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大,就越能体会到时光飞逝,一转眼又到了星期五,对苏世横来说,前四个工作日就像一场梦,他只记得上过七节课;收到了李老师送的西装;和朱笑、杨立去网吧玩了游戏;其他的事,都没有意义,连在他脑海里留个印象的资格都不够。当然了,工作日过得快,周末过得更快,加上每周六教育局要举行新教师培训活动,苏世横、朱笑、杨立必须去参加,原本美好的双休也就成了单休。更难受的是,学生是周日下午返校,朱笑作为班主任,苏世横作为德育处干事,也都要返校值班,换句话说,他俩的休息时间不到一天。
幸运的是,苏世横渐渐适应了上班挣钱的新生活。还记得开学头两周,他每天都觉得自己要做很多事,每天都疲惫不堪,而在他印象中,老师的工作量不应该如此繁重,他怀疑过自己的职业选择,甚至后悔过。现在好了,他和朱笑都认清了自己,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不是功成名就,而是轻松舒适,简单快乐地生活,做个平凡人没什么不好,于是他俩越来越像两只“咸鱼”,越来越喜欢“偷闲”。
尽管苏世横是一只咸鱼,但该他做的事,他都会认真去做。他一周要上八节正课,只要是讲新内容,他都会至少提前半小时准备,自己理清重难点,自己做好课件,还要向章老师和余梅请教;只有在评讲练习册时,他才会拿上书直接去教室,自由开讲。除开教学,德育处的工作他也尽心完成,李老师给他安排什么,他就会及时做好什么,不推辞,不拖延,不仅因为那是他分内之事,也因为李老师送了他一套西装,虽然一开始他觉得李老师是别有用心,但很快他就反省了自己,不该那样心胸狭隘,他觉得李老师对他还不错,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听话一点。
上完最后一节课,布置完周末作业,苏世横一身轻松,现在是上午十点四十五分,第三节课才刚下课,而他已经提前进入了假期模式。从教室出来,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这是他本周最开心的时刻。快到办公室时,他突然收了笑容,缓缓地进了门,因为章老师和谢老师也在办公室里,他知道自己不能太嘚瑟,以免拉仇恨。他回到位置,放下书,坐上椅子,整个过程十分平静。
不一会儿,余梅给他发来一条微信消息:“哥哥,你还有课吗?”
苏世横回头看了一眼,余梅明明就坐在他身后,却是用微信和他交流,显然余梅是不想让章老师和谢老师知道。他回复道:“没了,我已经放假了。你呢?”
“我还有个第五节。你要提前溜吗?下午还来学校不?”
苏世横瞬间看透了余梅的心思,回复道:“你是不是有事拜托我?问这么多。”
“哎呀,哥哥你真是善解人意,我确实想拜托你个事。”
苏世横露出笑容,继续回复:“咱俩谁跟谁嘛,你说,什么事,我一定尽力。”
“是这样的,周五下午班主任不是要去班上放学嘛,我想拜托你帮我放2班学生。我家两个宝贝下午三点半放学,我上完第五节打算直接回家,下午好去接孩子,本来我带他们来成都上学就是为了照顾他们,结果这个学校事情这么多,前三周都是他爸去接的,我一次都没去成,两个孩子都盼着我去接他们一次。你看,你能不能成全我一下?”
苏世横没有多想,“当然能,你去嘛,下午我帮你放学。”他当余梅是朋友,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余梅惊喜地往后看了一眼,又发出消息:“哇,太谢谢你了哥哥,以后我和老向一定请你吃饭。”
“别客气,君子成人之美嘛。你居然还没有去接过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谁说不是啊。昨天晚上我家老向跟我说,他去接小宝放学时小宝哭了好久,一直怪我换了学校就不去接他放学了,还说要回老家,因为以前他在老家上学,我就算当着班主任每天都会去接他,但来了这里之后,好像我就不爱他了。平时我查完寝回家两个孩子基本都睡了,早上我走时他们又还没醒,周一到周四他们难得看见我一次,我虽然能看到他们,却不能跟他们对话,只有周末我才能好好陪他们,唉,难受啊。”
苏世横十分同情余梅,“可怜的小余,那你今天好好补偿下他们吧。”
“好,谢谢你啊哥哥。”
“应该的,说好的姐弟抱团取暖嘛。”
看到苏世横这条消息,余梅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脸上也洋溢出了难以抑制的喜悦,这是她本周最开心的时刻,不仅是因为她下午能去接孩子,更是因为有苏世横这样的好朋友,在她需要时,能够爽快地伸出援手,对于进入社会十年、经历过人情冷暖的她来说,这份感情十分难得,很令她感动。一时间,余梅仿佛打了鸡血,有了充沛的工作热情,她迅速翻开教材和教参,准备起了这周的最后一堂课。等上完课,她就可以回家,在家里吃了午饭,再睡一会儿午觉,醒了就去小宝和大宝的学校接他们放学。可以想象,大宝和小宝会惊喜地奔向妈妈,那是多么幸福的画面。
备完课,余梅又给苏世横发了一条微信消息:“苏哥,这事我还没告诉章老师,你先保密噢,我待会儿上完课再回来给她说。”
苏世横回复道:“好的小余。不过,你不怕章老师不同意吗?不如你直接走了,反正有我帮你放学,没关系的。”
“不行噢,那样太得罪人了,章老师毕竟是年级主任,我还得在这混呢,还是跟她打声招呼吧,而且我有正当理由,她人又不错,八成会同意的。”
“也对,你比我想得周到。”
“呵呵,没有啦,只是在江湖混了十年,知道一点人情世故。再次感谢你哦苏哥,改天请你来我家做客,我厨艺还不错的。”
“真的啊,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朱笑在4班上课,三、四节连堂,今天周五,和以往的周五一样,除了少数真心热爱学习的,多数学生上课都不在状态,他们从早自习就盼着下午,盼着放假,心也飞到了九霄云外,根本不能认真听讲。朱笑倒是很理解这些学生,毕竟他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是个正常的孩子,都应该盼望放假;而且经过前三周,他发现不只学生盼着放假,身为老师的他也盼着放假,老师都这样,哪还有资格苛求学生呢。于是,他讲课越来越随意,也不在意学生是否专心,只要混到下课,他高兴,学生也高兴。
下课铃一响,孩子们果然开心得不成样子,没等朱笑说下课,他们便自觉站起来,向朱笑鞠躬道:“老师,您辛苦了,请休息。”每个人都在说这一句,却说得不整齐,有的先说,有的后说,结果说完他们全笑了。朱笑也止不住笑,说:“重新来,严肃点。”孩子们憋住笑,又整齐地说了一遍,直到看见朱老师点了头,摆手示意他们出去玩,他们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朱笑离开教室,向办公室慢慢走;余梅有第五节课,从办公室小跑着去班上;二人在走廊上相遇。余梅春风满面,热情地跟朱笑打招呼:“朱哥,上完课啦,恭喜恭喜,坐等下班了。”朱笑笑道:“对啊,余姐也加把劲,该你了。”余梅点点头,继续小跑进了2班教室,她一心只想快点结束这堂课,然后溜回家准备和两个孩子团聚。
进了办公室,朱笑一边放书,一边对苏世横使眼色,他还变换嘴型,说起了唇语:“没课了吧?”他没有发出声,自然是因为不想被章老师和谢老师听见。苏世横也秒懂了,微笑着点了点头。朱笑先坐回椅子,装模作样地看了五分钟手机,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慢慢走出了办公室;苏世横又秒懂了,但他等了两分钟才起身出门,他知道自己不能和朱笑同时出去,那样章老师和谢老师就太容易看穿他们了。
苏世横出了办公室,看到朱笑就站在不远处,他便小跑了过去。
苏世横笑道:“你要去哪?不放学吗?”
朱笑也笑道:“还早啊,出去玩一会儿,最后一节课赶回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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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里?”
“你说呢,当然是老地方。”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走向学校后门。
朱笑说:“对了,余姐今天有啥喜事吗?刚才我见她去上课,开心得很哟。”
苏世横说:“噢,我答应她下午帮她放学,让她能回家接孩子。她也是可怜,开学这么久了,一直给别人家的孩子放学,还从没去接过自己的孩子放学,我和她关系这么好,不帮她说不过去啊。”
“难怪,我说呢,她就像捡了钱一样。”
“嗯,上完第五节课她就回家了,反正我就住在学校附近,帮她放学也是举手之劳。”
“挺好的,换我我也要帮她。”朱笑笑了笑,继续说:“没想到小余也学坏了,都知道提前溜了。”
苏世横笑道:“那么问题来了,她是跟谁学坏了的呢?”
“那肯定不是我。”朱笑一本正经。
苏世横连续点头,“嗯嗯嗯,我相信你。”
二人对视几秒,忽然大笑。
朱笑笑道:“还真不能怪我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她本性要是不坏,也不会和我们成为朋友。”
苏世横说:“你注意用词,什么叫本性坏,她本性哪里坏了,我们本性又哪里坏了。”
“哦,对对对,接受批评,我们本性都是好的,只是喜欢悠闲自在而已。”
“嘿,悠闲自在,包不包括去网吧啊?不堕落?”
朱笑故作严肃,“你也注意用词,什么叫堕落,我们是去视察本镇的网络文化产业。”
苏世横笑出了声,“哦哟,服了你了,去网吧打个游戏还能说得这么高尚,真是文化人啊。”
“咳,惭愧惭愧,我这都是小文化,你才是名校的大文化人。”
“哎,过奖了,我可说不出你那样高明的话,还是你厉害一点,别谦虚了。”
“谦虚好,谦虚好,做人要低调。”
“行行行。”
走了一会儿,朱笑又说:“对了,老杨在不在学校?叫上他一起吧,他也爱打游戏。”
“是噢,那我给他打个电话。”苏世横摸出手机,翻出杨立的号码。
“喂,小崽子,啥事儿?”杨立在电话那头说。
苏世横打开免提,“谁是小崽子,又占便宜。你在学校吗?出来打游戏噢。”
杨立说:“嘿嘿嘿,我今天没课,根本没来学校。”
朱笑说:“我去,敢情你比我们还离谱,来都不来。”
“我又没课,来干什么,办公室里傻坐着吗?那才是真的傻。”杨立说。
朱笑说:“过来打游戏啊,我们三个开黑。”
杨立说:“我在家也能打啊,一样能开黑,何必要跑过来,浪费我车费。”
“你不怕查坐班吗?”苏世横问。
“随她查,我不在乎。”杨立十分洒脱。
朱笑说:“老杨就是老杨,顶尖的老油条。”
“扣钱也不怕?”苏世横继续问。
杨立说:“能扣多少,怕没有车费多哦。”
朱笑笑道:“不仅是老油条,还很会算账。”
苏世横笑道:“那你准备上线,我们马上到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