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中, 发黄的光线从门缝、窗缝中斜射而入,照得身上沾的水珠如宝石一样,映射出瑰丽的色彩, 让那沐浴的人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端庄。
水宝宝甚至不敢呼吸, 忽然觉得这一幕好似从哪见过, 恍惚中突然想起天上那座冰雪云砌起的宫殿里, 有一间永远不会被他们破坏的宫房, 幽深雅静,纱幔无风自动……
屋里传出动静,侍墨羞恼地叫:“浅红你干什么呢?你再敢偷看我就……”
水宝宝赶紧溜走, 倒不是怕了他的威胁,而是……
去年侍墨在河中洗澡的样子他不是没偷看过, 可那种感觉怎么和现在洗澡不一样?为什么在暗淡的光线下, 侍墨给他的感觉这么……熟悉……
熟悉到让他以为……
水宝宝的心里有点乱, 坐在小凳上心烦意乱地拿起刻刀,在一块木头上漫无目的地雕刻。
时间慢慢地过去, 他手中的东西也成形。
他看清了木头的形状,不由得一把丢到墙角——
星冠、朱履、玄霞鹤寿衣、玉简,他硬是从原色木纹中看出属于水神的颜色。
水宝宝咬了嘴唇,以前真的没有注意到,原来侍墨的模样跟水神长得这么像。
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慢慢地走过去推开——
侍墨已经出浴, 穿着宝蓝色的长袍慢慢梳理黑漆漆的长发, 听到门响, 眼波一转, 嘴角牵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刚才雕什么呢, 我出去泼水你都不知道?”
水宝宝怔怔地,若有所思地看他。
侍墨笑:“你怎么了?突然变傻了?看,我新买的衣裳漂亮不漂亮?这还是我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裳呢。”
侍墨赤足站在炕上,轻轻转了一个圈,丝制的衣角微微荡开,再垂落在雪白的足背上方。
水宝宝看着,觉得侍墨和平时很不一样,虽然在笑着,可是能看出他很紧张,好像心里藏着什么事。
侍墨翻开新置的靠墙的衣箱,从里面取出另一件丝制的雪色长袍,“来,我也给你买了一件,快穿上看看,老是一身的红,就跟要娶新媳妇似的,让人看了眼晕。”
水宝宝站在那没动,没头没脑地问,“你买黑色了没有?”
侍墨说:“我没事穿什么黑啊,乌沉沉的,难看死了……快过来,穿上让我看看。”
“我就想看你穿黑色衣裳!”水宝宝鼓了脸,有点生气,有点坚持。
“好吧,等下次我买件黑衣裳,天天穿,让你看个够……快过来,穿这件让我瞧瞧好不好看。”侍墨半跪在炕席上,举着那件白色的外衣。
水宝宝慢慢走过来,脱鞋上炕,把雪色长衣罩在红衣外面,红白相间,让人不由眼前一亮,只是那张脸仍然有点不快的样子。
侍墨问:“你有心事?”
水宝宝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说:“你是水神吗?”
侍墨“嘁”地笑起来,“水神?我哪点像水神?我若真是水神,怎么会这么遭这么多罪?”
说完又担心地摸摸水宝宝额头,“你不会生病了吗?”
水宝宝笑了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又看看侍墨的衣裳,“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侍墨拉着他跪坐在炕上,搂着他的腰,笑着说:“我让孙大叔去城里买的,咱们现在有钱了,不能老穿粗褐,邢宣也有几件,路上好换着穿。”
水宝宝有点心不在焉,愣愣地,想着什么。
侍墨重新梳头,他的头发乌青发亮,垂到腰间,宛若流水。
水宝宝下意识地去摸,“墨墨,你的头发真好……”
侍墨笑了笑,再梳几下,用一条丝带束上,想了想,推窗看看外面天色,脸上一红,再轻轻关上。
水宝宝瞧他的举动,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头——他这样子,就好像盼着天黑一样。
侍墨轻巧地下了炕,穿上新买的蓝色的丝履,在小小的屋子里转了一圈,看看发黑的灶台,再看看沾满灰尘的房梁,说:“咱们现在有钱了,可以盖大房子了,多盖几个,不,盖好多个,让全村人都住上新房子。”
水宝宝顿时急了,满腹的愁云全被这句话打散了,“你叫他们也来住?那咱们怎么办?”
侍墨斜睨他一眼,脸色红得更厉害,小声说了句:“他们不跟咱们住一起啊……”
水宝宝问:“那咱们住哪?”
侍墨脸色越发红得厉害,白他一眼,小声骂:“笨蛋!”
水宝宝摸摸头,有点不明白。
侍墨开了屋门,笑着说:“我今天不想沾上烟火味,我要去李奶奶家蹭饭吃,你跟不跟着?”
水宝宝一边跳下炕,一边问:“你为什么不想沾烟火味?”
侍墨红着脸说:“因为我今天……你晚上就知道了……现在别问。”