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校走后,苏世横备了一小时的课,他既理顺了明天要讲的知识点,也制作好了明天要用的课件,他一直都这样,喜欢“先苦后甜”,但他不是工作狂,他只想早点把事情做完,也好早点休闲享受。章老师作为年级主任,每天都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很少有空,她经常埋头在电脑里,半天都不离开座位一次,不过,她还是愿意去关心苏世横,至少在苏世横备课时,她起身过去指点了一二,顺便接了一杯水。也有可能,喝水才是章老师的主要目的,指导苏世横只是顺便,但如果苏世横这样想,那他的心可就太黑暗了。
备好课后,苏世横又去了二楼德育处,车牌表已经烦了他两三天了,今晚他终于能够把它画上句号了。傍晚六点,朱笑打电话来叫他吃饭,他便迅速下楼,和朱笑、余梅会合去了食堂。填饱肚子后,苏世横又回到了德育处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十分悠闲地看着手机屏幕,时间在慢慢走动,很快就要走到车牌上报截止的八点钟,开学以来,他还从没有如此兴奋地期待过某个时刻。
八点钟一到,苏世横迅速在QQ的好友列表里找到了德育处李老师,并一气呵成地将保存好的表格发了过去,他还很礼貌地附了一句话——“李老师,我把车牌表发给你了,请您查收。”在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苏世横仿佛卸下了一身重担,顿时感到无比轻松,他全身瘫软在沙发椅上,自言自语道:“一个字,爽!”过了一会儿,李老师回复了他:“收到,辛苦了。”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句是客套话,但苏世横已经不在乎了,因为他现在可以过自己想要的悠闲生活了。
苏世横关了电脑,又关了灯,最后锁上门,离开了德育处。他下完楼梯,来到一楼,正好碰见从办公室出来的余梅,余梅也看出了他“人逢喜事”,便笑道:“哥哥,你咋这么开心?捡到钱了哇?”苏世横也笑道:“对啊,比捡到钱还要开心。”余梅说:“那我先去趟卫生间,等我回来你跟我分享下。”苏世横说:“OK,我就在这里等你。”综合楼的卫生间布置得比较奇怪,男卫和女卫是按楼层分开的,单数层是男卫,双数层是女卫,很多老师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布置,恐怕只有当年规划学校的领导才知道。
朱笑听到了苏世横的声音,便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他问苏世横:“你有什么喜事啊?”
苏世横说:“也没什么,就是我终于告别‘车牌表’了,这件事不用我继续做了。”
“噢,那确实是喜事。可惜啊,我就没有这样的喜事,甩不掉班主任噢。”
“呵呵,今晚上怎么说?朱主任,还要查寝吗?”
“要啊。”朱笑放低声音,“第一周天天都查,我真的服了,就是去转一圈,走个形式。”
苏世横安慰道:“想开一点吧,当班主任每个月多拿不少钱呢,况且只查一周。”
“只查一周?你太天真了,鬼知道下周是什么安排。”朱笑叹了一声,“唉,我还不知道班主任每个月多拿多少钱呢?不太好意思问章老师,希望别令我失望吧,现在能安慰我的只有钱钱,我就是这么庸俗又肤浅的人。”
苏世横点头道:“我也庸俗得很啊,只有钱到手,才是最爽的时候。”
余梅也从卫生间出来了,边下楼边说,“我听章老师说,新老师都要国庆节才拿得到钱。”
“那可有的等了,九月这才刚开始呢。”苏世横说。
朱笑说:“是啊,还有整整一个月,我出门时都没问爸妈要多少钱,这下好了,只有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苏世横说:“谁不是呢,你至少还是城里人,我一个乡下穷人,哪有什么钱。”
余梅忙安慰两人:“哎呀,不要担心,有余姐姐罩着你们的。”
朱笑笑道:“哎哟,你承认你是姐姐啦?还一直叫我俩哥哥呢。”
“大事上你们就是哥哥,小事上我还是要当好姐姐的。”余梅微笑道。
苏世横和朱笑都有点感动,余梅也是个既善良又体贴的人啊。
余梅又说:“苏哥,去办公室坐一坐不?跟我们一起守最后一节晚自习哇?”
苏世横却摆摆手,“算了吧,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下次陪你们吧。”
“你又要抛弃我们了。”余梅有点失落。
朱笑说:“我们送你回去吧,反正还要半小时才到最后一节。”
“好啊,我去看看老苏住在哪,以后好去串门。”余梅又欣喜起来。
“那就走吧,有人送我回家,还挺温馨的。”
朱笑、余梅便跟着苏世横出了学校,送苏世横回了他租住的旧小区。
第二天,苏世横睡到了八点半才起床,今天他有三节课,下午两节,晚自习一节,况且德育处的任务也完成了,上午他晚一点去似乎也没有关系。他在床上继续躺了半个小时,可谓是身心舒畅,等到了九点钟,他才收拾出门,先去校门旁边的包子铺吃了早餐,然后晃晃悠悠地进了学校。有课就去上课,没课就逍遥自在,不做其他杂事,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然而,乐极总是生悲,生活总是在你高兴得找不到北的时候在你头上泼一大盆冷水。
苏世横一进办公室,就被章老师叫了过去,章老师说:“小苏,跟你说件事噢。穆校安排你下周一上公开课。”
苏世横先是慌张,“啊?公开课,在哪里上啊?”其实他去年实习时就上过公开课,今年面试时也上过公开课,都是当着很多老师的面,他并不怕上公开课,只是安排得太突然,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就在学术厅三楼,我们英语组的组内公开课。穆校很看重你噢,想把你培养成他的接班人,你好好准备一下嘛,到时候我和余姐都会去给你捧场。”
苏世横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倒不是因为他不愿意上公开课,而是因为没有提前跟他商量,他很讨厌这种直接被随意安排的感觉。他很不高兴,但终究没有说出那个“不”字,他长出一口气,冷漠地说:“行吧,什么时候上?”
听懂了苏世横的心情,本来笑着的章老师也不笑了,她轻轻说:“下周一,就英语教研组会的时候。”
“好了,我知道了。”
苏世横本打算在办公室坐坐班、备备课,但现在他一点心情都没有了,说完那句话后,他就直接离开了办公室,也不在乎是否对章老师不够礼貌。他走出了综合楼,在校园里四处闲逛,回想起早上躺在床上时舒服的感觉,他不禁自嘲道:“嗐,果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福兮祸所伏啊,下次要长记性了。”转完综合楼,他又转到了科教楼,转完科教楼,他又转了美术楼和音乐楼,学校的四大地标楼都被他逛了一遍,最后,他终于接受了现实。
回到办公室后,苏世横问了章老师公开课的要求,比如上哪个单元?上听说课还是阅读课?章老师却都回答说:“随便,你选自己上得顺手的,反正这不是比赛,你又是新老师,随便上吧,大家都不会针对你,即使上得不好,他们也都是以鼓励为主,毕竟每个老师都是从新教师过来的,放心吧。”章老师也明白,突然让苏世横上公开课确实不够仗义,但这是穆校的意思,她也只是传达者,的确爱莫能助,她不想给苏世横太大压力,说话尽量顺着苏世横的心。
不过,苏世横可没把“随便上”三个字听进去,他认为,既然要上公开课,那就要好好地上,毕竟自己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要是课上得稀巴烂,丢自己的脸事小,丢母校的脸事大,因此,他决定好好准备。他最喜欢上的是听说课,因为这种课最方便设置游戏,课堂也就会很活跃,很适合用来上公开课,但这次他必须考虑到教学进度,上过的课不能再上,他便估算了下周一的课应该上哪里,最后敲定了作文课。
过了一阵,朱笑上完课回来了,他见苏世横在钻研教材,便笑道:“哟,这是谁啊?这么刻苦,下午才有课上午就来备课了?”
苏世横看了一眼章老师的座位,见没人,才实话实说:“别提了,本来以为做完车牌表,今天能够休息半天的,结果喃,一来办公室章老师就告诉我,穆校安排了我去上公开课。真的,永远都是被安排的命,安排好了才通知你一下。”
朱笑回到座位,继续说:“你就同意了?都不反抗下?”
“哎哟,算咯,人微言轻,又人生地不熟。”
“啧啧,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应该直接拒绝,你有编制,干嘛怕他,他又不能炒了你。”
苏世横反而问道:“说得这么牛气,要是老大给你安排,你敢拒绝么?”
朱笑笑道:“我!肯定!不敢啊。我没有编制,要是表现太‘突出’,人家想开除就开除我,但你不一样,你是铁饭碗,只要不犯大错,没人能开你。”
“哎,毕竟是新人,成长为老油条还需要一段时间。”
“也是。”朱笑说:“等小余回来你问问她嘛,她上公开课肯定有经验。”
苏世横说:“嗯,我也上过很多次。我先自己做下教学设计,之后再让她和章老师提提意见。”
对于上公开课,苏世横其实已经很有经验了。当初,他同国内许多重点高校的应届生一起竞争教师岗位,被要求在二十分钟内设计好一堂课,然后在十五位市优秀教师的面前走完这堂课的流程,结果,他以第三名的成绩脱颖而出,可见他的实力不凡。只是,他从小就喜欢悠闲自在的生活,所以毕业后他没有去北上广深这些大都市,他知道在这些地方能够挣大钱,但会很累很累,最后他回到了家乡,考进了公立学校,即将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双休和寒暑假。
以苏世横的实力,二十分钟就能准备好一堂公开课,而现在距离下周一还有四天,时间可以说是相当充分。前边说了,他的原则是“先苦后甜”,他总喜欢先把事情办完,再无忧无虑地休息,就比如这堂公开课,要是他今天就准备好了,后边三天不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吗?他这么想着,心里变得美滋滋的,就连被人随意安排的不满也渐渐消失了。他自言自语道:“行,我是新老师,上一堂公开课也应该,但我只上这一堂,以后我才不会这么听话了,要还是不跟我商量就给我安排事情,就别怪我不尊重前辈了。”
中午吃过饭,苏世横拉上朱笑陪他去学术厅三楼踩点,那里便是他下周一上公开课的地方。学校有两个录播教室,一处就在学术厅三楼,另一处在科教楼二楼,这两个大教室有系统的录音录像设备,能够完美地记录课堂,是上公开课的最佳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