,对粮食、布匹这些民生物资需求量更大。
湖广和江南的物资都需要从运河过来,如果说倭寇把目标对准了漕运,哪怕只是随便制造一两场混乱,都能让北地运河沿线的粮价暴涨,对于有些商人来说恐怕是攫取财富的好时机,但是对于被百姓来说,就是一场浩劫了。
财政问题始终是困扰大周朝最大的问题,尤其是元熙三十七年之后,朝廷财政状况日益恶化,但即便如此顶着巨大的财政压力,元熙帝依然开启了他第六次江南之游,耗费巨大,也引起了朝廷内部很大的争论。
一些御史甚至直接上书皇帝,要求停止南游,把花费用到九边防御上,但是元熙帝仍然固执己见,坚持第六次下江南,这也极大地恶化了士林文臣,尤其是北地士人与元熙帝之间的关系,使得元熙帝在元熙三十七年后几乎得不到朝廷文臣的支持,不得不采取称病不朝的对策。
而在元熙四十年后元熙帝不得不考虑提前禅位,以化解日益对立的君臣关系,这才有了忠孝王登基成为永隆帝。
叶向高也颇为头疼,他很清楚郑继芝已经尽力了,应该说还全靠这两年开海之后朝廷财政状况有所缓解,才能支撑下来,只不过大周就像一艘破船,这里刚堵上,那里又漏了,方方面面都在出岔子,委实捉襟见肘。
“好了,道甫,现在说太多也没有意义,我们也只能一件一件来解决。”叶向高顿了一下,“这顺天府的流民问题首当其冲,恐怕还是要让各县尽快劝返,赈济粮还得要从各仓调运,通州那边先考虑调一些出来,起码得让这些流民今冬明春不至于冻毙饿死,……”
“前日里倒是听见乘风说,丰润、玉田那边也有不少流民跑到永平府那边去了,但是永平府那边倒是挺欢迎,……”
李三才迟疑了一下才道。
“欢迎?”一句话让叶向高和李廷机都无比惊讶。
这年头难道还有谁会欢迎流民?谁不知道这流民就意味着赈济,一个冬春下来,花销可不小,哪怕是有朝廷的赈济粮食,但是涉及到对地方社会治安的冲击,地方官府的管治,都需要耗费巨大精力,这可真没听说谁会觉得这是好事。
李三才想了一想才道:“朱志仁和冯紫英在永平府几个县大肆开矿烧炭,办铁厂,建炭场,产铁量不小,需要大量劳力,又搞起了一个叫什么‘水泥’的工坊,主要是用来修墙铺地用,据说类似于筑城墙的米汁,能够凝结弥合砖缝隙,也能把石子、泥沙凝结在一起,非常管用,十分畅销,供不应求,我听一个熟悉的山陕商人说,他们现在就等着蒙古人退兵,卢龙和迁安的矿山和铁厂、炭场都会立即重新启动和扩大规模,加上兵部兵仗局和军器局都与佛山庄记在永平府依托这些铁厂建设了两家修造枪炮的工坊,所以需要的人很多,……”
叶向高和李廷机都听得有些目眩神迷,李三才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听那个商人说,为了便于卢龙和迁安的铁料、铁器方便运到榆关港装船外销,冯紫英甚至和山陕商人们提出建设一条从卢龙到榆关的水泥路面,也就是像石板一样的大路,这种路甚至不会受雨季雨水的浸泡而变得泥泞难行,……”
“真有这么厉害?”李廷机都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这是真的,冯紫英这可真的是到哪里都不消停啊,人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是事不惊人誓不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