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郭满怀感激道:“苏老师,你人真的太好了,不留我们背题单。”
苏世横微笑道:“我留你们有用吗?我看啊,留你们到半夜你们都背不完。”
马敬农有点忧伤,“苏老师,你是不是放弃我们四个人了?”
苏世横还真想说“是”,但他没有说,如果说了,就太伤这四个孩子的心了。他笑了笑道:“我要是放弃了你们,还会让谢倩容去辅导你们吗?你别想太多,是因为阿麟他们三个家住得远,天黑回家不安全,我才不留你们的。再说了,我不是让你们回家背题单,下周一再来听写吗?我哪有放弃你们?我还盼着你们进步,把1班的英语平均分提上去呢,你们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马敬农转忧为喜,“放心吧苏老师,我一定努力,下次月考争取把英语考及格。”
“及格?你上次50分都没考到,一下子就想考及格?哪那么容易啊,现实一点,你只要有进步,考上60我都很高兴。”
“不,60分太低,我要考90,考及格。”
苏世横笑了,短短一个月,想从50分跨越到90分,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抱什么希望,但也不想打击马敬农,他笑道:“好吧,那我就等你的90分,加油。”
“嘿嘿,苏老师你就瞧好吧。”
苏世横又看向叶麟他们,取笑道:“人家马敬农都说要考及格噢,你们三个也要加油。”
凌郭瞪了马敬农一眼,咬牙切齿道:“我可没他那么厉害,我尽量考上60分吧。”
石凯智也瞪着马敬农,“我也是,让他去考吧,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考上90。”
叶麟说:“我尽量……考上50。”
苏世横笑道:“尽力就好了。我说了,只要你们有进步,哪怕一点点我都很高兴。”
四个金刚都点了点头,仿佛向苏世横做出了“一定会进步”的承诺。
马敬农说:“苏老师,那我们先回教室了。应该快上课了,最后一节课是谢老师的,我们不能迟到。”
苏世横把头转开,甩甩手道:“嗯,去吧,回家记得背题单,少看电视,少玩游戏。”
四个金刚一走,苏世横便自由了,他没让金刚们放学后留下来,这既成全了金刚们,其实也成全了他自己。周五的下午,没课或上完课的科任老师早就去享受假期了,苏世横本来也能提前下班,但为了检查四个金刚的题单背诵情况,他留到了现在,按他的话来说,他在学校加了一下午的班,而且没有加班费。从转变教学方式,到索求班主任值守时间,再到奉献出周五下午,苏世横的确改变了很多,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为了提高1班的成绩,为了他自己不再像上次月考之后那么痛苦,那么难堪。
然而,正当苏世横整理好了办公桌,准备离开的时候,四个金刚又回来了,他们一脸生无可恋,仿佛又被判了死刑。没等苏世横问,马敬农便有气无力道:“苏老师,谢老师知道我们题单没有过关,叫我们过来听写,她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今天必须过了关才能离开学校。”凌郭抱怨道:“明明不止我们四个没过关,却偏偏只让我们四个过来,她真过分。”石凯智自嘲道:“谁让我们是四大金刚呢。”
苏世横难受极了,他恨自己动作不够快,如果早走一分钟,金刚们就见不到他,他也就顺利进入假期模式了。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谢老师又把金刚们送回来了,他也不能把金刚们赶回去,没办法,他只有再多留一会儿,陪金刚们背题单了。
于是他像谢倩容那样,领着金刚们读单词,拼写,背诵,让金刚们边写边记。
四个金刚中,马敬农最具天赋,最多的时候,他能够一口气背出十个单词,为此他很得意,时不时还去笑话其他三个;叶麟最令苏世横头疼,记了大半天,结果只记住了前四个单词;凌郭和石凯智则是半斤八两,不过都比叶麟记性好一点。唉,其实他们四个都是半斤八两,背了二十分钟,他们依然在题单的第一部分——单词里打转,明明是最简单的部分,但他们就是背不下来,马敬农笑话凌郭他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其实,苏世横在上高中时就明白了两个道理: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学习这块料;有些科目再聪明的人也学不好。拿他自己来说吧,当年他文科成绩名列前茅,而理科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学渣,尤其是物理,物理考试他只及格过一次,上课他认真听了,下课他也认真复习了,可他就是学不懂,考不及格。现在记不住单词的四个金刚,不正是当初学不好理科的他吗?他笑了笑,反省了自己,也越来越体谅金刚们了。
下课铃响了,最后一节课结束了,苏世横不想再陪四个金刚浪费时间。他微笑道:“好了,你们回去吧,周末在家自己抽时间背一背,我也不指望你们背完整张题单了,你们就背单词部分,尽量多背几个,下周一来给我汇报。去吧”
四个金刚都站着不动,互相看来看去。
马敬农忧虑道:“苏老师,我怕谢老师不让我们走,她要求我们背完题单才能走。”
苏世横说:“你觉得你们今天背得完吗?”
金刚们整齐地摇着头。
苏世横继续说:“那不就得了,让你们背,今天怕是回不了家了。回去吧,谢老师问起来,你们就说苏老师有事,是我赶你们走的。”
有了苏老师这句话,金刚们便安心地回教室了。
四个金刚一出办公室,苏世横便立即动身,他担心多耽搁一秒,又会出点什么事让他走不掉。迈出校门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每远离学校一步,他心中的愉悦仿佛就能多一分,事情少,假期多,这才是他向往的教师岁月。他自嘲道:“在办公室守了一下午,有什么用?金刚们不还是记不住题单,努力真的不一定有回报,我何苦为难金刚们,为难自己呢,大家和和气气、轻轻松松的不好吗?”他释然一笑,如同僧人悟透了玄机。
可是走到街角,他又忧虑起来了。他自言自语道:“是啊,努力不一定有回报,那我这些天的努力能有回报吗?下次月考1班能考好吗?如果考不好,那我岂不是白费力气?那才冤枉嘞。”过了十几秒,他安慰自己道:“算了,不想那么多,虽然努力不一定有回报,但不努力一定没回报,试试是应该的,对,应该的。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开心一点。”他又扬起了嘴角,往帅帅网咖的方向去了。
他刚走进老街,朱笑便打来了电话。
朱笑说:“你人在哪?”
苏世横一本正经道:“在去根据地的路上。”
朱笑反应很快,“帅帅?还是如风?”
“帅帅。你放完学啦?来不来?”
“来啊,你在门口等我,我五分钟就过来。”
苏世横取笑道:“五分钟?朱团长,你行军速度有点快噢。”
朱笑大笑道:“那是当然,苏团长的先头部队都已经到前线了,我这后续部队肯定得支援上啊,不然怎么取得革命的胜利?”
苏世横也笑个不停,“哈哈,那朱团长赶紧来吧,一路小心,敌人可能会埋伏。”
朱笑故作严肃道:“放心苏团长,我可是身经百战的。”
千金本难得,知己更难求,苏世横和朱笑来宜中已经满满两个月了,他们几乎没有因工作上的事开怀大笑过,但像刚才那样,为彼此开怀大笑,却是经常的事,二人的友情,当真弥足珍贵。
五分钟之后,朱笑准时到达了帅帅网咖门口。苏世横笑道:“周末愉快,朱团长。”朱笑回应道:“哎哟苏团长,同乐同乐啊。”别说,他俩之间还真有那么一丝革命友谊的味道,每次会合时,他们都像红军会师那样兴奋。
二人进了网咖,相邻而坐,又准备开黑玩游戏了。
朱笑说:“你今天下午真的守到最后一节课的?”
苏世横点头道:“是啊,不然我早就在这里坐着了,怎么会在来的路上。”
“牛皮。”朱笑打趣道:“那你下次月考岂不是稳了?准备超过余姐和章主任吗?”
苏世横白了朱笑一眼,“你又来洗涮我了,我只求不被甩开太多,差距缩小一点,小到5分就谢天谢地了。”
“你最近那么努力,应该没问题。对了,学生最近表现怎么样?”
“都挺好的,就是有四个金刚,怎么也带不动,我都打算放弃他们了。”
“趁早放弃吧,每个班上都有那么几个金刚,该放弃就得放弃,强迫他们学习,他们难受,我们也难受。”
“是啊,今天我让科代表监督他们背单词,一共就二十个单词,背了一天,结果记性最好的那个才只背了十个。”
“背了十个你还不知足?余姐跟我说,我班上有一个连‘你我他’三个单词都记不住。”
“真的假的?我班上最恼火的那个还能背四个单词嘞。”
“难以置信吧,我一开始也不信,直到我看了他的听写本,还亲自去‘慰问’了他,我才相信。唉,我上中学时英语也很差,但不至于差到连‘你我他’三个单词都记不住啊,真的,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学习。”
知道朱笑班上有更折磨人的金刚,苏世横心里平衡多了。他忍不住笑道:“尽人事,听天命吧,反正我们都努力了,对得起工资,也对得起学生。我一个那么喜欢悠闲的人,抢起了时间,周五也不提前下班了,这已经很够意思了吧,难道要我时时刻刻跟着那些金刚,逼着他们学习吗?”
朱笑说:“对啊,我们不是劳模,一点都不想奉献。我特别现实,给我多少钱,我就干多少事,要不是因为成绩差距太大,面子上过不去,我才不会问余姐要时间。还有这个班主任,我越来越不想当了,破事情太多,补贴却少得可怜,完全成了工具人。唉,我就想过轻轻点的日子,怎么那么难呢?”
“我也一样啊,想轻松点,悠闲点,突然变勤奋也是因为好面子,不想被人看不起。”苏世横顿了一会儿,忽然就开了窍,他微笑道:“我发现,她们看不看得起我,好像都跟我的人生没多大关系,她们议论她们的,我过我过,互不相干,没错吧?”
“没错,有句话说得好,无欲则刚,你不想当名师,不想评高级职称,那成绩差距大一点有什么关系,顶多年终绩效少拿一些钱。”朱笑忽然笑出了声,他继续说:“有学习不好的学生,自然就有教不好书的老师嘛。”
“你的意思是我教不好书?”
“我没有,你自己理解。”
苏世横笑道:“我先努力到下次月考吧,看能不能把1班的英语提高一点,月考后,无论1班成绩如何,我都打算把晚三还给谢老师了,差距大就大吧,自己开心最重要,这周守了两个晚三,课间也经常守在办公室,身体和心灵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